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艷姬看著她蜷成一團的身影，聲音愈發(fā)輕柔：“殿下，你是鼎貴之身，天生與這些凡夫俗子不同，仁心待之是情分，視如草芥才是本分。如今到了這般地步，你何必虧待自己？”

    “滾！”御飛虹這一聲如斷金戈，震得人耳中劇痛，連頭頂?shù)膸r石都落下了碎塊。

    欲艷姬看到她已經(jīng)變成血紅色的眼睛，滿意地笑了：“我不打擾您用膳，先告退了?！?/br>
    這個洞xue很快陷入死寂，只剩下御飛虹粗重的喘氣聲不時響起，說明她已經(jīng)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吐納。在欲艷姬離開后，御飛虹憑著意志擰脫了自己雙腿關(guān)節(jié)，癱在角落里茍延殘喘。

    “你……”

    聞音聽到骨響，往那邊走了幾步，很快被對方喝止：“不想死就……咳咳，待著別、別動！”

    “聽起來，你才是快死的那個?！蓖ｎD片刻，聞音繼續(xù)往前走，對方手腳并用向往后挪，奈何她身后已經(jīng)沒有余地了。

    越靠近血腥味就越重，聞音在她面前蹲下時，御飛虹本能地想要攻擊，最終還是壓下動作，指甲全斷的雙手幾乎摳進了石頭里，忍耐和渴望讓她渾身發(fā)抖。

    聞音的手指落在她頭頂：“他們對你做了什么？”

    御飛虹自然是一言不發(fā)，扭頭避開了他的手，可是這片刻的接觸對聞音來說已經(jīng)夠了。

    他閉上眼，腦中有無數(shù)光影縱橫流散，白霧取代了黑暗，片刻后便有從對方頭顱里提取到的景象溯回閃現(xiàn)——

    在落入敵手后，她被欲艷姬活活剖開了腹下丹田，攪碎氣海，摘取元丹，廢了一身真元法力。然而，欲艷姬在她體內(nèi)留下一顆魔種，灌下了自己的血。

    魔族生于陰穢至極的歸墟地界，魔種之于魔族便如元丹之于修士，乃是他們一身魔力根源。欲艷姬親手植入的這顆魔種屬于一名隕落多年的上古大魔，又用她的血灌溉喂食，種子便在御飛虹體內(nèi)生根發(fā)芽，取代元丹飛快成長。

    人為天生靈長，在沒有歸墟源力的情況下，鮮活的人族血rou能作為魔種生長的替代養(yǎng)料，洞窟里面濃重的死氣也令陰穢叢生，悉數(shù)向御飛虹聚攏過來。

    她要么變成半魔之體，要么就被魔種吸干至死。

    “他們是把跟你同行的人都送來給你做養(yǎng)料了吧?！甭勔糨p聲道，“你卻沒有吃上一口。”

    深坑里共有近二十具尸體，個個死不瞑目，卻都是被一擊斃命，身上沒有肢體血rou缺失。

    “……我殺了他們?！庇w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左右活不了，就痛快地死吧。”

    魔種渴望的是活人血rou，對死人不感興趣，于是御飛虹在自己失控前殺了被扔進坑里的所有人，親手送他們脫離生不如死的折磨，也讓自己不至淪落為吃人魔物。

    聞音贊賞道：“心狠手辣，不過是正確的選擇?！?/br>
    御飛虹的手已經(jīng)扼住他咽喉，只要勁力微吐，就能扭斷他的脖子，可是這只手顫抖得厲害，遲遲下不了力氣。

    聞音握住她的手：“已經(jīng)極限了，你再不吃就會死?！?/br>
    “閉……嘴！”

    “你不想吃人，不愿入魔，為什么不干脆給自己一個痛快呢？”聞音的眸子漆黑得沒有一點光，“不能逃出生天，何不死了一了百了？”

    “你……”

    “除非，你有必須堅持的理由，勝過一切生不如死的痛苦，可是……”聞音撫摸她眼角的血淚，“一個人的堅持終有盡頭，你若死了，萬事皆休?！?/br>
    “……”

    聞音捧起她的臉：“抬頭，看著我?！?/br>
    下一刻，一股沖力襲來，御飛虹張口咬在他肩頸上，牙齒刺破衣服啃上皮rou，差點就咬破了大脈！

    血頓時流出，聞音似乎半點疼也不覺得，他一手按在御飛虹后腦上，臉上竟然還在笑。

    他知道欲艷姬打的什么鬼主意，要殺御飛虹有很多機會，可是死人的價值也就僅此而已了，那個女人從來都喜歡把每一個獵物的價值榨得丁點不?！贿^，她這回可又失算了。

    漆黑無光的雙眼中忽然映出了人面樹的虛影，花萼上的千百張人面同時無聲地張嘴，笑得花枝亂顫。一只含苞欲放的花蕾在枝頭顫抖了幾下，慢慢綻開重重疊疊的花瓣，從中生長出一張全新的臉龐，出人意料的是，這張臉并非御飛虹的模樣，而是一個神情麻木的青年。

    他劍眉星目，鬢若刀裁，本該是豐神俊朗的好模樣，只是面容僵硬，猩紅雙目里似有血塊凝結(jié)，又兼是長在艷麗花朵中的一張人面，看著便生驚怖了。

    人面樹生于受心魔主宰的婆娑海，算是他的元神內(nèi)天地，只吸取強烈的情感和欲望而生，每一朵花都象征著其原身靈魂深處的魔障，花朵中心的人面便是那魂魄最真實的模樣，令所有偽裝都在此間無所遁形。

    由欲艷姬親手剖開過的軀殼自然不會有假，可人面樹的色相化形也不會錯，只能說明在面前這具屬于御飛虹的皮囊之下，其實藏著另一個人的魂魄。

    欲艷姬被騙了，他也險些走了眼。

    嘴角翹起又回落，聞音在對方把自己頸脈咬斷之前閉上眼，人面樹頃刻消失，埋首在他肩上的人頓時一僵，緊接著有大力襲來，聞音被推了開去。

    “御飛虹”匍匐在地，拼命想要吐出自己吃下去的那一小塊rou，可是嘔出來的只有血水，那雙猩紅的眼睛幾乎要滴出血來，喃喃道：“我……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