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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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斷他話語的幾乎是所有人的異口同聲。 那人閉了口,船上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靜謐。 其實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說的……很可能就是事實。 茫茫海上,如果沒有遇到船只獲救的話,那么段銘承面臨的就是要在沒有食物沒有淡水的海上存活六天……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半晌還是坎水率先打點起了精神:“我們算上征用的漁船,一共有五艘船只,從寧豐碼頭外開始,各自分散搜尋,不要考慮航線遠近和正確與否,搜尋面積盡可能擴大,三……不,五日后,再在寧豐會面?!?/br> “炮艦走的路線不在航路上,也就是說,如果大人無恙,他可能在的位置也就不確定,網(wǎng)要盡可能撒得大,才會增加尋獲的可能性,五天之后若……” “不能……就這樣回去!”歐陽拖著哭腔:“若是頭兒有什么不測,我們有什么臉活著回去?” “放屁!”坎水紅著眼圈怒喝一聲:“大人交代我們押解人犯和贓銀,大人的囑托都完不成,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是飛羽衛(wèi)?” 眼看兩人要打起來,還是巽風擋在中間:“五天之后,我?guī)з憬M和歐陽留下,坎水你負責繼續(xù)押送回京。” “你……”坎水苦笑,若是可能,他也不想就這樣回去,他們做下屬的,失落了主將,他難道就有臉去面見天子? 等到了御前,要讓他怎么開口呢? 坎水默默的垂下眼。 他是靖王殿下一手教出來的,殿下教他,用他,賞識他,殿下若是不在了,他……便以死謝罪吧…… 作者有話要說: 給寶寶們捋一下時間線: 飛羽衛(wèi)這邊離開白海前往寧豐至今八天 商船離崗一天,奪了炮艦一天,女主落海漂了一天,棲燕礁三天,離開棲燕礁直到現(xiàn)在 他們各自計算的時間點不一樣,但大時間線是對的上的哈 第84章 碧空如洗,昭昭朗朗的覆蓋在一望無際的蒼茫大海之上,晴空水色宛若一體,水天相接之處更是難分彼此,然而這樣的景色在紀清歌眼里卻只剩了麻木和乏味。 她和段銘承兩人離開棲燕礁已經(jīng)兩日,除了剛離去的時候,還可以根據(jù)她自己的鳧水速度和身后遠去的巖礁來估算一下大致的距離和方位之外,這整整兩日,除了海水和天空,她就再沒看見過其他東西。 她的體力早就已經(jīng)到了極限,多日以來滴水未沾,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堅持到如今的。 或許……曾經(jīng)入口過的那點魚rou里面有著些許水分? 但那微不足道的一點又能當什么事? 在這海中浮浮沉沉了兩天兩夜之后,紀清歌早就榨空了體內(nèi)的最后一絲氣力,現(xiàn)如今,她也只能是死死扒著船板,光是確保自己不會因為脫力昏迷而沉入大海就已經(jīng)極大的考驗了。 同樣掙扎在生死邊沿的不僅僅是她自己,還有段銘承。 那一塊船板雖然比被風浪卷走的那一片要大上幾許,其面積和浮力也依然不能同時支撐她和段銘承兩人的體重。 第一日的時候,段銘承曾想和她互換一下,畢竟在水中推動船板的她才是體力消耗最大的那個人,紀清歌卻抵死不肯,后來她甚至又一次爆發(fā)了怒火,這才逼得段銘承妥協(xié)。 