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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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 原燃不在家的時候,安漾很不習慣,晚上回家之后,除去張芳, 家里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安漾給他發(fā)短信,原燃回得很快, 雖然依舊不多。 雖然聊的都是一些瑣事, 問他最近吃得如何,在那邊住得還習慣么, 什么時候可以回來。 “晚上早一點睡覺呀?!焙竺娓藗€小笑臉。 “嗯?!?/br> 一直到原燃放下手機,去睡覺。 石俊茂, “……”現(xiàn)在的小年輕,是真的能聊。 * 場館內(nèi)亮著兩盞大燈, 臺下座無虛席。 少年戴上護腕和拳擊套,伸展了一下手指, 直接脫下了身上那件黑色t,扔在一旁。 小時候,他曾被綁架過一次,震驚了原家上上下下,最后找回來時,原燃一身是傷, 已經(jīng)昏迷了過去, 但是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匪徒拿到贖金后沒有撕票,但是,隨后,他們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么多年下來,警察一直沒有摸到半分頭緒。 一直被籠罩在這件事情的陰影下,原家花了大價錢,給原燃請來了一位老師。 閆澤明是個退役特種兵,退役后黑道白道都混,不知道從哪兒得知了原家給小少爺在聘用搏擊老師的事情,條件優(yōu)厚又輕松,于是,他隨手報了個名,不料,最數(shù)十個應征者中,原和禮最后親自挑中的他,閆澤明自己都覺得奇異。 不過,他第一次去原家,見到那個眼神陰郁,瘦弱的俊秀小少爺時,閆澤明想,要是真是個嬌貴少爺,扶不起的阿斗,他也就懶得掙這筆錢了,走了完事。 沒想到,他發(fā)現(xiàn),這小少爺很能吃苦,悟性好,不怕疼,摔了跌打了都一聲不吭,比看起來骨頭硬多了,于是他也就沒走,一天天留了下來。 于是這么多年下來,閆澤明一直帶著他,直到最后,他也被迫離開。 他教原燃的搏擊技巧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成分,沒有多少觀賞性,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實用。 原燃記得很多年前,閆澤明給他第一次上課時,畫了一張人體圖,上面拿不動同顏色細細標注出了不同部位,都是他這么多年總結(jié)的經(jīng)驗,哪里,可以一擊斃命,哪里,可以讓對手瞬間失去戰(zhàn)斗能力。 原燃閉了閉眼,腦海里緩緩浮現(xiàn)出,孩提時代,第一次見到的那張圖。 最后一場,臺下觀眾氣氛被炒得極熱,電吉他聲,鼓聲……組成了一曲混亂的交響樂。 …… 裁判宣布結(jié)果時,場子里氣氛被炒熱到了最高潮。 原燃性子喜靜,討厭吵鬧的地方,因為之前精神的高度緊繃,太陽xue一跳一跳的疼,手臂和腰上留下的傷很疼,下面又這樣吵鬧,他現(xiàn)在心情很是煩躁。 劉美茹一直一眨不眨的盯著臺上,藍方少年最后一擊ko對手以后,她手都拍紅了。 少年□□著上身,和對手壯漢相較,顯出了幾分少年人特有的清瘦,像一頭敏捷的豹,長腿窄腰,每一處的線條很好看。 他唇角染了一點血,干凈的黑色短發(fā),襯著那張白皙漠然的臉,有種奇特的,讓人難以移開視線的邪氣的俊美。 “小帥哥?!眲⒚廊愣酥槐?,從貴賓席走到選手席,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你缺錢是嗎?”她嬌笑了一聲,“不用到這種地方來掙錢,你知不知道,還有別的地方,可以輕輕松松掙到錢?!?/br> 話里話外充滿了暗示。 很對她的胃口,年輕,野得很,臉長得也足夠好看,一連好多天,劉美茹天天過來,就是為了看他,只等著今天開口。 原燃沒聽到一般,看到?jīng)]看她,拎起擱在一旁的黑t套上,徑直要往外走。 