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下）

    顧颯明見過幾次祁念睡著時的樣子，印象中祁念似乎并沒有非得懷里抱個東西睡的習慣。

    他碰到賽車微涼硌人的外殼，祁念的手只松松搭在上方，但東西和人一齊陷在被子里，顯得被視若珍寶。

    顧颯明在祁念嘴唇時不時地一動一動中，還是輕輕把他的胳膊抬了抬，摸見手臂皮膚上被壓出的淺印，顧颯明順勢將賽車拿了出來，放在祁念的枕頭邊。

    他也許可以再送點別的什么給祁念。

    至于祁念喜歡些什么，好像一點都不難揣摩。

    只需一抬頭，書柜上的白色絨毛小兔子在夜色里也很顯眼。

    看起來是祁念的喜好很寬泛，不如干脆說是什么都挺喜歡，給什么吃什么，送什么珍視什么，無論哪個方面。

    還好祁念是抱著他送的賽車在睡覺，顧颯明想著居然替祁念慶幸起來。同時也替自己慶幸。

    顧颯明回房時四周一片萬籟俱寂，他剛握上自己房門的門把，身后傳出了開門的聲響，轉身一看竟是從何瑜房間里出來的祁文至。

    祁文至仍舊一身西裝革履，面上那點不耐煩的疲態(tài)并不影響他見到顧颯明后，很快地斂了去。

    父子倆人身高相當，一個模子里復刻出來的眼里倒映著對方的瞳孔，而少年人還在拔高的個子和更為強健的體格，在rou眼看來占據(jù)了微弱的優(yōu)勢。

    但無疑，顧颯明至少在外貌上繼承了他父親身上的很多特質。

    這是他和祁文至第一次單獨的面對面，一時間空氣里更加安靜了。

    祁文至對此貌似不計較，從口袋里掏出香煙，說道：“怎么還沒睡？”

    顧颯明把手從門把上收回來，淡淡地說：“不太想睡。”

    “從祁念那回來的吧，”祁文至從二樓客廳順了個煙灰缸，往窗口走去，“都知道了？”

    說是問話，不如說是直接攤牌。

    顧颯明垂了垂眼，跟著走過去，站在與之相隔一尺遠的地方，用沉默代替回答。

    “啪嗒”一聲，火機孔里鉆出搖曳的火光，祁文至點燃手里的煙，再“啪嗒”一聲，把打火機和煙灰缸并排放在了窗臺上。祁文至看了他一眼：“書房的門沒被你媽摔緊?！?/br>
    “從前您也是這樣，很少回來么?！?/br>
    祁文至對他突然轉變的話鋒不甚在意，吐了幾口煙圈，猶在思索一般，最后只無奈又無所謂地笑笑，把話題扯了回去：“但我希望你能繼續(xù)把祁念當成你的親弟弟，他什么都不知道，更沒有你媽認為的那么有威脅?！?/br>
    縈繞在四周的煙味逐漸變濃，和說不清的木調(diào)香水味混在一起，彰顯著一個成熟男人或一個父親該有的壓迫感。

    顧颯明擰眉停頓了片刻：“我知道?！?/br>
    這個答案令他的父親滿意。

    “祁念之前都沒去上過學，脾氣有點奇怪，但其實很乖，說什么話都聽，而且從小就喜歡跟著哥哥，”祁文至看著他這么說，把燒了不到一半的煙摁掉，漫不經(jīng)心卻又不容反駁，“以后在學校里、家里有什么問題隨時可以打電話找崔秘書，你弟弟的事情就不用再經(jīng)過何瑜過手了。”

    ——相當于是把祁念交托到了顧颯明手上。

    顧颯明不覺得他跟誰面前都表現(xiàn)的很可靠，他不知道祁文至能放心把祁念交到他手上基于什么，是出于對親生兒子的信任，還是隨便找了個至少比何瑜靠譜的下家。

    但他對祁文至的話給不出異議。

    祁文至是連夜離開的別墅，車身已經(jīng)消失在大門口，兩束車燈還打在一角的灌木叢上，滑過兩秒，便再毫無跡象，僅有兩盞路燈不知疲倦地給一群亂竄的飛蛾提供著舞臺。

    顧颯明答應了施澤出去玩的事，經(jīng)過施澤不知提前了多久就開始的一番打算和籌備，四處呼朋喚友，被弄得“人盡皆知”，成了個規(guī)模不大卻不小的聚會，時間也從這周星期六提前到了星期五放學后。

    早上出門前，顧颯明在餐桌上便跟何瑜提了這回事，說他們晚上自行回來。

    何瑜聽了問道：“祁念也去？”

    祁念捏著瓷勺磕了下粥已經(jīng)見底的碗，在迷迷糊糊中用疑惑的眼神朝顧颯明看去。

    “嗯，班里同學一起?！?/br>
    顧颯明擦了擦嘴，若無其事地起身，挎上書包，隨即看了祁念一眼。

    祁念心領神會地張了張嘴，拿書包的慌亂之中瞥了一眼低頭喝粥的何瑜，也來不及想別的就跟著出門了。

    “哥......”祁念上了車，開始有時間緩沖，并想問點什么，又不知道該怎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