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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他們,看我。” 蘇丫的心臟像是被電流擊中,酥酥麻麻的,令她情不自禁移開視線。 顧靈璧看著她,左手握住她的手,右手卻伸到她后面,按著她的后腦勺輕輕往下壓,自己則仰起頭,吻住她帶著涼意的唇瓣。 駿馬打了個響鼻,動了動蹄子。二人吻得難分難舍,愈發(fā)纏綿。 . . . 1923年春,滬城第六大街上,一家洋貨鋪子無聲無息地倒閉了。 趙行槐退了房子和店鋪,將得來的押金塞到皮箱最底層,然后緊緊摟在懷里,生怕被人偷了。 玉蓮上個月才小產(chǎn),月子都沒坐滿就必須得跟著他搬家,白皙的皮膚擋不住倦色,一頭烏發(fā)油膩膩的,用塊花布巾包住,拎著大包小包跟在他身后。 來滬城不過三年,兩人卻跟老了十歲似的,全然看不出當初進城時的雀躍與期翼。 街上人太多太吵,黑色鐵皮四輪車耀武揚威般的開來開去,其中一輛不小心蹭過趙行槐的小腿,他怨毒地罵了聲,對玉蓮道:“這么走下去不行,咱們找個茶館坐著,好好商量下面的路?!?/br> 玉蓮疲憊地抬起頭,啊了聲。 “去茶館?咱還剩多少錢?” “二十幾塊吧,喝兩杯茶是足夠的。” 喝茶夠,那路費呢?穿衣吃飯呢? 玉蓮不敢問,怕惹得他生氣。最近鋪子倒閉了,他每天都煩得很,跟個火炮似的一點就著。 而且她自己也走得累極了,迫切需要找個地方歇一歇。 二人進到一家茶館,由于囊中羞澀,不敢要包廂,挑了張大堂角落的桌子坐下?;镉媮砗?,要了一壺茶,一盤點心。 玉蓮揉著空空如也的胃,小聲問:“能多要些點心嗎?我早上胃口不好吃不下飯,現(xiàn)在餓得很?!?/br> “讓你吃你不吃,非得來這種地方浪費錢。點心能吃飽么?待會兒找家面館再吃?!?/br> 趙行槐又開始不耐煩了,玉蓮只好咽口唾沫閉上嘴。 點心端上來,一疊里裝著四個小小的綠豆糕。趙行槐捏起一個嘗了口,嫌甜,丟給玉蓮,自己喝茶。 玉蓮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他皺眉看著,有點納悶自己當初怎么會覺得她美若天仙。 肯定是因為村里的女人都太丑了,野雞雖然比不上鳳凰,總歸比麻雀好看。 “我說……你想好之后去哪兒么?” 玉蓮抬起頭,嘴角還沾著綠色粉末。 “不是說好回趙家村么?” 來到滬城半年后她就想回去,新鮮勁一過,她發(fā)現(xiàn)這里的日子可真是苦。自己不僅什么家務活都要干,還得幫忙照顧鋪子里的生意,搬貨鋪貨,累得手都長出老繭了。 另外生意不好,趙行槐不想要孩子,每次懷上她就得吃藥拿掉,來回折騰好幾個月。 滬城好是好,可那些榮華富貴燈紅酒綠是他們的嗎? 來這里三年了,他們做得最多的事可不是逛大商場吃西餐,而是坐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小鋪子里等客人等得望眼欲穿,又或者在狹窄陰暗的水房里,一件一件搓衣服。 玉蓮想念趙家村,想得昨晚做夢都夢見。她坐在山坡上啃梨,底下是清澈的溪水,日子要多好有多好。 趙行槐心有不甘,他的壯志雄心還未實現(xiàn),又是偷錢跑出來的。如果不能衣錦還鄉(xiāng),而是灰溜溜的回去,那不就擺明了告訴大家——他是一個廢物么? “我之前認識一個叫邱思平的人,現(xiàn)在在楊司令手底下的團里當兵,是個少尉,手底下管著幾十號人。你說我們?nèi)ネ侗妓绾危窟@年頭做什么都不如打戰(zhàn)好,缺錢搶錢,缺糧搶糧,不愁沒飯吃?!?/br> “邱少尉?我怎么記得你請他吃飯都請不來呢?他能愿意幫你么?” 趙行槐被戳中痛處,臉色難看。 “那是因為他對洋貨生意不感興趣,我現(xiàn)在知道他最喜歡什么了,只要給他,他一定會幫我們?!?/br> “喜歡什么?” “女人?!?/br> 玉蓮打了個寒顫,連帶著綠豆糕都沒胃口吃,把吃剩的半塊放回盤子里,生怕欠他似的。 “你該不是……想讓我……” 后面的話實在說不出來,想想她都臊得慌。 趙行槐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壓低聲音說: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難道你甘心在外面混了這么多年,回去繼續(xù)當個種地的嗎?我娘她肯定不會再幫我們了,回到村里也沒好日子過,不如豁出去拼一拼?!?/br> “可是你怎么能拿我拼呢?我是你媳婦啊……”玉蓮撲簌簌地掉下兩串淚,哽咽道:“行槐哥你說實話,是不是已經(jīng)不愛我了?” “怎么會?”趙行槐挪到她身邊的椅子上,將她摟在懷中,幫她擦掉眼淚。 “玉蓮,我這輩子唯一愛的女人就是你,之所以這么做,不也是不忍心看你受苦,想帶著你過好日子么?” “那你以后會嫌棄我,覺得我臟么?” “當然不會,我心疼都來不及。” 玉蓮不確定地看著他的臉,咬著嘴唇猶豫不決。 趙行槐放軟語氣,央求道:“好玉蓮,幫幫忙……我們的未來就看你了?!?/br> “……好吧?!庇裆徑K于松口,卻不是白答應的,“我去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