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弘磊愛在樓上跟龐姣姣打招呼，龐姣姣也大方應(yīng)陣：“干什么，要請我喝奶茶嗎？”

    路弘磊笑嘻嘻，“請啊。”

    龐姣姣也不停步，“卡拿來。”

    “給你。”

    尤晏順勢從路弘磊屁兜摸出飯卡，像飛撲克牌一樣甩出?？ㄆ肼肥帕?，飄搖栽向馮師延。她好像一抬手就擒下來。

    姿勢太過輕巧從容，尤晏感覺到棋逢敵手的興奮，不過腦遍喊了一聲：“請學姐喝奶茶。”

    馮師延看了他一眼，把飯卡給龐姣姣，龐姣姣朝他揮了揮，“請哪個學姐喝奶茶？我能不能沾個光?！?/br>
    尤晏還在回味那個眼神的意思，嘴巴先一步作出反應(yīng)：“漂亮的都請?！?/br>
    結(jié)果給男同學一同起哄，路弘磊更撲過來揉他腦袋，笑罵他借花獻佛。

    尤晏回敬：“你的榮幸?！?/br>
    那晚下晚自習，龐姣姣過來還路弘磊飯卡。

    那會尤晏不小心帶起轉(zhuǎn)書風氣，壞習慣跟病毒一樣極具傳染性，男生找到臭味相投的樂趣，一下課便有意無意轉(zhuǎn)著玩，后排經(jīng)常出現(xiàn)雜技團轉(zhuǎn)花碟般場景。

    路弘磊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小賣部，他中指轉(zhuǎn)著一本輕量級課本，椅子前腿離地，連人帶椅后傾往門口瞄，沒有馮師延，就說不當電燈泡。

    路弘磊搶他的課本掄成管子要打他腦袋，尤晏起身奪回，佯裝揣他，趕他快點走，別讓學姐久等。

    尤晏和馮師延青春期里就這樣，沒有共同經(jīng)歷過完整的事件，都是一些不連貫的、瑣碎的場景，像一個個雞肋的事件，缺乏內(nèi)在邏輯，串聯(lián)不出跌宕起伏的故事。這些碎片更像從身上掉落下來的羽毛，讓對方模模糊糊感知個人形象，猜測面對的究竟是鳳凰還是孔雀。

    思緒剛拽回一半，尤晏發(fā)語音說：“我樂意?！?/br>
    路弘磊扭頭怪異瞅他，尤晏也才留意原來他還在旁邊，雖然不是甜言蜜語，估計路弘磊也能知道他發(fā)給誰，總有一股地下情曝光的隱秘刺激。

    路弘磊果然說：“是她吧？我就知道?！?/br>
    “要你管?！?/br>
    馮師延手機多了一個日期計算app，每經(jīng)過一天，圖標提示氣泡的數(shù)字就減一。

    期間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她曾經(jīng)的保姆阿姨王素華病倒入院，需要借錢墊補，等報銷下來再還。

    這么多年下來，王素華相當于她的一個遠房親戚，再者馮師延跟她大女兒潘代云聊得比較來。

    王素華一共生育三個女兒，大女兒比馮師延大六歲，二女兒大三歲，小女兒才剛成年。農(nóng)村重男輕女，小女兒出生后，王素華丈夫看了眼，腳一跺，狠狠踩了煙再也沒有回來。

    王素華沒什么文化，靠做家政勉強把三個女兒拉扯大。

    潘代云?？飘厴I(yè)后沒再深造，出來工作給兩個meimei掙學費，早年跟著王素華在g市漂，今年初王素華病重，才回來l市尋找穩(wěn)定出路。

    舊家翻新花去不少錢，馮師延的流動資金還剩一點，元旦可以收到g市那套“嫁妝”房子的季度租金，再加上年底馮宏給的股權(quán)有不少分紅，她冒險一次拆東墻補西墻，分別從林鳴真和龐姣姣那里借了幾千，總共湊給王素華兩萬五。

