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圖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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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骨和木簡都有許久的年份了,骨質(zhì)木材都變得脆弱發(fā)白,上面的刻痕倒還清楚,記載的乃是眠春山早年發(fā)生過的重大事件,暮殘聲飛快地將它們看完,于一塊獸骨上窺見了線索。 這塊獸骨來自聞氏初代神婆,上面記載了一群人從戰(zhàn)亂之地遷徙至此時發(fā)生的事件,暮殘聲在心里推算了一下,應(yīng)該是眠春山人的先祖。 遷徙發(fā)生在距今九百三十六年前,暮殘聲不由得吃了一驚,須知這世上連王朝都未必能傳承數(shù)百年,這藏在深山里的村子竟然已經(jīng)有了近千年的記載。想到這里,他收起了自己本就不多的輕視,沉住氣往下看—— 眠春山并不是什么洞天福地。 它位于斷崖之下,常年陰云垂地,風入此間時常聚而不散,是為風邪;山下雖有河流,卻是水產(chǎn)貧瘠的暗渠,故而生活在這里的人雖不至于餓死,也不容易吃飽。 可它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好處——地點隱秘,有天然的山崖和瘴氣作為屏障,外人別說找到入口,連發(fā)現(xiàn)它都不輕易。 先祖舉族遷徙至此是在千年前,彼時正值席卷五境的破魔之戰(zhàn)后期,西絕境作為最后的重要戰(zhàn)場,戰(zhàn)火幾乎燃遍此間。眼看勝局將傾,魔軍大將欲艷姬孤注一擲,以六座淪陷邊城做陣眼,擺下六道封魂大陣,殃及了無數(shù)生靈。 眠春山就在這陣法覆蓋范圍之內(nèi)。當魔族四處封鎖各城出口,將城池當作祭壇準備大開殺戒時,仍有一部分人拼死逃了出來,可他們離開了城池卻跑不出陣圖,唯有如蛇蟲鼠蟻般四處逃竄,最后有一支逃難隊伍來到了這里。 于是,有人發(fā)現(xiàn)在山上有座破舊的山神廟。 那廟很有些年頭了,木板都已經(jīng)朽爛,基石也風化了大半,神像更是破爛得不成樣子。 他們不知道這究竟是何方神圣,卻把自己對未來的彷徨和希望都寄托在這虛無縹緲的神靈身上,哪怕明知無濟于事,也總算有一個慰藉。于是大家商量一番,由初代的村長和神婆主持將廟宇簡單修繕了一番,神像卻不能復(fù)原,只好將其稍作修理便扶正在原地。 然后,這些人在眠春山躲藏起來,直到戰(zhàn)事結(jié)束,魔族大軍非死即逃,他們也沒有從這座山離開,而是在此安頓下來,開始休養(yǎng)生息。 天有不測風云,就在這一年,有個挺著大肚子的婦人逃了進來,聲稱自己家破人亡,想在這山里求個安身的地方。 她年輕貌美,說話伶俐像是個出身好的小姐。村民們都經(jīng)歷過逃難之苦,這又是身懷有孕的寡婦人,便將她留了下來,好心照料著她。 婦人不愛說話,大家只當她是嚇怕了膽,更多加照顧??纱蠹覜]想到的是,在幾個月后的月圓夜里,婦人生下了一條黑色的小蛇。 她是人,卻懷了妖胎! 西絕境雖是人妖共存之地,但經(jīng)歷了大難后的村民不會讓一個妖生活在山里,因此大家都拿著棍棒圍過去,逼婦人將蛇妖交出來,卻沒想到她帶著那蛇逃入山神廟,抵門不出。 有性子急的村民扔出火把,當時天干物燥,火勢很快就竄了起來,其他人本想阻止,卻聽那人高聲叫道:“現(xiàn)在不燒死他們,等蛇妖長大了把咱們都吃掉嗎?”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注) 救火的人終究沒有動手,他們像木頭樁子一樣站在外面,看著山神廟在烈火中倒塌,里面的婦人到最后也沒有出來。 “……”暮殘聲看到這里,皺起了眉頭。 這一段記載與聞音所說的壁畫開頭相符合,可他們沒料到那竟是出現(xiàn)在這么久遠的歲月里。 如果說那蛇妖就是這條黑蛇,那么它豈不是在眠春山已經(jīng)待了九百多年?這么長的時間,它身為天生妖族,要想報復(fù)一村的人并非難事,為何要等到八百年后從虺神君手里搶命? 除此之外,先祖入山已見廟宇,那破舊神像所代表的是否為虺神君?若是,他在眠春山少說已有千年之久,對黑蛇逃生之事不可能不知曉,為何要放縱禍患;若不是,那神像供奉的是哪位神靈,虺神君又是什么來歷,二者是否有聯(lián)系? 暮殘聲看完了獸骨和竹簡,可惜再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只好打開了那本厚厚的書籍。 這是一本記載眠春山地脈風水變化的手札。 日以夜繼,春去秋來,五境之人都有記載年歷的習慣,可修行者卻不用此繁瑣計法,而是通過地脈風水觀測氣候人文的變化。 無人之地,地脈天成,風水自然,便有草木土石為無字之書,從樹輪石紋乃至鳥獸骨羽都可作為記錄的載體;人居之地,地脈生變,風水有改,唯有陰陽道人和巫者擔負變改和記錄之責,每一次大興土木、填池擇xue都要記載下來,有關(guān)祭祀、醫(yī)藥和氣候的重大變化更是要附注其上。 暮殘聲一目十行,快速翻了半本,發(fā)現(xiàn)了一條線索:眠春山總共重建過四次山神廟,每一次建廟必有怪事發(fā)生。 第一次是初入山時翻修破廟,同年,懷著妖胎的婦人入村,最后與破廟共同付之一炬; 第二次是在婦人身死一年后,周邊數(shù)十里發(fā)生雪災(zāi),眠春山卻風調(diào)雨順,莊稼都長了兩茬,人們認為受到神靈庇佑,便在原址上清理了廢墟,重新修建了一座山神廟,揚虺神君之名; 第三次是那女子所說的暴雨走蛟,發(fā)生在一百四十七年前,事后重建山神廟,虺神君顯靈; 第四次是在八十八年前,眠春山做成了第一筆“移魂”交易,獲得大筆銀錢用以重建山神廟,塑神像金身。 四次重建的記錄占據(jù)了八頁紙,上面除了文字還有神像的簡圖,令暮殘聲驚異的是,這四張圖上的神像竟都是不同的——第一張圖乃修整破舊神像所得,面目難辨,體態(tài)卻依稀可辨出女子之身;第二張圖上乃人首蛇身的長發(fā)男子;第三張圖亦是男子模樣,蛇尾卻變作了雙腿,乍看與凡人無異;第四張圖與上一張十分相似,只在男子頸間多出一條蛇。 眠春山到底有幾位山神? 沒等暮殘聲再細細查看,背后突然傳來一道寒意,枯瘦的手臂無聲劃過,轉(zhuǎn)眼間屈指成爪,罩在了他的頂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