她體力耗盡,還能扒著船板歇息。 他若下水,胸口的傷處再沾到海水,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那……是第一日。 而第二日一整天,段銘承都沒有醒來過。 沒有了回天丹的藥力支撐,嚴重的傷勢加上多日來的缺少食水讓他情況進一步惡化,但紀清歌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根本毫無辦法。 好在普通傷藥還有,雖然比不了回天丹,卻也多少聊勝于無。就連喂他吃藥他都沒什么反應,還是紀清歌硬撬開了牙關才喂了進去。 第二日一整天,紀清歌都在提心吊膽,隔一時就要伸手去摸他的脈,但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還能做什么,這里甚至不像棲燕礁,還能有一處干燥的地面可以給他換藥,更沒有在礁石邊徘徊游弋的魚兒可以供她二人暫時補充體力,此時此地,頭頂是萬里蒼穹,身下是沉沉浪濤,唾手可得的除了海水之外,什么都沒有。 干渴的程度已經(jīng)到達極限,紀清歌恍惚的胡思亂想著……她怎么就沒和師父學過祈雨呢? 就如同是聽到了她的心聲一般,又或許是老天終于眷顧一次,當天夜里,紀清歌半睡半醒之中是被落在臉上的雨滴給砸醒的。 疲累到極點的心神恍惚了許久,直到她弄明白了那從天而降的究竟是什么,這才又一次振奮了精神。 “段大哥!段大哥!下雨了!”這是絕境中突如其來的希望,紀清歌欣喜之下連忙去搖段銘承的肩膀,然而此時的段銘承卻依然昏睡不醒,沒辦法給她回應。 雨水讓她憑空生出幾分力氣,身邊沒有什么可用的東西,便只將那已經(jīng)空了的回天丹的藥瓶仔細放好,自己雙手在瓶口上方圍成一個碗狀,盡可能的多收集一些雨水流入瓶中。 海上的驟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短短一場雨,也不過就是一個來時辰就停歇,直到天晴,紀清歌也沒能裝滿那個小瓶。 但,那畢竟是淡水。 對于現(xiàn)在的她和段銘承來說,比金子還貴重的淡水。 極度的干渴就如同有人在腦海里叫囂著,催促著,讓她趕快喝掉那瓶水。 那是活下去的希望。 紀清歌抿了抿早就干裂得不成樣子的唇,捧過那小小的瓶子,極其珍惜的抿了一口。 一口水,含在口中,幾乎舍不得下咽,心里不斷有聲音催促她——再喝一口。 但紀清歌卻無視了那近乎勾魂般的誘惑,將瓶口湊到了段銘承干裂的唇邊。 “段大哥,喝水。” 每一滴水都是無比珍貴,不能有任何的浪費,紀清歌先撬開段銘承緊閉的雙唇,這才傾斜著瓶口,將水慢慢的,一點點的,滴入他口中。 統(tǒng)共,也只有四五口。 紀清歌不知道這微不足道的幾口水到底能不能讓他的情況有所好轉(zhuǎn),但……這已經(jīng)是她能做到的所有。 更多的……她也…… 紀清歌正要收起藥瓶的手突然頓住,視線直直的落到了她自己被海水泡得沒有一絲血色的手上。 她……好像確實……還有更多。 茫茫大海之上,又迎來了一次日出,段銘承也終于又一次醒了過來。 首先意識到的,就是口腔中nongnong的腥甜氣息,但他卻并未過多留意。 他自己的傷勢他心里有數(shù),肺部受傷嚴重,臟腑也受到?jīng)_擊,會內(nèi)出血很正常,只是在他清醒的時候,他都盡量咽了回去,免得嚇到那個小姑娘…… 想到紀清歌,段銘承心中一沉,急忙偏過頭目光尋找著她的身影。 紀清歌雙臂趴在船板上,頭顱枕著自己的手臂,正合著眼歇息,段銘承心中松了口氣。 “清歌……”他輕喚了一聲,紀清歌卻并沒有醒來,段銘承伸手輕輕蓋在她的手背上。 紀清歌早就在海中游得脫了力,現(xiàn)如今也只能兩手死死的扒著船板才能避免滑落,左手蓋在朱紅色親王袍服寬大的袖口下面,右手慘白慘白的,因為寒冷和疲憊,緊扣著船板的指尖都是青色的。 