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好像是暫時過來住一晚,我不知道沒有聊這么多。”她推著他們往外走,迫不及待,假裝一副要學習的樣子。 “好了好了,你們怎么這么八卦呀,我要寫作業(yè)了?!?/br> 這個晚上果然安靜下來,林宋羨沒有再發(fā)出什么奇怪響動。 夜里,宋鶯躺在床上,卻在思索他此刻在做什么。 白天睡了一整天的話,現(xiàn)在應該毫無睡意吧。 她想著,突然聽到樓下汽車引擎發(fā)動聲,宋鶯連忙下床撲到窗邊,在昏暗路燈的光亮中,看見樓下停著一輛黑色的車子。 那里不知何時站了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身形高大,林宋羨正在他面前,似乎低垂著頭。 兩人交談大概持續(xù)了幾分鐘,宋鶯看到林宋羨轉(zhuǎn)身走進了樓內(nèi),緊接著,那個男人打開車門,很快,那輛車子消失在了夜色中。 宋鶯扶著窗沿,在房間不安徒勞地轉(zhuǎn)了許久,那道身影她隱約熟悉,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林宋羨的父親。 她想起白天林宋羨提起他直呼全名的樣子,還是握緊拳頭,下定決心。 外面黑漆漆的,整個房子很安靜,范雅和宋之臨作息自律,每天十一點前上床入睡,宋鶯躡手躡腳穿過客廳,悄悄打開門。 第二次來到這扇斑駁防盜門前,宋鶯熟悉許多,輕輕敲了兩下后,趴在門邊小聲叫著,“林宋羨,林宋羨...” 她才喊了兩聲,門就被從里面一把拉開了,林宋羨握著門把手,有點奇怪地覷著她,“你在這里干什么?” 宋鶯剛才還滿懷勇氣,一見到人,立刻慫了,放在身前的手指不自覺糾成一團輕摳著,唇張了又合。 “我、我剛才好像在樓下看到你爸爸了?!彼讱獠蛔愕氐馈A炙瘟w了然,“哦”了聲后,“所以?” “你還好嗎?”她小心翼翼試探,抬起頭問。林宋羨忍不住笑了下,扯起的半邊嘴角又掩不住嘲諷,“不太好?!?/br> 男生懶洋洋的,“被惡心得不清?!?/br> “呃...” “從來沒有盡過父親的職責,突然跑出來關(guān)心起我的生活,站在道德制高點指手畫腳?!绷炙瘟w笑得不加掩飾,眉眼輕揚,罕見帶了幾分桀驁不馴。 “他也配?” 空氣安靜了兩秒,宋鶯板著臉,認真附和,“不配?!?/br> 她鄭重其事望著林宋羨,似乎是為了肯定她方才的話,又擲地有聲地重復了一遍,“他不配?!?/br> 林宋羨這次是真的笑了。 真是。 有點傻乎乎的。 可愛呢。 這座房子里依然只有他一個人,男生眼神清明,絲毫沒有睡意的樣子,宋鶯想到白天的小椅子,不由擔憂問,“那你今天晚上做什么?” “不知道呢?!彼聪蚺?,像突然想到什么,出聲道:“你不準我做木工,我晚上失眠,就沒辦法轉(zhuǎn)移注意力了。” “啊...”果不其然,宋鶯露出愧疚,思考糾結(jié)許久后,小聲說:“那我能幫些什么忙嗎?” ...... 頭頂泛黃老舊的燈泡,客廳的擺設(shè)都很有年代感,家具像是老人手工做的,沙發(fā)是皮質(zhì),上面鋪著簡約小碎花的布套。 拖鞋摩擦著地面,發(fā)出聲響,林宋羨從房間里找出一盤跳跳棋,放到客廳桌上。 “我初中的東西,竟然還在?!?/br> 兩人面對面盤腿坐在沙發(fā)上,各自博弈。 藍色玻璃珠率先占領(lǐng)了對面,林宋羨不甘示弱,綠色彈珠拿回一分,宋鶯手握拳抵著下巴,認真深思。 她拿著那顆紅色彈珠,連跳三格,下出了一步好棋。 