劉美茹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被人這樣無視過了,莫說,眼前這人還是個比她小了差不多一輪的少年,臉色當下就有些不好看。 “劉姐,就別和小年輕計較了?!迸赃吪嗣蛄艘豢诰?,說著安慰的話,全是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當著死對頭的面被這樣下了臉,劉美茹臉色更加難看,涂著紅色指甲油的一雙纖手擰得死緊,臉上一陣火辣辣。 “和你說話呢?!彼赃吀那嗄瓴粷M了,瞟了眼旁邊劉美茹,上前堵了那少年路,對他嚷道,“你他媽幾個意思?在這裝什么裝?別給臉不要臉?!?/br> 馮建以前是個街頭混混,從小長得好,一路不缺妹子倒貼,后來跟了劉美茹,床上服侍,床下狐假虎威,強行扮了半個保鏢,隨著她橫慣了。 知道劉美茹是個喜新厭舊的,不料連個年齡這么小的也能看上,從劉美茹開始盯著那臺上少年,他心里當下就有點不舒服,只是沒想到人家還根本不識抬舉。 原燃現(xiàn)在心情極度不好,極度暴躁。 他往前走了一步,提起那堵路男人衣領(lǐng),往后隨手一摔,馮建是也是中看不中用的銀槍蠟燭頭,毫無招架之力,被甩出米余遠,重重砸到了一張桌子上。 酒水飲料瞬間噼里啪啦全翻了,女人的尖叫聲,清脆的玻璃破碎聲,電音戛然而止。 馮建見過這么橫的,沒見過這么橫的,一句話都不說就直接動手。 他也沒想到,剛從臺上下來,那少年居然還有這種力氣,他氣急敗壞從地上爬起來,想沖上去打人,喉嚨已經(jīng)被一雙修長冰冷的手狠狠扼住,整個人都被提起。 他對上對面少年一雙暴戾冰冷的眼睛,呼吸急促,臉一下漲青,喉嚨里漏出支離破碎的音節(jié),什么聲音也發(fā)不出。 劉美茹已經(jīng)再度尖叫起來,現(xiàn)場一時混亂不堪。 比賽后,是不準私斗的,周圍引起了大sao動,李向書帶著幾人很快匆匆趕過。 “小同學,比賽后,不準私斗?!?/br> 原燃似終于回過神,像是丟破布袋一樣,把手里的馮建往身邊一丟,馮建面無血色,一陣劇烈的咳嗽,眼里滿是恐懼,摸爬打滾,離他遠越越好。 李向書何等老油條,飛快掃過現(xiàn)場,見到臉色青青白白的劉美茹,色厲內(nèi)荏的馮建,和那個陰沉著臉的少年,心里一下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 他皮笑rou不笑的,對劉美茹比了個請的手勢,“劉小姐,今天比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我們不留客,你們請回吧?!?/br> 很快有人扶起了面無人色的馮建,挾著劉美茹,一起帶走,保潔人員開始打掃現(xiàn)場,現(xiàn)場很快恢復平靜。 “小同學,以后有空,歡迎常來玩玩?!崩钕驎f過一張卡,“這是包括之前所有的工資,還有點我的小意思?!?/br> 這么久下來,他幫他帶來的人氣,倒是已經(jīng)讓他回本。 “別氣了?!崩钕驎f,看了眼劉美茹消失的方向,“回去好好修養(yǎng)修養(yǎng)?!?/br> 原燃皺了皺眉,毫不在意,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氣的,他收起那張卡,找到自己外套穿上,徑直往門外走。 李向書追問,“不用去醫(yī)院看看?” “回去?!彼麤]停步,直接往石俊茂那里去了。 今天有點遲,他沒帶手機,怕錯過了安漾的電話或者短信。 * 一直沒有回復。 明天就放假,安漾不知道原燃現(xiàn)在過得如何,實在放心不下,早上偷偷跑了半個校園,去三班找原燃。 結(jié)果不見,余思航說,“燃哥身體好像不舒服,都請假好幾天了?!?/br> 安漾當時沒說什么,回了教室,直接打電話給他,結(jié)果沒有接聽,短信也沒有回復,安漾一天都過得渾渾噩噩,一直到晚上放學,終于忍不住,撥通了石俊茂給她留下的電話。 “喂?”半晌,那邊傳來男人懶洋洋的聲音, “請問原燃現(xiàn)在在您那里么?”安漾聲音很焦急,“這幾天他為什么沒去上學?” 還是穿幫了么? 石俊茂一下清醒過來,瞌睡全都不見了。 媽蛋,果然,撒一個謊之后,就不得不拿無數(shù)個謊去圓。 