    這件事本來可以悄無聲息在元旦結(jié)束，偏偏中間出了點馮師延意想不到的岔子。

    龐姣姣收到馮師延求助時，正好在回在h市，就約路弘磊出來吃飯，路弘磊義不容辭地帶上尤晏這個拖油瓶。

    龐姣姣微信綁定那張儲蓄卡剛好沒錢，有余額的沒帶出來、也沒登陸過網(wǎng)銀，她順勢向路弘磊求助。

    路弘磊對龐姣姣一向熱絡(luò)，說請學姐喝奶茶，最后想把奶茶店的每一樣小吃點一套給她的感情。

    尤晏問過他是不是想追人家，路弘磊挺無所謂說沒有啊，看我不也對你一樣好。

    尤晏覺得這個人還沒開竅，多談無益。

    路弘磊轉(zhuǎn)賬后打趣，“被你老豆停信用卡了？”

    龐姣姣收錢后立刻轉(zhuǎn)賬，分神隨口道：“沒有的事，延延找我救急?！?/br>
    路弘磊轉(zhuǎn)頭瞄了一眼，仿佛無聲問尤晏：你家延延？

    尤晏回瞪：你問我我問誰。

    路弘磊只能問龐姣姣，“阿晏家延延？”

    龐姣姣才覺意外泄底，癟癟嘴，挑釁朝尤晏莞爾，“我家延延，什么他家?！?/br>
    壽司店長條桌子邊，路弘磊交替看看左右，嘖嘖做聲，“你倆爭風吃醋可是頭一回?！?/br>
    龐姣姣不喜歡那個成語，輕推一下他腦袋，路弘磊跟底座失靈的不倒翁，徹底倒向尤晏，太陽xue粘在他肩頭。

    尤晏側(cè)頭冷笑，矮杯在唇邊輕抿一口，睥睨而視。

    “爭風吃醋，她配嗎?！?/br>
    “路倒翁”又擺回中間裁判席，推波助瀾道：“杠起來了，杠起來了?！?/br>
    尤晏跟她屬點頭之交，風評清高，不像路弘磊這么貧嘴，但有路弘磊這個和事佬在，龐姣姣毫不見外打趣他，“為什么延延找我救急而不是你？”

    這是個好問題。

    可難倒了尤晏，還有他哥們。

    龐姣姣從未聽馮師延提起過這個男生——雖然她也才工作半年，未入社會的大學男生儼然只是小弟弟——然后有一天她突然告訴她要訂婚。

    龐姣姣勸她想明白，對方可是完全陌生的男人，皮相優(yōu)良不能為品性蓋章?lián)！?/br>
    馮師延那會說沒事，反正異地，也不存在法律關(guān)系，就當多一塊爛桃花擋箭牌。

    龐姣姣對尤晏觀感微妙，很少聽說他和女生有瓜葛，她甚至曾經(jīng)懷疑，尤晏和路弘磊有一腿。他們這圈里，沒早戀可以稱作豐功偉績了。

    路弘磊敏銳嗅到火#藥味，攪和道：“延姐不在這也沒法定奪，不如這樣，你們來pk一下。同時、給延姐發(fā)同一個表情包，誰先收到回復，就能證明你倆在她心中孰輕孰重。怎么樣，是不是很公平，很直觀，很刺激?！?/br>
    龐姣姣和尤晏對視一眼，撿起手邊手機，“好啊，我從來沒輸過。”

    路弘磊賊笑低聲說：“龐律半年打贏幾場官司了？”

    龐姣姣嫣然抬手，作勢要劈他，“你可別唱衰我?！甭泛肜跔钊缤翐苁?，嘻嘻縮頭回洞。

    尤晏解開鎖屏，輕輕嗤一聲，“來就來，誰怕誰?！?/br>
    路弘磊自告奮勇當裁判，手指在屏幕上劃拉，“讓我來給你們選一個表情包?！?，就這個好了?！?/br>
    拉群、發(fā)表情包，一氣呵成。