心情好,面容也不由帶了輕松,林宋羨在盯著棋盤深思,宋鶯目光打量著四周,“你的木工是跟著爺爺學的嗎?” “嗯,剛搬過來的時候,他有空經(jīng)常帶著我親手做家具?!绷炙瘟w手里動了,落子后,順著宋鶯視線環(huán)顧周圍。 “這些桌椅都是他自己做的?!?/br> “真厲害。”宋鶯夸贊。 “那你二胡也是跟他學的嗎?”輪到她了,宋鶯低頭看著棋盤局勢,隨口問。 “不是,二胡是...”林宋羨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眼里露出幾分得意,“小時候宋女士逼著我學樂器,她喜歡高雅點的鋼琴小提琴,我為了氣她,干脆選了個二胡?!?/br> “后來發(fā)現(xiàn)挺好玩的?!?/br> “我覺得二胡很適合你的氣質(zhì)?!彼晰L誠懇道。林宋羨被氣笑了。 “什么氣質(zhì)?江湖藝人的氣質(zhì)嗎?” “浪跡天涯的氣質(zhì)!” “哦?!?/br> 兩人用這盤跳跳棋下到了深夜,玩得膩了,后面又換成了五子棋,圍棋,象棋,林宋羨房間像是一個哆啦a夢的口袋,什么都有。 更神奇的是,這些宋鶯剛好都會。 她小時候也被送去了少年宮,亂七八糟都學了點,為了找出最適合她的興趣愛好,結(jié)果到最后,什么都沒有學下來。 下棋是最不容易察覺到時間流逝的,沉浸在對弈中的時候,時針悄無聲息就轉(zhuǎn)過了大半圈,客廳光一點點由燈泡的亮變成了窗外自然微光。 不知何時,黑夜?jié)u漸消失,被光明取代,密不透風的黑暗泄出一絲縫來,又慢慢的,微弱光芒全部鋪開。 宋鶯打了個哈欠,在睡意朦朧中,發(fā)現(xiàn)似乎天亮了。 玻璃外,天邊綻放出一抹金色,晨光微熹。 她手里握著一顆棋子直逼林宋羨,毫不猶豫在他棋盤正中心落下,清脆一碰,吃掉那個主帥。 “將?!?/br> 大獲全勝。 宋鶯再也支撐不住,眼睛一閉,睡倒在了沙發(fā)上。 第18章 客廳鋪開暖絨絨的晨光, 一室安靜,鬧鐘響起時,宋鶯陡然從夢中驚醒, 分不清身在何處。 她目光正對天花板, 眼神沒有焦距,須臾,旁邊嗡嗡震動著的手機把她拉回現(xiàn)實,宋鶯腦中一晃,從沙發(fā)上驚坐而起。 屏幕上顯示的是早上七點,她大概睡了兩個小時, 此時距離范雅他們起床還有三十分鐘。 宋鶯連忙掀開身上毯子匆匆忙忙穿鞋, 環(huán)顧周圍一圈正準備和林宋羨告別時, 在茶幾上看到一張紙條, 上面字跡潦草得龍飛鳳舞。 “我睡了, 你鬧鐘響了自己回家?!币恍凶?,行云流水, 底下還有不太起眼的一句話,仿佛是落筆者隨意加上去的。 括號,“棋下得不錯?!?/br> 宋鶯轉(zhuǎn)頭,看了眼林宋羨緊閉的房門,抿著唇輕彎了下,然后在下一秒, 飛快的一邊打理衣服一邊出門。 躡手躡腳回到家,房子里靜悄悄, 一切風平浪靜。 宋鶯微微松了口氣,踮著腳走到自己房間,關(guān)上門, 把整個人埋進了被窩里。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中午,范雅早餐都叫不醒她,宋鶯抓著頭發(fā)出去時宋之臨正在客廳看手機新聞,聽到聲響,轉(zhuǎn)頭過來打量著她。 “茵茵,怎么這時候才起來?”他有點擔憂,“昨天學習到很晚嗎?” “昨天晚上沒睡好?!彼晰L撒嬌,也算是半個實話。 “怎么了,和爸爸說說?!彼牧伺纳韨?cè)位置,耐心溫和,要與她談心的樣子。宋鶯走過去頭靠在他肩上,懨懨欲睡地閉上眼。 “爸爸,我好困啊。” “不能再睡了,我給你把午飯熱熱?!?/br> “嗯...” 