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師延說：“你還抽煙呢?！贝蚧饳C(jī)不能上飛機(jī)，這只不同于路邊量販的款式，尤晏應(yīng)該過來之后特別挑的。

    “偶爾?！?/br>
    但她從來沒聞到過。

    尤晏說：“許愿吧?！?/br>
    馮師延說：“你還沒給我唱生日歌。”

    尤晏：“……”

    尤晏清清嗓子，開始唱“祝你生日快樂”。

    一句歌詞簡簡單單，低沉的嗓音賦予額外的溫柔與性感，好似當(dāng)真有一腔柔情蜜意。

    四句歌罷，馮師延說：“還有英文版。”

    尤晏念英文跟中文不同風(fēng)格，單詞咬音準(zhǔn)確，連「th」的清輔音[θ]也聽得一清二楚，語調(diào)纏綿婉轉(zhuǎn)。

    “要不要再來個粵語版？”

    馮師延恍然，嚴(yán)格說來，粵語才是尤晏第一語言。

    她笑著點頭，“嗯。”

    “恭祝你福壽與天齊，慶祝你生辰快樂，年年都有今日，歲歲都今朝，恭喜你恭喜你?！?/br>
    南方過年大街小巷都會放粵語歌《財神到》，尤晏莫名像送財童子，整首歌愈發(fā)喜氣歡快。

    馮師延樂得無法自持，只好以手掩嘴，“還有嗎？”

    尤晏問：“你聽得懂嗎？”

    馮師延說：“我呆了八年，當(dāng)然能聽懂，只是不太會說，你可別想用粵語罵我?！?/br>
    尤晏無辜哼唧，“我什么時候罵過你。——最后一版，德語的，唱完就沒了?！?/br>
    馮師延意外，“你還會德語？——噢，你mama在德國?！?/br>
    “也不全是因為這個。”

    尤晏沒解釋太多，開口唱起。

    德文版馮師延沒聽懂任何一個單詞，但不妨礙她享受他的嗓音與曲調(diào)。

    這版聽起來好像長一點，比通行版多一句半句，不知尤晏改詞還是原來如此，祝福歌的變形寬松廣泛，細(xì)究起來見怪不怪。

    馮師延十指相扣，握拳許愿，一口氣吹熄蠟燭。

    蛋糕芒果夾心，松軟可口，甜而不膩，吃得出用料優(yōu)良。包裝沒有品牌名，大概出自私房烘焙師之手。

    她叉了一口沾奶油的芒果，嫌奶油不夠多，又回去滾幾下，直到變成雪球。

    一塊入腹，甜品帶來的滿足感跟卡路里一樣巨量，馮師延由衷夸他有眼光。

    尤晏自嘲一句，“也不看我家是做什么的。”

    也是，好歹食品行業(yè)巨擘。

    馮師延無聲彎彎唇。

    尤晏又補充，“不過原料都得靠你們提供?！?/br>
    恭維意味太濃，馮師延的叉子不禁頓住。

    農(nóng)學(xué)不受歡迎，前途渺茫，連高考生也嗤之以鼻，若不是分?jǐn)?shù)凄涼，誰想學(xué)夕陽中的夕陽專業(yè)。

    馮師延當(dāng)年分?jǐn)?shù)還可以，報考農(nóng)學(xué)班主任為她扼腕嘆息，最通達(dá)的莫過于馮宏，馮師延選擇農(nóng)業(yè)，而非管理類專業(yè)，意味這跟他的物流業(yè)務(wù)無多大關(guān)系，不必?fù)?dān)心瓜分家產(chǎn)的可能性。

    馮師延一時聽不出他有多少真誠，淡笑道：“有時候覺得很神奇，就跟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一樣，小麥這么簡單的一種農(nóng)作物，竟然做得出那么多口味的面食?！?/br>
    她突然剎車，放下叉碟，欠身扶了下腰。

    尤晏眼神一滯，“怎么了？”

    “上個洗手間。”馮師延抽過一片紙巾擦嘴，趿著拖鞋往浴室走。

    尤晏趁閑看手機(jī)，剛才好幾次震動他沒理會。解鎖一看，幸好沒看，都是路弘磊的“垃圾”消息。

    lonely：「不是吧兄弟，你竟然送女人鞋子？」

    yy：「怎么地，你嫉妒」

    lonely：「送女人鞋子會跟別人跑」

    yy：「……我得給你送條項鏈」

    lonely：「[呲牙]乖孩子，知道要孝敬我老人家了」

    yy：「你自掛東南枝」

    lonely：「……」

    馮師延開門出來，尤晏自然放下手機(jī)抬眼。

    “我來月經(jīng)了。”

    她轉(zhuǎn)身回臥室，拉開床邊桌下層抽屜翻找，渾然不覺身后腳步聲迫近。

    衛(wèi)生巾只有幾片日用的，馮師延暫時拿一片頂用。

    剛站起來，后背挨上一片胸$膛，尤晏擁住她，將她雙腳離地抱起來一下，又放回去。

    耳旁吹來舒一口氣的氣息聲，毫不掩飾主人的放松。

    馮師延扭頭笑，“這下放心了。”

