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楨臉色十分難看：“這是怎么回事？”

    “宮城里面有什么東西在吸引它們。”姬輕瀾深吸一口氣，“很新鮮的血味，還有……”

    魔氣。

    最后兩個字姬輕瀾沒有說，他正驚疑不定，為了拿到麒麟法印，周皇后之子必須是正統(tǒng)的御氏血脈，所以他們算計良多，卻沒有在周皇后身邊多做停留，只怕魔氣污染了胎兒。

    那么，宮城里這股魔氣從何而來？為何會是在這個時間？

    姬輕瀾不能說，周楨也不能輕舉妄動，他們只得在府邸等著，直到不久之后，有宮人匆匆趕來，叩響了相府大門。

    周皇后誕下皇長子。

    這本該是能讓周楨欣喜若狂的好消息，可是現(xiàn)在卻讓他如墮冰窟。

    不僅是皇長子降世之時恰是血月凌空，天象示警，更重要的是——

    周皇后，薨。

    第一百四十五章逼宮

    御飛云登基二十年，膝下香火單薄，至今只有寥寥幾位公主長在深宮，眼下有中宮嫡出的皇長子降生，本該是一件普天同慶的大喜事。

    然而，一場血月為這件喜事蒙上了不祥陰影，更有無數(shù)百姓親眼目睹了百鬼夜行。未及天亮，城中便是議論四起，好在有京衛(wèi)禁軍及時辟謠鎮(zhèn)壓，兼之弘靈道奉旨召開了一場凈身法會，才在流言愈演愈烈之前將其消抹。

    皇長子降生和皇后薨逝的消息，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隱沒下去，知情的宮人們都噤若寒蟬，一些耳目通達(dá)的官員或有聞?wù)f皇后誕子，也不敢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貿(mào)然出頭提起，以御崇釗為首的宗室更是將這件事封鎖在宮中，不知打殺了多少人。

    當(dāng)天晚上下了一場大雨，屋檐下流珠成簾，室內(nèi)燭火搖曳不定，映出了一道消瘦佝僂的影子。

    周楨在這一日之間老了不止十歲，昨夜宮人奉命前來報喪，卻沒有帶來召他入宮的手諭，即便他身為國丈權(quán)傾朝野，也不能夜闖宮闈。

    他坐在周皇后少時閨房中，平靜地打開那有些陳舊的妝奩，將里面的珠花一個個拿起，最終將金鳳釵也放了進(jìn)去，只取走了一支紫玉簪。

    這簪子用料普通，雕琢也不精巧，放在妝奩里顯得尤為粗劣，可它卻是周蕣英出嫁前最愛惜的東西，乃是葉云旗出征時親手送給她的禮物，本該還有一對耳墜子，許諾說待他凱旋歸來，將那耳墜寫進(jìn)聘禮單子，上門提親。

    周蕣英滿心歡喜，她將這支紫玉簪藏在妝奩里，如同藏了稀世奇珍，以為周楨毫無所覺，卻不知道他作為父親，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

    “我以為，你會發(fā)瘋?！奔лp瀾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后，注視著周楨頭上一夜增多的白發(fā)。

    “憤怒只會沖昏頭腦，無濟(jì)于事?！敝軜E淡淡道，“魔族入城的消息剛披露于百官面前，皇長子便隨不祥之兆降生，不僅為宗室厭棄，更會引得朝野異議。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掩蓋皇長子誕生、延后昭告皇后薨逝的消息是理所當(dāng)然，唯一不對勁的地方，是我留在鳳鸞宮里的死士盡數(shù)失去聯(lián)系后，御飛云又派了宮人前來周府報信?！?/br>
    “我至今未能查到宮中魔氣從何而來?！奔лp瀾眸光暗沉，“既然有重玄宮修士坐鎮(zhèn)，昨夜魔氣泄露之時他們就該察覺，可我適才觀氣，宮城上仍有魔氣聚而不散?！?/br>
    “因為，他們在等。”周楨將紫玉簪收入木盒，“等我無召入宮，等我謀逆犯上?！?/br>
    “什么意思”

    “皇長子生伴兇兆，便無法以正統(tǒng)身份成為儲君，除非……呵，昨日我以‘不祥’挑撥御飛虹與宗室，她就還我這一遭，倘若當(dāng)今陛下有她三分心狠手辣，何至大權(quán)旁落？”

    姬輕瀾沉默了片刻：“你待如何？”

    周楨緩緩起身：“當(dāng)然是……如她所愿。”

    夜半三更近，狂風(fēng)暴雨仍未休。

    宮禁時間已到，宮門業(yè)已落鎖，有了昨夜血月凌空，侍衛(wèi)們心下惴惴，無人膽敢懈怠，故而當(dāng)看到風(fēng)雨中一輛雙轅馬車由遠(yuǎn)至近，所有人俱是凜然一驚，刀戟紛紛亮出：“來者何人？”

    馬車在宮門前停下，同時有略顯蒼老疲倦的聲音從車廂里傳來：“左丞相周楨，深夜入宮，為有急事求見陛下?！?/br>
    侍衛(wèi)長眉頭一皺，正想說什么，卻見掛在車篷下的那盞燈籠紅光一閃，在雨幕中折射萬千，他尚未來得及呼喊一聲，全身精血為之所奪，只剩下一堆皮包骨頭倒落雨中，觸地成灰。

    與此同時，數(shù)道黑影從宮墻下一躍而起，個個身法迅疾若鬼魅，掌刀回旋間殺人無聲，守在門內(nèi)的眾侍衛(wèi)未及示警，便已紛紛血濺宮門，死士們收割完性命，又飛快地扒下侍衛(wèi)著裝，以腐骨水銷毀尸身，不過幾息便移花接木，為周楨打開宮門。

    周楨披著一件黑色兜帽大氅下了馬車，伸手取下那盞火光如血的燈籠，踏過滿地血水越過宮門。

    在他身后，無數(shù)黑影隱入黑暗，仿佛魑魅魍魎傾巢而出，悄然潛進(jìn)了御天皇朝固若金湯的宮城。

    “你認(rèn)為現(xiàn)在逼宮有幾成勝算？”即便是在雨幕中，燈籠里的火焰仍灼灼燃燒，姬輕瀾置身其中，忽地問道。

    他在周楨府上待了月余，卻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人，既然周楨已經(jīng)知道了御飛虹的請君入甕之計，曉得御氏在等自己犯上作亂，為什么還要去做甕中之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