紗窗飄動,周末時光輕松愜意,綠意充沛的窗外,偶爾聽到兩聲蟬鳴傳來。 宋鶯閉眼輕喃,“爸爸,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幸福?!?/br> 有親人,有完整溫暖的家,在所有無助迷茫的時刻,身后永遠有一個堅強支撐和依靠。 讓她在這個世間底氣十足,勇敢堅定,不畏懼任何的困苦難關(guān)。 窺見過他人的生活,得知林宋羨的成長歷程后,宋鶯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曾經(jīng)以為平凡的一切,是多么的彌足珍貴。 傍晚,用過晚餐之后,宋鶯出門丟垃圾。 外面天色介于白天和黑夜之間,不見余暉蹤影,只有一片濃墨重彩的藍,伴隨著落日后特有的微涼晚風。 宋鶯經(jīng)過林宋羨家門口,那扇鐵門緊閉著,沒有任何動靜,不知道里頭的人是仍在沉睡還是已經(jīng)離開了。 她丟完垃圾上來,有片刻的踟躕,本能想要發(fā)條消息詢問一下,然而才想起,她并沒有林宋羨的聯(lián)系方式。 兩個人沒有刻意加過好友,每次的碰面都巧合得令人驚訝,這些共同經(jīng)歷的不為人知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只有他們知道的秘密,在現(xiàn)實生活中,宋鶯和林宋羨,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同班同學。 周一上課,宋鶯來到學校。 早自習前教室陸陸續(xù)續(xù)坐滿,英語課代表在講臺帶領(lǐng)著大家一起朗讀,響起的聲音整齊洪亮,偶爾有人渾水摸魚開小差,一切照舊,和往常一樣。 林宋羨上學時間仍舊不固定,但今天似乎準時了些,早自習剛結(jié)束,就看到他背著包從門外進來。 他不愛穿校服,衣服總是各種各樣,宋鶯也認不出牌子,只覺得每件都格外好看,設(shè)計做工和市面上常見的不同,又穿在他身上,總叫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快六月,天氣熱了,林宋羨身上是一件寬松的白色t恤,衣服上印了一塊五顏六色的彩虹花,蠟筆涂鴉的風格,少年面容被這亮眼的顏色襯得無比鮮活。 他似乎偏愛絢爛明亮的色彩,很奇怪,和他的性格截然不同,就像是一個從小缺少光的孩子,努力地想要去追逐生活中的彩色。 林宋羨出現(xiàn)在教室,空氣仿佛都有一刻的暫停,尋常無比的場景因為他突然生出輝芒,又在日復一日的沖擊中,很快習以為常。 大家各自做著手上事情,教室氛圍不變,就連方祁揚都只是招手對他打了個招呼,然后繼續(xù)和張澤討論著上周藝術(shù)節(jié)的表演。 宋鶯忍不住看向他,眸光里是欲言又止,正要想說些什么權(quán)當問候時,林宋羨朝她走了過來。 “啪嗒”輕輕一聲響,男生把手里拿著的什么東西擱在了宋鶯桌上,她定睛一看,面前擺著一盒玻璃珠子,整整齊齊碼在那,各種顏色都有,晶瑩剔透泛著漂亮的光澤。 “我昨晚回家,在以前的舊物里剛好找到一盒?!绷炙瘟w聲音不輕不重的,臉上還有兩分懶倦,隨意道:“送給你了。” 兩人下棋的那個晚上,宋鶯認真鉆研時,曾不經(jīng)意對著跳跳棋上滿滿的玻璃珠感慨過一句,“我小時候特別喜歡這個玻璃珠,但是那時零花錢不多,于是只能每天偷偷買了幾顆攢起來,還特意找出家里餅干吃完的鐵皮盒子,像寶貝一樣藏在床底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