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她過去執(zhí)行的是十分危險的工作，應(yīng)該類似于殺手，執(zhí)行完一項，就會立刻離開，并且從此不會再回到那個地方。

    盡管她的語氣輕松，但是還是能判斷那些任務(wù)的艱難程度。

    在她那一行里，她應(yīng)該也屬于最強(qiáng)的隊列。

    如果過去都是打打殺殺……

    那么，他應(yīng)該是她任務(wù)中最特殊的那一個？

    還真是有趣，如果是在這個世界之前的自己，應(yīng)該無論如何努力。都想不到，為什么會有這么奇怪的任務(wù)。

    她

    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在第二個世界時就是，他就已經(jīng)察覺了這一點。

    她的目的就是讓他獲得幸福，可是為什么呢？

    在這之前，他們并不認(rèn)識，他的幸福，和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而且，怎么會有人這么努力的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

    幸?！瓋H僅是這種奇怪的理由。

    這些問題，糾纏著他，就像是清晨的迷霧，他從來都看不清楚。

    無論怎么說，他對她來說，至少是特殊的。

    過去，凜綺的那些任務(wù)對象，全都被她毫不留情的殺掉了，只有他順利的活了下來，和她糾纏這么多年，羈絆越來越深。

    對了，他們究竟糾纏了多少年來著？

    艾利爾下意識點著手指數(shù)了數(shù)，第一個二十年，第二個……

    他剛點了兩下，就發(fā)覺凜綺正在注視著他，立刻曲起了手指，裝作若無其事。

    太久了，再加上陷入沉睡的那些年，他已經(jīng)失去了時間概念，只記得自己等的太久太久。

    凜綺和他聊了一會，就陷入了睡眠。

    她的睡臉十分安靜，根本就看不出平時冷酷的模樣，睫毛安靜的覆蓋在眼瞼上。

    艾利爾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但是以凜綺的敏銳程度，大概只要一輕輕一觸碰，就會立刻醒來，所以他只能遺憾的盯著。

    他的目光，無限留戀的流連在她的臉上，久久不肯離去。

    她的呼吸，她的體溫，切切實實的就在這里，就在他的身邊觸手可及。

    無法相信，簡直就像是一場夢幻，這是真的嗎？

    是不是他等待的太久，已經(jīng)開始發(fā)瘋了？

    如果是真的，為什么她還沒有離開。

    艾利爾已經(jīng)知道，凜綺只要完成任務(wù)，就會離開，這或許也不是她自己能夠控制的，就說這個世界吧，一見面，他就確認(rèn)，她也在尋找他。

    并不是任務(wù)目標(biāo)，而是“他”。

    【他本身】的，這個存在。

    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

    他想，只要知道自己在她的心中是特殊的，他就已經(jīng)足夠滿足……但為什么她的任務(wù)還沒有完成呢？

    或許，他自己都已經(jīng)不清楚，到底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痛苦。

    仿佛都只在一線之間。

    只要獲得，就會失去，所以會恐懼，稍微感受到一點幸福的痕跡，就會開始不停詰責(zé)自己的內(nèi)心。

    或許他已經(jīng)開始恐懼幸福，或者失去感知幸福的能力了。

    艾利爾無聲嘆了口氣，轉(zhuǎn)頭凝視窗外，夜色深沉，暗不透光。

    就像是海水一樣……

    人類能夠想象海水嗎？

    不是陽光燦爛，細(xì)膩的白沙與椰子樹，輕輕拍打海岸的溫暖湛藍(lán)的海水。

    而是和夜色一樣的，無法見底的，深海。

    有著漩渦和冷潮，幾百米深的冰山的?！匀皇巧畈豢蓽y，冰冷潮濕的。

    那純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或許比黑夜更加可怕，因為夜晚總歸會過去，白日會到來，深海中，卻永遠(yuǎn)不可能看到太陽。

    他這次醒來，就是在深海之中。

    如果他一直只是一條深海中的魚，習(xí)慣這些，就不會覺得恐懼，可是他曾經(jīng)是人類，最初是人類。

    對深海的恐懼，刻在人類的身體深處。

    他害怕深海，也害怕魚尾尖爪，他簡直害怕的發(fā)瘋。

    但是只要能見到她，就都可以忍受。

    對了，其實深海底不是純黑，因為海底有人魚的水晶宮，有與人類不同的智慧種族，也有能夠發(fā)光的珊瑚和珍珠。

    真正純黑的，是離開海底皇宮，往海面之間的那純黑的間隙。

    海底的年長人魚們一次一次的告誡小人魚，不要去接近人類，不要離開深海。

    在海底，人魚的壽命是五百年，可人類的壽命只有一百年，而且陸地上的生物jian猾狡詐……所以年長的人魚們?yōu)榱死ё∠矏厶诫U的小人魚，經(jīng)常指著上方的海。

    “那是很可怕的地方?！?/br>
    在陸地上，仰頭可以看見太陽，可是在海底，仰頭就只能看見深淵。

    那一片沒有任何智慧生物，什么都看不見，身邊會游過巨大的鯊魚，和不知名的海洋巨怪。

    想要來到人類的世界，越出海面，就必須穿過那無盡的深淵。

    第104章

    海波扭曲的水底，半空浮動的水母緩緩經(jīng)過。

    凝視久了，會產(chǎn)生迷蒙的眩暈，艾利爾用手遮擋住眼前，瞇起眼睛，長久凝視著上方。

    恐懼的東西，無論過了多久，還是照樣恐懼，說到底，這么多年，他依舊沒有什么成長，還是被留在原地的那一個。

    他沒有直截了當(dāng)?shù)拈_口的勇氣，只能糾纏不休，這樣挺惹人厭煩的吧？

    印象中，他看到最多的，就是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