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圖 完結+番外_分節(jié)閱讀_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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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喧囂,終于塵埃落定。 暮殘聲做了一個夢。 在夢里,他又站在那座山崖前,只是這一次周圍不見血海白骨,唯有無數(shù)尸骸長眠于千里凍土下,偶有暴露出來的肢體或斷兵都被冰雪澆鑄成石,難辨本來面目,其中一具尸體應是仰躺雪下,比凡人粗壯數(shù)倍的手臂僵直伸出,保持著希望誰拉上一把的姿勢,然后永遠凝固在風雪中。 天空正在哭泣,那雨水是罕見的淡紅色,就像鮮血氤氳之后,帶著若有若無的腥味。暮殘聲猶豫了一下,決定向山崖靠近,卻見漫天風雨里竟然還有一道身影正在獨行,他怔了怔,忍不住多看兩眼,駭然發(fā)現(xiàn)那背影熟悉得可怕,正是琴遺音。 “卿音!”暮殘聲以為是心魔入夢來找他,連忙開口呼喚,不料琴遺音恍若未聞,哪怕他湊到對方身邊也換不來一個眼神,伸手欲拍其肩膀,手卻從中穿了過去。 暮殘聲愣了片刻,終于反應過來,眼前的琴遺音當真只是夢中幻影。 他只好緊緊跟上去,看到琴遺音在那面熟悉的冰壁前駐足,嘴角挑起了笑:“暮殘聲,我給你打酒來了……” 聽到琴遺音呼喚自己的名字,暮殘聲反射性地應了一聲,旋即又緘默下來,怔然看著對方一手拎著酒壇,一手去拂那寒冷刺骨的霜雪,他分明不知道這個夢是何含義,卻在看到這一幕時潸然淚下,心臟好像被一只手用力攥了下,抽疼得難以呼吸。 沒等他緩過氣來,耳邊突然響起一聲脆響,是琴遺音手里的酒壇墜了地,暮殘聲下意識地抬頭,看到那面冰壁上的積雪已經落盡,光可鑒人的冰面卻映出了琴遺音一個人的影子。 冰壁下,什么都沒有。 這一霎那,暮殘聲覺得整個世界陡然安靜下來,風雨的淅瀝、野獸的叫嚎、冰石的坍塌……就連遠方若有若無的人聲,都在此刻萬籟俱寂,天地間冷寂如死。 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慌,沖上去一把抱住琴遺音,依舊是撲了個空,對方保持著手掌貼合冰面的姿態(tài),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好像一尊凝固的冰雕。 忽然,細密的裂紋從琴遺音掌下浮現(xiàn),迅速蔓延到整塊冰壁,山崖也戰(zhàn)栗起來,落下無數(shù)厚雪,暮殘聲只覺得腳下一陣搖晃,令人惡寒的恐怖氣息驟然彌漫。他轉頭環(huán)顧四周,千里冰原都被無形的力量撼動,土層悄無聲息地龜裂隆起,斷裂的山體傾塌滾落,漫天席雨為之止歇,只有滾滾烏云洶涌而來,聚攏凝成一張巨大的人面。 烏云作臉,漩渦為目,猩紅雷電撕裂穹空,漏出一道黑洞洞的天隙,就像是咧到耳根的嘴巴。 “他在哪兒……”琴遺音喃喃開口,那張人面緩緩向大地迫近,如同天塌一般,逼視這世間每一個活物,無數(shù)人驚恐尖叫,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只能聽到這聲催命般的追問在耳邊不斷響起。 “卿音!”暮殘聲忍住捂耳朵的沖動,想要喚回對方的理智,他明明就在這里,琴遺音卻一點都感覺不到,仿佛自己只是個誤入此間的游魂野鬼,遠離在對方的世界之外。 琴遺音當然聽不到他的聲音,一遍遍執(zhí)著地問著,人面已經壓過高聳的山崖,被烏云吞沒的峰頂就像遭到猛獸啃噬,連一塊碎石都沒能漏下來,暮殘聲毫不懷疑當這張人面與大地貼合之際,它會吃掉這世上所有人。 