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沒什么，她做事沒頭沒腦的，我教訓(xùn)教訓(xùn)她……行槐你累了沒有??？今天生意怎么樣？”

    趙行槐是村里唯一念了中學(xué)的人，中學(xué)畢業(yè)后回家，不甘心和祖輩一樣在地里混飯吃，日日合計著要另謀生路，于是拿了家里的錢財去附近鎮(zhèn)子上開了家小鋪子，專賣時髦之物，諸如肥皂、搪瓷缸、雪花膏和洋香水等。

    他念書時花家里一年的收入買了輛二手的“僧帽”牌自行車，如今就天天騎著往返于趙家村和店鋪。一趟得半個小時，冬天冷夏天熱，此時正值六月，他手上拿著的草編寬檐帽，就是騎車時遮陽戴的。

    趙行槐對村里一切都不感興趣，和母親說話也興致缺缺，隨口道：“還行，我餓了，送碗面到我房間來?！?/br>
    說完就走了。

    兒子長得高大又體面，實在很討沈梅花的歡心，哪怕永遠(yuǎn)熱臉貼冷屁股，她也甘之如飴。

    收回視線后，沈梅花用雞毛撣子戳蘇丫的肋下。

    “傻愣著做什么？沒聽行槐說餓了嗎？快點做面去，記得臥兩個蛋。他個子高，總吃不飽?！?/br>
    和留下來挨打相比，蘇丫更喜歡煮面，拔腿就朝廚房走。

    廚房在倒座房的旁邊，是間被熏得四面墻壁都黑漆漆的小屋子。與蘇丫在現(xiàn)代時用的廚房截然不同，只有一口灶臺和一個木架。灶臺用青磚壘成，有煙囪灶眼和大鐵鍋，木架放著鐵盆碗筷和砧板菜刀等物。

    木架旁邊又有個蓋著蓋子的大水缸，蘇丫打開，里面裝得不是水，而是生米和面粉。

    她找了一通沒找到包裝的干面條，最后視線落在陶罐裝著的面粉上，如臨大敵。

    一雙造型師的手，要如何從零開始學(xué)揉面？

    尤其還有個沈梅花虎視眈眈的在外等著，要是浪費估計又是一頓掃把抽過來。

    眼下她不清楚外面情況，抵抗或不抵抗都不好，還是盡量避免爭執(zhí)為妙。

    蘇丫深深呼吸，把面粉和水都準(zhǔn)備好出來。在光線昏暗的廚房里，她把水一點點小心謹(jǐn)慎地朝面粉里加，生怕手一抖，就把整碗面粉都?xì)Я恕?/br>
    進(jìn)度緩慢可想而知，沈梅花院外嗑瓜子和鄰居聊天，進(jìn)來催她兩三次，幾乎想上手。

    蘇丫連忙抓把干松針點著火，用煙把她給熏出去。

    一碗雞蛋青菜面花了蘇丫一個多小時。最后她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拿嫱牒涂曜臃旁谀就斜P里，端著去了趙行槐的臥房。

    門是閉著的，她把面放在地上，敲門。

    “面好了?！?/br>
    “進(jìn)來?！?/br>
    趙行槐冷淡的聲音傳出，蘇丫端起托盤走進(jìn)去，看見他穿一身單薄涼爽的淺藍(lán)色細(xì)麻衣褲，正架著二郎腿坐在鋪了軟墊的椅子上，在窗邊看報紙。白凈的手腳從衣服底下露出來。一頭短發(fā)用發(fā)油抹成如今最洋氣的七分頭。

    夏日炎炎，他身上卻像蓋著層冰，嗖嗖的冒涼氣兒。

    趙家村買不到報紙，這些都是他從鎮(zhèn)上一個教書先生家里買來的，一大麻袋存在家里慢慢看，當(dāng)做精神食糧。

    他最喜愛電影報，其次是中畫報，再再其次是中時報，因為上面經(jīng)?？且恍┸婇y的照片和采訪，對方的風(fēng)姿和穿著令他羨慕不已。

    亂世出英雄。

    如今就是個亂世，而他則是個隱忍勃發(fā)，還未一鳴驚人的英雄。

    蘇丫把面放在他手邊的桌子上，他垂眼一看，蹙起眉。

    “怎么這么難看？”

    “菜刀刀把壞了，不好切面?！碧K丫盡量學(xué)習(xí)系統(tǒng)給出記憶里宿主的神態(tài)，以免被他看出破綻。

    趙行槐皺眉嘗了一口，吐出來，“倒了?！?/br>
    “……好。”

    蘇丫正要出去，他卻叫道：“等等，過來給我按腳?！?/br>
    蘇丫看向他穿著布拖鞋的42碼大腳，打心眼里不想過去。

    ☆、民國童養(yǎng)媳（3）

    “嬸嬸那邊還等著我喂雞, 我先去了?！?/br>
    她找出個借口, 想要離開。

    趙行槐道：“喂雞急什么？過來?！?/br>
    蘇丫無奈地走過去，眼睜睜地看他脫了拖鞋, 把右腿搭在一張凳子上，等著她按。

    誠然，趙行槐是好看的，也足夠有氣派，沈梅花寵他寵的不是沒有理由。甚至連他伸出來的這條腿也筆直修長, 皮rou干凈，一點都不像鄉(xiāng)下人，像是從小就沒下地干過農(nóng)活兒。

    但是再好看有什么用？蘇丫沒興趣給人當(dāng)奴才使喚。

    她憋著股勁兒，雙手搭上他的小腿，有輕沒重地按壓起來。

    趙行槐彈簧似地曲起腿，嘴里吸著冷氣。

    “嘶……你今天怎么沒輕沒重的？想掰斷我的腿嗎？”

    有些苦得永遠(yuǎn)埋在心底，不可為人所知。有些苦卻必須說出來讓人知道，尤其面對趙行槐沈梅花這種沒良心的人時, 要是不說自己吃了多少苦，他們絕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過分。

    蘇丫內(nèi)斂，卻不寡言，當(dāng)即歉意地說：“抱歉……我今天背痛得很，手腳都不好使喚了?！?/br>
    “背痛？”

    蘇丫當(dāng)即一扭身，用背對著他，然后掀開衣服的下擺。

    那單薄纖細(xì)的背脊上，赫然有著片片猙獰恐怖的淤青, 青紫紅腫，幾乎把她整塊背部都蓋滿了，難以想象是怎樣的毆打才留下這么多淤青。

    趙行槐自懂事后就極少挨打，看著她的傷痕自己背上也跟著一痛，咂舌半天，緩緩收回視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