“誰說的？”時柿就這樣弓著腰，臉朝洗手臺，和他聊著天。

    “我說的。”

    時柿無話可回。

    “怎么大早上流鼻血，身體不舒服？”程霽終于讓時柿站好了。

    “摸不清原因。”時柿這是真話。從一次鼻子撞桌子角后，她就時不時流鼻血，做過全身檢查，沒查出問題。

    “這么說，你還得疑難雜癥了？”

    “今天可能是太熱了，有點上火?！睍r柿是真上火了，昨晚她房間的紗窗xiele一小條縫，蚊子在她耳邊嗡嗡了一整宿，一直沒睡沉，不然她也不至于放假第二天起來這么早。

    程霽看了眼時柿的打扮，說“那也別晨練，吃早餐去罷。”

    “那我回去了，謝謝你，程霽哥。”

    “你們學校后門口不都是早餐攤嗎？走吧，別回了?！?/br>
    最后，時柿和程霽一起坐在路邊的面館，各自吃了一碗面。

    談話間，時柿知道程霽不是回來玩的，是因為接了學校和一個小區(qū)的業(yè)務，最近會一直呆在鎮(zhèn)里。

    程霽只說是業(yè)務，連具體工作都沒和時柿說。后來，時柿聽時奉軍偶然的談起，這才知道，程霽現(xiàn)在和人合伙在做塑料水管的生意。剛起步，貸了好些款。

    早餐后，程霽接了個電話，重新進了學校。時柿慢慢悠悠的往回走，去了尤湖湖的店里。

    兩人自這兩場交集后，又大約兩個月沒有見過面。

    升入高三的時柿忙得團團轉，也早就忘了兩人這點交集。

    國慶節(jié)假，時柿要去市里，因為印貞說想她了，給時奉軍下了死命令，必須把她送來玩幾天。

    時柿不樂意去，在那個家，她很別扭，很不自在?？上氲娇梢砸姷窖β?，她又好受了一些。

    到市里那天中午，下了很大的雨，還刮著風，時柿在汽車站門口哆哆嗦嗦地等了很久才瞧見印貞的身影。印貞穿著套裝，踩著五厘米高的高跟鞋，站在臺階上，俯睨了時柿一會。

    “先去買兩套衣服?！睍r柿沒有想到印貞和她說的是這樣一句話。

    印貞說完話，自己先向前走去了，丟下時柿背著包跟在她身后。

    印貞出手很闊綽，帶著時柿去了一家大商場。

    時柿捏緊袖口，之前因為打傘，那里淋濕了，此刻握在手心，潮濕不適。印貞拿了一件粉紅色的外套，回過身對時柿說：“去試試?！笨戳搜蹠r柿身后的包，她又指了指店里面的暗紅色沙發(fā)，“包放那?！?/br>
    時柿沒有把包放在沙發(fā)上，她摸了摸包外面，也濕了，輕輕地放在沙發(fā)旁的地上。

    從商場出來已是一小時后的事，印貞帶著時柿直接回家。

    到家，印貞還沒用鑰匙開門，門從里打開了，時柿沒想到崔長風這個點竟然在家，一時沒反應過來。

    印貞從鞋柜里拿出一雙鞋丟在時柿面前，“傻了？叫崔叔叔?！?/br>
    “崔叔叔…”

    崔長風溫和地笑了笑，“來了。”

    印貞給時柿拿的拖鞋有點大，穿著不合腳，時柿用腳趾使勁抓住了鞋底，生怕自己的腳從鞋子里掉出來，出了洋相。

    “這是你的房間，緊挨著你加喃jiejie。”印貞拎著時柿的東西，直接進了一間房，而她口中的加喃jiejie是指崔加喃，崔長風和前妻生的女兒。

    時柿點了一下頭。

    印貞又不開心了，“就這么冷淡？房間給你裝修的這么好。”

    “謝謝媽。”時柿望著房間里的裝修，她都不知道把潮濕的書包該擱在哪。

    印貞也算是看透了時柿的性格，輕嘆了一口氣，退出了房間。

    時柿就呆在房間里，一直到吃晚飯才出來。她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飯桌上只有三人，那位加喃jiejie沒有現(xiàn)身。

    而崔長風，還很有耐心的和時柿解釋了一句，“你加喃姐，不落家住了。她換工作了，去上海上班去了?！?/br>
    莫名，時柿長舒了一口氣。她和崔加喃不是關系不好，而是和崔加喃不是一個圈子里的人，兩人處不到一塊去，她和她呆在一起總有一種壓迫感。崔加喃打扮精致，會拉大提琴，在銀行工作，獨立而自信。

    時柿就這樣在家呆了一晚上，其實也沒人為難她。

    第二天上午，她赴了薛漫令的約。

    見到薛漫令，時柿略微有點吃驚。薛漫令燙染了頭發(fā)，學會了化妝，很漂亮。

    薛漫令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掐了一把時柿的臉蛋，“小可愛，認不出來了？”

    “小jiejie好?！睍r柿賣了個嗲。

    薛漫令心滿意足的收下了。

    時柿本以為薛漫令是要帶著她去吃吃喝喝，沒想到她帶著她直趨了書店。

    “現(xiàn)在這么認真了？要陪著那個他一起考清華北大？”時柿打趣道。

    “少膈應我，我能來看書嗎？我已經(jīng)打聽好了，李畔吳今下午要過來書店買書?！毖β钜浑p眼睛在書店里掃視，說完，想到好像從來沒告訴時柿那個男生的名字，說道：“李畔吳就是那男的?！?/br>
    兩人沒等多久，傳說中的李畔吳終于現(xiàn)身了，他站在社會學那一類書架前，全神貫注。

