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生，剛剛那支箭射中了你是不是？你怎么樣？”

    巨蛇此時的身形已經(jīng)變得太大了，被喚做“阿顯”的人類再怎么著急，也看不出、摸不到他身上有沒有他記憶中的傷口。

    巨蛇酉生見阿顯仍如之前那些年一樣，純粹地關(guān)心著他，不由得偷偷松了口氣。蛇身游走，漸漸從水中滑了出來，將他的人類圈在當(dāng)中。

    “阿顯，我沒事。”

    他蛇尾勾了勾，將缺了一塊鱗片、露出被水泡到微微有些泛白的鮮紅血rou的那截蛇身藏在人類看不到的角度，然后低下頭輕輕蹭了蹭人類。

    白顯看著酉生確實是不像有傷的模樣，也同樣松了口氣。摸摸他低伏到自己眼前的腦袋，努力扯出一個毫無陰霾的笑容。

    “酉生，這下我可能真的就只能跟你一起去隱居山林了?！?/br>
    酉生乖順地任由他摸著，蛇類冰冷的豎瞳中人性化地透出幾分無措。

    “阿顯，對不起，我……”

    酉生想到了那些人類冰冷的刀鋒。明明前一天他們還笑盈盈地同白顯打招呼，鄰里間相互照應(yīng)，可卻只是因為他的出現(xiàn)，就瞬間翻臉不認(rèn)人。想要殺了他也就算了，竟然連白顯的安危也不顧，甚至只是因為白顯不愿意交出他，就想要連同他的阿顯一起殺掉。

    “這不是你的錯，酉生?！卑罪@的臉上有一瞬的落寞，卻很快隱去。“不是你的錯?！?/br>
    從他十歲那年在后院的雞窩里撿到酉生開始，就是酉生一直陪伴他到現(xiàn)在的。

    只是小時候的酉生還可以藏在他的袖口或是懷中，但隨著酉生越長越大，他也漸漸開始無力隱藏酉生的存在了。

    從酉生白日里只能委委屈屈地躲在屋子地下的深xue中，等到深夜無人時才可以出來放風(fēng)開始，他就考慮過要不要送酉生回歸山林。

    可是每每看著酉生寧可跟著他過吃也吃不飽的日子，卻仍不愿意一條蛇回到對他來說有著豐富食物的密林，他就狠不下心將他丟在那里了。

    “阿顯，阿顯，我要吃你烤熟的食物……”

    “阿顯，阿顯，我這次獵了一頭大野豬，能養(yǎng)你了嗎？”

    “不用擔(dān)心阿顯，我這頓吃飽就能撐好多天了呢……”

    還有更早更早，酉生第一次開口說話的時候。

    孤零零在這個世上生活了十五年的少年捧著唯一只屬于他的小蛇，在深夜望著那一輪圓月，突然覺得有些寂寞。

    “小蛇，我只有你了……”

    他戳戳小蛇一點點低垂的腦袋，然后聽到了一個陌生清亮的少年音。

    “我會一直陪著阿顯的?！?/br>
    下一秒，是一人一蛇呆愣地大眼瞪小眼。

    “啊啊啊剛剛是我在說話嗎？阿顯——”

    “……小蛇……？”

    隨后是一陣兵荒馬亂。也幸好他家在村子里偏僻的一角，才沒有讓小蛇早早地被其他村民發(fā)現(xiàn)。

    而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他有了一個弟弟。

    “你生于酉時，又是在雞窩里被孵出來的，就叫你酉生吧……至于姓，你既然是一條白蛇，就跟我一樣姓白好不好？”

    自此以后，你便是我白顯的弟弟，白酉生。我承諾，會一輩子照顧你，對你好。

    而如今，小蛇已經(jīng)長成了大蛇。雖然遺憾跟村子里的爺奶叔伯們最后鬧到這樣的結(jié)局，但是……

    “酉生，反正我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同你一道隱居山林做個隱士，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br>
    “只是，他們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你的存在，那我們可能要走的遠(yuǎn)一些啦。”

    酉生巨大的蛇目凝視著白顯，試圖分辨他灑然的笑容中是否有半分勉強。

    良久，才點點頭。

    “好，我?guī)阕??！?/br>
    “小蛇，你帶著你的人類，想要去哪里呢？”

    從看到人類抱住巨蛇的那一刻起就隱隱露出了幾絲笑意的尚青見一人一蛇終于互述完了“衷情”，偏偏頭看了一眼東華，隨后毫無征兆地現(xiàn)了身。

    巨蛇將人類圈得更緊了些，但獸類敏銳的直覺卻讓他不敢在面對面前之人時輕舉妄動。

    和那些輕易被他甩脫的村民不同，眼前這個人……這個人……

    猛烈的眩暈感突然降臨在他的身上，下一秒，巨蛇便化作了身披羽衣的少年。

    而原本緊緊被他護(hù)在中間的白顯則在感受到他異常的那一刻就掙脫了出來，擋在了白酉生的身前。

    “閣下是何人？”

    “羽衣……”尚青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巨蛇化作的少年，“沒想到你還有幾分來歷。”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這羽衣上是何種妖獸的羽毛。

    “怎么，見了故人血脈，不照拂一二？”

    尚青看向東華所在的地方，然后看著他無奈地解除了隱身的術(shù)法。

    白顯和酉生顯然又為這變故一驚。在青衣道人開口之前，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那里竟然還有一人！

    只是……一人一蛇看著新出現(xiàn)的那人，只見他一頭如雪皓發(fā)被鳥紋玉冠束于腦后，一身玄衣，上飾有十二章紋，即使此刻踏足凡塵，亦仍如九天仙神般高高在上。

    不，或許，他本就是那九天仙神。

    酉生從他獲得的傳承記憶中，依稀找出了這般模樣的神只。

    紫府洞天，青陽化炁……

    “紫府東華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