石俊茂走南闖北,也算是個老油條,撒謊撒慣了,硬著頭皮道,“他沒事,就有點感冒,去醫(yī)院吊水了,晚上馬上回來?!?/br> 小姑娘聲音軟糯糯的,卻堅決得很,“那他在哪個醫(yī)院,我想去看看他?!?/br> 石俊茂頭疼,只能含糊說了幾句已經(jīng)沒事了,要出院了,隨后,趕緊找個由頭把電話掛了,佯裝沒電關(guān)機。 ……晚飯后。 “石頭哥,門口有人找”夏普從武館外走進,“一特清純的小姑娘,可憐巴巴蹲在門口,直說要找你?!?/br> “說我不在,趕緊說我不在。”石俊茂躲在樓上,心道壞了,那小姑奶奶真是厲害了,他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不行啊,石頭哥,那小姑娘不肯走了。”夏普吃完一頓飯,回來時,只見那小姑娘還在門口等著,“哥你在外欠情債了?人都追上門,在門口蹲那么久,這么癡情?!?/br> “滾你媽的蛋?!笔∶瘺]好氣,“別亂講。” 給小原哥聽見了,不搞死他。 罵走了夏普,石俊茂依舊那個愁。 他記得今晚是最后一場,原燃肯定會回來得很遲,他沒帶手機,他這下也通知不到他,到時候真的一回來,給撞上了怎么辦。 他打開二樓窗戶,往下看。 鳴鴻路門口正巧是個路燈。 那小姑娘一直站在路燈底下,穿著寬大的白底校服,整個人都顯得特別小,白色書包還背在背上,可能是站累了,她去隔壁便利店買了個面包,啃完后,依舊回門口那里站著,站累了,就蹲一下。 八點的時候,可能是太渴了,她買了一瓶水,回來繼續(xù)蹲著,倔強的打量著門口來來回回每一個人。 等小原哥回來了,不得neng死他。 石俊茂簡直愁死了。 實在沒辦法,一直到十點,他終于磨磨唧唧下樓,“妹子,小原哥出門了,不在。” “去哪了?”四月的晚上,今天早上下過陣雨,晚風微涼,安漾抽了抽鼻子,喉嚨有些啞,小鼻音都浮了上來。 見到石俊茂,她一點不驚訝,歪歪斜斜的站起身,大眼睛極亮,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石俊茂,“……” 他是真有點不知道該怎么打發(fā)這個大小姐了,“你先跟我上來?!?/br> 安漾抿了抿唇,跟上了他的腳步。 “他最近,壓力有點大?!笔∶P躇著開口,“所以想出去發(fā)泄一下?!?/br> 精神壓力大?為什么,因為學習么? “我也不清楚啊。”石俊茂說,“他心情不好,壓抑,想出去發(fā)泄一下,我也不好攔著?。俊?/br> “他現(xiàn)在在哪?”安漾緊緊抿著唇,卻依舊執(zhí)拗。 石俊茂很為難,真的是輕不得重不得,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才好。 倆人在這里相持不下時,門忽然被推開,少年從外面回來時。 看到她的一瞬間,少年臉色一下陰沉下去,目光緩緩轉(zhuǎn)向一旁的石俊茂。 “不是,不關(guān)我事啊?!笔∶e起雙手投降。 原燃穿著一身黑色衣服,但是,一側(cè)臉頰上,還沾著沒干的血跡和淡淡的淤青。 安漾一眼就看出,他肯定是又在外面和人打架,弄了一身傷口回來。 石俊茂和她說了一大堆,說是他壓力過大,需要出去發(fā)泄,所以才會從家里搬出來,到外面去打架么。 原燃神色有些僵硬,偏過臉,避著她的視線。 “原燃,你要是壓力太大。”看著他臉上和手臂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還有肩背上看不到的地方藏著的傷口,小姑娘眼睛一下紅了,像個小兔子,聲音里帶了哭腔,“你回來,我給你揍好嗎,可不可以不要再出去打架了。” 原燃,“……” 他怎么可能動她一根手指。 眼看越說越離譜,石俊茂咳嗽了一聲,他是內(nèi)行,上下一打量,大概差不多清楚,他這一身傷,雖然都是皮rou傷,但是也不容小覷,不處理得釀成大毛病。 “先去隔壁包扎一下吧?!彼f。 隔壁是個小診所,介于黑診所于半黑之間,平時他們鳴鴻,有人不小心磕到碰到,基本上都是來唐一德這里治的。 “你不要仗著自己年輕結(jié)實,就出去亂搞?!碧埔坏陆兴摿松弦?,看了一眼,咆哮出聲,“你這傷口都不處理就穿衣服,你怎么這么能?” 