    時柿定睛瞄了他兩眼，果然是一副看上去就很愛學習的樣子。

    “柿子，你先在這看會書，我去找他了?！毖β顏G下這句話就跑了，沒等時柿給任何反應。

    時柿遙遙望過去，就瞧見薛漫令的嘴張張合合，而旁邊的男生卻連一句話都沒說。時柿抿嘴，淡淡地收回視線，從書架上隨意地拿了一本書，前后翻來翻去，欣賞封面、封底。

    時柿沒戴手表，不知道薛漫令磨蹭了多久，只知道等到她來找她時，書架上的書她都抽出來閱過了。

    “他要回去了，我們也走罷。”薛漫令言語之間可辨失落，大概又吃了一壺閉門羹。

    兩人尾隨著李畔吳出門。李畔吳到了門口卻沒急著走，站在門口似在等人。這下子薛漫令也不想走了，“他竟然在等人，等誰呀？”薛漫令這句話跟在醋里浸過一般。

    “那咱看看再走？”

    “當然了?！?/br>
    李畔吳站在正門口的旁邊，薛漫令和時柿就光明正大地站在離他十步遠的地方，也沒想藏著掖著。

    五分鐘后，一輛黑色奧迪停在了書店門口。李畔吳拉開車門，坐進去了。

    時柿偏頭看向薛漫令，“可能家里人來接他了?！?/br>
    話音落，時柿突然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皶r柿”這兩字不特別，時柿覺得可能是別人說其他話帶了這兩音，指不定在討論時事呢，她沒有理。

    緊接著又是一聲喊。

    “你看，那是不是程暄他哥程霽？”薛漫令的聲音有點興奮。

    時柿再次看向剛剛李畔吳離開的方向，那輛車還沒走，只是車上下來了一個人，他正在朝她招手，“時柿?！?/br>
    正是程霽。

    時柿和薛漫令走過去，就聽見他說：“叫到喉嚨都破了，你才聽見，鼻子不頂用，耳朵也不好使了？”

    “以為叫別人?！?/br>
    “什么時候來市里了？”程霽問時柿。

    “昨天?！?/br>
    “程霽哥?！毖β钜埠统天V打了招呼。

    “兩人在這干什么呢？”程霽問。

    “正在想接下來去哪。”薛漫令答。

    “吃中飯了嗎？”

    “還沒有?！?/br>
    “那上車吧，和我一起去吃頓便飯吧，好不容易來回市里。”程霽后面這半句話說的是時柿。

    時柿沒敢隨便應下來，從背后扯了薛漫令的衣服。然沒想到薛漫令看了一眼車內(nèi)，都沒猶豫一下就答應了，“那就讓程霽哥破費了?！?/br>
    上車后，這才發(fā)現(xiàn)車上還坐著一位長輩——李畔吳的父親李洲。程霽開車，李洲坐在副駕駛上，李畔吳加這兩姑娘坐在后排。

    程霽一面啟動車子，一面說道：“碰到兩meimei，帶著一起吃飯，李總不介意吧?！?/br>
    李洲轉過身子看了一眼兩姑娘，又瞥了眼正望著窗外的李畔吳，“怎么會介意，求之不得?，F(xiàn)在人老了，就想和年輕人聊聊天，聽聽她們的新想法，讓我也跟個潮流?！?/br>
    “叔叔，您真開明。”薛漫令笑瞇瞇地接下話頭。

    “不得不啊，不然要被社會淘汰了?！?/br>
    薛漫令沒想到李畔吳的父親這么好相處，兩人聊了一路，偶爾程霽也插兩句，剩下時柿和李畔吳安靜到跟不存在似的。

    到酒店，進了包廂，發(fā)現(xiàn)原來吃飯也不止這幾人。他們高聲談論著生意經(jīng)，其實大部分時候在拉閑話。時柿坐在程霽的左手邊，她另一邊坐著薛漫令。酒過三巡，不知為何桌上的話題引到了高考上。

    “李總家兒子聽說是上清華北大的料啊?！?/br>
    李洲眼底溢滿笑意，卻還是謙虛道：“一般般，到時候要發(fā)揮的好，普通一本。倒是程總這兩個meimei，看上去聰明伶俐，一看就是高材生?！?/br>
    “沒有啦叔叔，我跟李畔吳比成績差遠了?！毖β羁粗钆蠀?，說道。

    “你原來認識我們李畔吳??？”

    “我倆一個學校的。”

    李洲伸手輕拍了一下李畔吳的肩膀，“這小子太悶，不出眾，這遇見同學都不打招呼?！?/br>
    “估計是害羞了，這個年紀的男女生都有距離感?！背天V喝了一口酒，嘴角勾著笑說道。

    李洲點頭，“程總過來人。另一個小姑娘也都是同學？”

    時柿正在喝飲料，沒料到話題突然降到自己身上了。一口飲料入口，來不及咽下去。她反射性地看向程霽，程霽也正望著她。

    時柿猛地咽下拿一大口飲料，左手撫上喉嚨，這才答道：“我不在這讀書?！?/br>
    時柿開口說話，眾人聽出來了，時柿不是市里的人。

    南方方言分的很細，市里的方言是一種，到了下面縣鎮(zhèn)又是一種，但互相也都聽得懂。

    幸好，大家問完這個問題，都沒再關注時柿。

    “喏，擦下嘴?！背天V從旁邊遞過來一張紙。

    時柿擦完，看紙上的痕跡，有油跡，有果汁跡，還有一絲絲淡紅，她早上出門涂了唇膏，帶點粉紅色。

    她把紙揉成一團，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