段銘承嘗試著想把她拉上船板,但就不說船板本身的浮力早就驗證過無法支撐他二人的體重,就算能,他這個時候也早就沒有那個力氣。 幾次嘗試都無功而返,倒是終于驚醒了那疲憊不堪的少女。 “怎……段大哥?你醒了!”意識剛剛回籠,紀清歌就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段銘承沖她笑了笑:“我睡了多久?” “不久。”紀清歌壓根不說實話,只回了一笑:“你睡了大概兩個時辰不到?!?/br> 說著不等他再問,就高高興興的匯報:“剛剛下了雨呢?!?/br> 段銘承雖然察覺這丫頭可能在信口開河,卻畢竟無處查證,也只得不做追究,原本想要撐起身來,卻到底沒有力氣,不等他再試已經(jīng)被紀清歌一把按住。 對于一個重傷之人,段銘承能夠撐到如今,已經(jīng)算是奇跡,就連他自己,其實也是這么認為的。 他胸口的傷處在海中漂流的這幾日紀清歌沒有辦法給他換藥,所以其實她并不清楚,那一處貫穿了他右肺的可怖傷口,離了棲燕礁之后連外傷用藥都沒有更換過,已經(jīng)開始惡化,留給他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掌中握住的手冰冷到連他高熱的體溫都難以捂暖,段銘承心中嘆了口氣——他還沒娶到王妃呢…… 要不……現(xiàn)在娶一個? 這頗有幾分無厘頭的想法劃過腦海的同時,他的目光也又一次落到了紀清歌臉上,但映入眼簾的,是那少女又趴在船板邊上合了眼,段銘承心中猛然一凜—— “清歌!醒醒!不要睡!” 急促的呼喚傳入耳畔,紀清歌有些不情愿的睜開眼。 “不能睡!”段銘承使出全身氣力緊緊握住她的手想往船板上面拽。 他的舉動終于打散了紀清歌腦海深處的昏沉,她掙了一下沒能掙脫,只得用左手死死抵住船板,可憐巴巴的說道:“段大哥,你拽疼我了……” ……她如果真爬上去了,這片船板就算不直接沉底兒,也會被壓入水面以下,他的傷怎么辦? 紀清歌抵死不肯,段銘承到底是拽不動她,無奈之下也只能緊握著她的手,道:“別睡,跟我說說話,就說說……你師父和你小師叔。” 這丫頭今日的狀況不太對頭,她前幾日雖然也是饑渴乏力,卻都不似今日這般,整個人從骨子里透著虛弱。 ……自己昏睡的時間里,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還是說,他昏迷之中,時間果然已經(jīng)過去好幾天了?不然怎么會…… 段銘承心中沒有答案,但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擔憂。 “我?guī)煾赴 翘斓紫伦詈玫膸煾??!奔o清歌沒什么精神,依舊是偏頭枕在自己手臂上,以往燦若明霞的眼瞳中少了許多光亮,半開半合的瞇著。 “我知道,那你小師叔呢?”段銘承怕她睡著,聽她話音停頓,立即追問。 “小……小師叔……”紀清歌慢吞吞的說道:“我一直……懷疑他是個什么妖怪變得?!?/br> “為什么?” “千年的狐貍那種……就是……就是又壞又狡猾……還……還看起來很……很……” 恍惚之間,上一句話并沒有說完,紀清歌略停了片刻,露出個遺憾的表情:“想吃小師叔買的糖了……” “回去之后,我買給你?!?/br> 見她眼皮又垂了下去,段銘承再次用力一扯她的手腕:“別睡!接著說。” “……累。” 聽著少女口中的呢喃,段銘承只能祭出殺手锏:“你不和我說說話,我怕我又昏睡過去?!?/br> 這一句,終于又一次成功的讓紀清歌拼命打起了幾分精神,搜腸刮肚的想了片刻,到還真讓她想起件事。 “段大哥,能不能求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