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陰玄冰……”

    夢醒之后，暮殘聲腦子里仍是一抽一抽地疼，他認出了這是寒魄城內(nèi)的地下冰室，卻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在這里。

    “你已經(jīng)昏睡了三天。”

    白石的聲音忽然響起，暮殘聲立刻起身看去，只見他正推門而入，神情有些復(fù)雜。

    暮殘聲一看到他，頓時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然而也僅限于此，他的大腦現(xiàn)在就像一團亂麻，無數(shù)繁雜的記憶畫面交織錯亂，不僅分不清真假虛實，連時間脈絡(luò)都無從梳理，所有認知都殘缺不全，甚至比不得在夢里清醒。

    “我不能在水域久留，只能將你帶回寒魄城，藏在這里。”白石走到玄冰臺前，“你是把什么都忘了嗎？”

    “還記得一些，可是雜亂無章……”暮殘聲揉著額角，“現(xiàn)在的寒魄城主是誰？”

    白石道：“樹仙柳素云?！?/br>
    “原來是柳姑姑……”暮殘聲在腦海中搜刮著相關(guān)記憶，卻發(fā)現(xiàn)這一塊都是空白，似乎在上任城主銀牙為魔族所害后，寒魄城主之位便空懸了許久，直到記憶碎片里的自己接過印信上位。

    然而，在那個記憶里，樹仙柳素云與狐王蘇虞都死在了第二次破魔之戰(zhàn)中。

    白石聽到這聲低喃，知道他并非全然不記事，心里這才稍定，緊握槍桿的手卻未曾放松，沉聲道：“你曾救過我性命，也將寒魄城從天鑄秘境里保全下來，因此我沒有將你交出去。然而，我身為寒魄城守將，職責(zé)所在，不可放任白虎法印流落在外?！?/br>
    暮殘聲默了片刻，道：“我無法交還白虎法印?！?/br>
    “為什么？”

    這個回答顯然超出白石的預(yù)料，他看到暮殘聲隨手扯下衣袍，裸露出來的上半身光潔一片，別說是法印圖騰，連昔日曾有的傷痕也不見了，整副軀體仿佛脫胎換骨，不似從前。

    就在白石為此愣怔的剎那，剛才被暮殘聲丟棄在地的衣物陡然飛起蒙蔽了白石面目，不等他將其破開，暮殘聲蓄勢一拳便已砸了上來，一股暗含殺伐之氣的力量在經(jīng)脈間爆開，白石悶哼一聲，全身妖力頓時潰散，眼前一黑撲倒下去。

    “抱歉?！蹦簹埪曇皇址鲎∷?，一手扯過衣衫披在身上。

    重玄宮不會放棄追查白虎法印，那么白石在玉龍渡口包庇他這件事難免不會被發(fā)現(xiàn)，暮殘聲現(xiàn)在動手與他兩斷，才是對彼此最好的交待。

    等到暮殘聲離開冰室，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妖。

    這種小妖在寒魄城里隨處可見，尤其他本身存在感近乎于無，一直到暮殘聲離開城池前往后山雪原，也沒有誰多看他一眼。

    千里冰雪無垠，百丈寒峰如仞。

    他一步步登上雪山，只覺得熟悉又陌生，那些光怪陸離的記憶畫面與眼前情景交織出現(xiàn)，一會兒是皚皚冰雪，一會兒是無數(shù)長眠在凍土下的尸骸。

    最終，他鬼使神差地走向遠處那座最高的山崖——殘缺不全的記憶里，這座山崖將會坍塌，原本位于半山腰的那面冰壁是他的葬身之所。

    如今高崖雖然聳立，暮殘聲卻憑著本能一樣找到了那個地方，這才恍惚記起原來此地便是天鑄秘境曾經(jīng)的分界點。

    當(dāng)他用手掌拂開落雪的時候，心臟毫無預(yù)兆地劇烈跳動，他害怕積雪落盡之后，冰下會有一張屬于自己的臉。

    好在，冰壁上最終只映出了他的影子。

    暮殘聲將手掌印在上面，仿佛完成了一場跋山涉水的相見，刺骨寒意洶涌而入，沖開了他腦中一扇閘門——

    “為什么不回頭看一眼？”

    一把劍從背后刺入，暮殘聲的飲雪戟還抵在非天尊喉間，站在他身后的人卻忽然開口了。

    與此同時，非天尊震開了飲雪，一手搓掌成刀斬向他喉間，暮殘聲不得不往后倒退，雖然避開了這一記掌刀，卻也讓劍刃從前胸透了出來。

    他本能地悶哼了一聲，手中將要垂落的飲雪順勢向前，逼開非天尊之余，左手握上劍刃，硬生生將其折斷后脫身而出，鮮血濺紅衣袍，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氣，臉上錯愕的神情反而沉淀下來，褪色成古井無波的水。

    “知道是你已經(jīng)夠了……回頭，讓自己多一分痛嗎？”暮殘聲用長戟支撐著自己，“不過，我可真沒想到……堂堂歸墟大帝，竟然也會用這種手段?！?/br>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才能成為最終的勝者?！?/br>
    面前的非天尊和背后那人同時開口，兩道聲音合二為一，證實了暮殘聲的判斷。

    “你分裂了元神，將其中一半轉(zhuǎn)生為人，作為埋在玄羅的楔子……”暮殘聲竟然還能笑出來，眼中盡是殺意，“你用這個身份騙了所有人，也騙了輕瀾的一片真心，可否想過若他得知真相會如何？”

    非天尊默然片刻，道：“永遠不會有這一天?！?/br>
    “……”

    手掌驀地離開冰壁，暮殘聲雙膝一軟，跪在了雪地上，渾身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非天尊分裂了元神？背后捅了他一劍的那個人究竟是誰？輕瀾是誰？這究竟是前生亦或……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