沒有誰能回答他,就在人面越來越近的時候,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這里。 與琴遺音容貌極似的道衍神君站在他面前,仿佛鏡生雙子,一面映照光華,一面隱沒暗影,祂的左手依舊平舉,掌心托著的卻不再是蝸殼,而是一只圓輪,形如日晷,九星入盤,森羅萬象的命紋都鏤刻在上,與暮殘聲當年在芥子之境里所見到的巨輪如出一轍,只是那晷針停留在始終點,仿佛尚未開啟的輪回。 “他在哪里?”面對道衍神君,琴遺音重復自己問了無數(shù)次的話。 道衍神君永遠是那副無喜無悲的神情,淡漠道:“逝者不可追。” 哪怕暮殘聲再怎么滿頭霧水,聽到這話也不禁覺得……這位神君殿下果然不會說人話。 短短一句話,就掀了琴遺音一塊逆鱗,人面猛然下沉,道衍神君左手上舉,將要塌陷的天空就被祂穩(wěn)穩(wěn)撐住,同時千百株玄冥木拔地而起,無以數(shù)計的人面花勃然怒放,將冰雪皚皚的大地變作森羅鬼獄,神魔在此交鋒對決,雷電從云渦中劈下,業(yè)火從地縫里噴出,幾如末世。 暮殘聲越看越是心驚,除了曇谷大劫和北極之亂,他再沒看到過道衍神君出手,對這位神祇的認知多半來源于傳說,可他自認了解琴遺音,知道對方作為道衍的心魔,必有與神相爭的底牌,只是隨著神道信仰千年來長盛不衰,道衍神君的力量勢必已經增長到無法想象的高度,而琴遺音雖有眾生執(zhí)相為魔力來源,到底不如祂。 可是,他現(xiàn)在親眼看到琴遺音一手洞穿了道衍神君的胸膛。 神祇的血液閃爍著淡淡金輝,祂好似感覺不到疼,以身為鞘鎖住了琴遺音這條手臂,后者本該轉為虛相抽身而退,卻不知為何僵持在那里。 “無心無情,不死不滅;情生意動,緣劫雙至?!钡姥苌窬挠沂州p輕點在琴遺音胸膛上,“你與他終成彼此劫數(shù),他身死道消,你止步于此?!?/br> “我知道……早在他死的那一天,我就再也不能贏你了?!鼻龠z音扯了下嘴角,眼眶血紅,“我只想再看他一眼?!?/br> 道衍神君望向那面布滿裂紋的冰壁,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喟嘆:“他已經不在此世,你只能在一個地方找到他?!?/br> “何處?” “你的過往,你的記憶,即是……你的夢里?!钡姥苌窬龑⒆笫制脚e到琴遺音面前,凝固不動的圓輪在此刻飛快轉動起來,暮殘聲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周遭一切瞬息萬變,從滿目瘡痍的冰天雪地跨越到春暖花開的曇谷,有些狼狽的大白狐貍正四爪并用地刨開一片廢墟,把一個瘦骨嶙峋的小鬼掀翻在地,先是罵罵咧咧地教訓,繼而變作白發(fā)紅眸的青年,嘴硬心軟地把小鬼抱起來,滿嘴不著四六的荒腔野調,抱孩子的手卻穩(wěn)如磐石。 暮殘聲愣住了,他曾經看到過這一幕,在十年前差點掌斃姬輕瀾的時候,正因那片刻的精神恍惚,他錯失了奪回玄武法印的機會,導致吞邪淵降臨北極之巔,生靈涂炭,哪怕自愿投身煉妖爐也不能釋懷。 他以為那是幻法導致的錯覺,沒想到會在今天重現(xiàn)眼前。 琴遺音的態(tài)度比他更激烈,在見到這一幕時立刻沖了上去,伸手想要攔住那一大一小,結果一切都如鏡花水月,在觸及剎那就破碎在眼前,適才消失的冰雪又回到了身邊。 “幻境至美,終歸是夢?!钡姥苌窬哪抗庠竭^琴遺音,看著暮殘聲所在方向,令他呼吸一滯,幾乎要懷疑這位神祇發(fā)現(xiàn)了自己。 琴遺音雙手緊握成拳,幾乎要把牙都咬碎:“你在耍我?!” “你無法讓夢境成真,但你可以選擇一夢不醒?!钡姥苌窬穆曇粲l(fā)縹緲輕柔,“你若愿意,就能重新開始?!?/br> 暮殘聲心頭一窒,他本能地覺得危險,想要拉回琴遺音,腳下卻好像生了根,一步也動不了,只能看著對方神使鬼差般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