脫下黑色短袖,少年露出的背脊,寬闊,膚色白皙,但是,一邊肩膀上,淋漓交錯著傷口,新傷舊傷都有,還有在滲著血的,看著極其猙獰,尤其是一道貫穿了整個左肩的傷口,格外引人注目,似乎有了很久的年載。 安漾眼圈當即就紅了,只是站在一旁,只覺得自己心尖都揪著,她想說話,看到少年緊抿著唇,唇色發(fā)白,清瘦的下頜緊緊繃著。 不是因為疼,是因為難堪,他不想讓她看到。 安漾拼命沉默著,把所有想說的話都憋了回去。 唐一德仔仔細細給他檢查完,只覺得他還能強撐著走到診所里來真的很神奇,幸虧他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傷筋動骨,都是皮rou傷,不過看起來有些滲人,他給他處理了腰腿上的傷口,給他臉上也抹了點酒精。 唐一德cao著一口東北話,說起話來口無遮攔,“男人腰要保護好,替你以后媳婦想想,別靠臉娶了別人,結(jié)果是個中看不中用的。” 安漾在旁邊等著,聽到這句葷話,臉一下紅透了,默默低下頭。 原燃倒是沒什么反應,石俊茂在旁邊尬笑,“唐哥,有小女孩在呢。” 唐一德看了眼旁邊安漾,噤了聲,“你是他什么人?” “表妹?!卑惭÷曊f,都不敢看他,生怕這醫(yī)生又口無遮攔說出了什么彪悍話。 “我先給你哥處理下傷口?!碧埔坏抡f,“你帶他回去,讓你爹媽給他好好養(yǎng)養(yǎng),燉點滋補的東西,喝了好更快點。” 包扎的時候,原燃一聲沒吭。 唐一德倒是有點意外,看不出來,年齡不大,骨頭還挺硬。 一行人從診所里出來時,已經(jīng)是月過枝頭的時候,原燃沉默走著,安漾看著自己腳尖,不知道該說什么,一路無話。 “送你回家?!被亓锁Q鴻,拿了東西,原燃說。 這還是見面后,他第一次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安漾覺出他話里不對,“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原燃沉默著。 他該怎么說呢,說他怕到時候病情發(fā)作,控制不住,也不能說,她的爸爸也不歡迎他,他答應過安文遠,在他回來之前,會住在別的地方。 “晚上我一個人在家,好怕?!卑惭榱顺楸亲?,“家里空空蕩蕩,除了張姨之外,沒有一個人,一點聲音也沒有?!?/br> 少年還是沒有說話,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靜默的著看著她。 她拉著他的手,想起之前在診所里見到的場景,眼淚控制不住的,一滴滴落了下來。 他肩背上還有傷口,是陳年的傷口,不是新傷,有段時間,白念芳極其暴躁,說他有臆癥,會發(fā)病,需要治,他沒有還手,覺得是自己應得的,直到那次,給他肩上留下了這道傷口。 在那之后,原燃極厭惡別人碰他。 肩上那道傷口,是那段時間給留下的證明,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他不正常。 女孩目光里滿是憐惜,一點也不覺得猙獰或者害怕,她伸出一根干凈柔軟的手指,碰到他唇角的傷口,隨后,緩緩貼上他的面頰。 少年垂落著的長睫顫了一顫。 很臟,應該等他洗干凈后,再來碰的,不然,會臟了她的手。 他抿著薄唇,身子僵硬,躲不開,又或是,根本舍不得躲。 在她的撫慰下,要化了一般。 最甜似毒的糖,靈府深處似乎都在顫栗,他想離開,可是,身體違背意志,只想靠近她,擁緊她,以求得更多撫慰。 “原燃,和我回家,好嗎?”小姑娘鹿眼濕漉漉的。 讓她好好養(yǎng)著他,對他好。 他迷路了,她就把他帶回家,這一輩子,只要她還有家,都會給他留一扇門。 ※※※※※※※※※※※※※※※※※※※※ 原小貓乖乖回家叭,等軟軟來愛撫你寵你 tvt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復又、jiajia、囧依靨顰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復又 6瓶;yeah 2瓶;易輕塵、寶寶、大笨蛋、歸人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