    尤晏說：“真開心。”

    話一出口，才覺怪異。

    尤晏修正道：“我的意思是，很開心你沒有出現(xiàn)意外?！?/br>
    馮師延忽然覺得辯解的他笨拙得可愛，情不自禁抬手摸一下他臉頰，欣喜和憐愛參半。

    “我要出去買衛(wèi)生巾，夜用用完了。”

    尤晏莫名自己捏下頜，拇指悄悄劃過她觸碰過的地方，她的觸撫似乎留下經(jīng)久未散的感覺。

    “我去給你買，這么晚你別出去了?！?/br>
    馮師延猶疑，“你知道買什么樣的嗎？”

    “你把牌子發(fā)我微信上?！?/br>
    說話間回到客廳，尤晏去玄關(guān)換鞋，幽怨瞪馮師延一眼，“再不懂我就問，我說了，我沒買過不代表我蠢?！?/br>
    ——他去買緊急避孕藥也是這番臺詞。

    馮師延笑著，鄭重而信任地說：“好。”

    走到門邊，尤晏扶著門把手，忽然回頭，眼含笑意與溫情。

    “我突然想起來，你第一次找我搭話，就是問去哪里買衛(wèi)生巾?！?/br>
    馮師延記憶混沌，“有嗎？”

    尤晏控訴般，“大大的有。大清早吧，我一個人打籃球，你跑過來問我?！?/br>
    馮師延不太有印象，“噢……”

    “我當(dāng)時剛、小學(xué)畢業(yè)吧，身邊大部分女同學(xué)應(yīng)該還沒來，第一次有女生主動跟我提那三個字，對我這幼小的心靈，”他指尖戳戳對應(yīng)部位，“沖擊不小?！?/br>
    馮師延釋然，“那應(yīng)該真問過，確實像我的風(fēng)格?！阋捕l(wèi)生巾是什么，說明知識全面，對你不應(yīng)該是沖擊。”

    其中一部分事實無法辯駁，尤晏那會確實比同齡男生“博學(xué)”，而且學(xué)習(xí)途徑正規(guī)。

    “我mama吃過意外懷孕的苦，”指指自己，他就是那個苦果，“雖然她跟我隔了千山萬水，會經(jīng)常托她姐妹寄一些書給我，或者打越洋電話，后來通訊發(fā)達(dá)，視頻電話也有耳提面命效果。這一點上，你mama和我mama的想法相通。不過近幾年沒再談?wù)撨@個，她只教我到十八歲，覺得我可以獨自承擔(dān)責(zé)任，讓我自己探索世界?！?/br>
    馮師延了然點頭，“難怪……”

    “難怪什么？”

    馮師延說：“難怪你身上有種女性氣質(zhì)?！?/br>
    “哈？你再說一遍？”

    尤晏往回逼近幾步，開什么玩笑，他可是擁有搓衣板腹肌的精神上的猛男。

    馮師延說：“我一直以為你mama遠(yuǎn)在德國，對你的教育鞭長莫及，沒想到影響深刻。你是奶奶和mama養(yǎng)大的男孩，又有一個差不多同齡jiejie陪伴，身上有股溫柔氣質(zhì)，比較懂尊重女性?！?/br>
    尤晏頭一次給她直剌剌夸贊，瞬時飄飄然，忘記前頭的猛男堅持。

    馮師延還在說：“因為我碰到過一些比較猥$瑣的男生，眼神、言語和舉動都在侵$犯你。所以我感覺得出不一樣?！?/br>
    尤晏來氣，“誰曾經(jīng)對你毛手毛腳？”

    他只碰到兩回，校運會和糖水店，想必他碰不著的時候更多。

    馮師延鄭重其事，“你跟他們很不一樣?！?/br>
    尤晏臭屁扯出一個笑，“我當(dāng)然知道?！?/br>
    “我突然想到，可以讓跑腿員買，你不用特地跑一趟?！?/br>
    馮師延說完回茶幾拿手機(jī)。

    尤晏按住她手腕，“你當(dāng)給我一個實習(xí)機(jī)會?！?/br>
    馮師延脫口而出，“也是，以后說不定要幫別人買?！?/br>
    空氣凝滯，兩人都愣怔片刻。

    尤晏松手，轉(zhuǎn)身去開門，頭也不回叮囑，“買什么樣的記得發(fā)給我?！?/br>
    步行十分鐘就有一個大型超市，尤晏將近四十分鐘沒回來。

    馮師延到陽臺張望，怕忽略了雨聲，但是外面并未下雨。

    樓下路燈邊立著一個人，高高的個頭，一手拎著塑料袋，一手夾煙。沒玩手機(j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時往嘴邊送一口煙。

    馮師延發(fā)微信：「我從陽臺看到你了?！?/br>
    那人掏出手機(jī)，屏幕亮起一方冷白的光，尤晏轉(zhuǎn)身抬頭，忽然朝著她舉起握手機(jī)那只手，在半空畫扇形，跟揮熒光棒應(yīng)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