    選的是一個求抱抱表情包，兔子小臉可愛又委屈，淚花閃閃。

    尤晏和龐姣姣把表情添加到收藏，點開馮師延聊天框，彈出收藏列表。

    只需最后一個點擊，馮師延將收到兩顆熱忱的心。

    路弘磊往后騰空間，讓兩臺手機湊到一起，方便他拍視頻。

    鏡頭中兩只手入鏡，指腹懸在屏幕上各就位。

    “準備好了嗎？”

    龐姣姣：“嗯?！?/br>
    尤晏：“快點?！?/br>
    路弘磊：“我喊了，一、二、三，開始——”

    兩邊手指抽筋似的點下去。

    尤晏長長吐出一口氣，龐姣姣刺激他，“緊張哦？”

    尤晏：“呵？笑話！”卻也不肯靠回椅背，小臂壓著桌沿欠身緊盯屏幕。

    不一會，其中一臺的屏幕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第23章

    “哈哈哈哈……”

    龐姣姣發(fā)出一串爽朗笑聲, “愿賭服輸哦，小學弟?！?/br>
    尤晏：“……”

    龐姣姣屏幕出現(xiàn)馮師延的兩個字：「愛你！」

    然而更扎眼是她上一句聊天：「我也找林鳴真借了點。」

    龐姣姣自得拿起屏幕朝他晃了晃，“看見沒, 延延愛我！愛我愛我愛我!！”

    她絲毫沒有陳腐的重色輕友的認知，在她眼里, 都是人際關(guān)系, 憑什么姐妹情不能與愛情同一天平。

    而且馮師延和尤晏之間會有愛嗎？龐律師表示十分懷疑。

    尤晏那邊也傳來動靜：「怎么了？」

    三個字太過理智, 尤晏的“求抱抱”絲毫沒撼動馮師延感性的閥門。

    再者，跟林鳴真那句話先一步形成隔閡，阻擋尤晏理解三個字背后的情緒。

    馮師延跟尤晏約定過, 各自擁有經(jīng)濟自由, 他無權(quán)過問。

    但尤晏身上仍殘存?zhèn)鹘y(tǒng)男性的劣根性，大男子主義作祟，想把對方的經(jīng)濟問題一并包攬, 以暗暗彰顯自身能力。

    女性很多時候淪為男性個人魅力的標識之一。

    他的男性自尊受到無形挑戰(zhàn)。

    這種想法不公平，尤晏勸誡自己不能物化她, 她首先是一個人, 然后才是女人，要給予她平等與自由, 像mama和奶奶教導他的一樣。

    但尤晏成長里不僅只有mama和奶奶，更有父親尤立人和社會這口大染缸, 他難免遭受主流意識漸染。

    尤晏試圖緩解情緒和挽回顏面，“看她多關(guān)心我?！?/br>
    龐姣姣不屑道：“你肯定是沒給她發(fā)過類似表情包, 她受到驚嚇, 才問你‘怎么了’?！?/br>
    她咬下一大口飯團，剛才的勝利就是完美調(diào)料，咀嚼的表情很滿足。

    龐姣姣一針見血, 尤晏的掙扎變得可笑而羸弱。

    尤晏的確很少跟她撒嬌，隔著網(wǎng)線，馮師延的文字更顯正經(jīng)，缺少必要的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日常像在討論學術(shù)。

    而且他潛意識在嚴防死守，說“抱抱”又無法實現(xiàn)真實擁抱，反而會刺$激欲$望暴漲。

    遠水接不了近渴，他會更難受。

    打賭的表情包把尤晏推上祈雨臺，他就是那手執(zhí)木劍的道士，祈雨的心情真真切切，舞出的姿態(tài)也認認真真，可是上天不予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