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奶奶見著那孩子全身僵了一下，儼然有絲緊張。

    白玉堂回頭一看龔奶奶的反應(yīng)，摸摸嘴邊的胡茬，露出一抹得意。

    后來，田愛芳他們才知道，這個叫白羽軒的孩子是白玉堂最驕傲的孫子，從小跟著白玉堂學(xué)習(xí)廚藝，非常有靈性，被堪稱廚房里的小天才。

    一行人，進(jìn)了白玉堂休息的地方，一間會客間。龔奶奶在椅子上一坐，繃著臉不說話。田愛芳站在婆婆后頭。

    白玉堂讓兩個孩子坐在屋子中間的八仙臺四周，又對進(jìn)來的孫子說：“來，先給哥哥meimei倒茶。”

    之前院子里人太多，這一刻，龔夏雅和哥哥龔夏文才看清楚了進(jìn)來的孩子是長什么樣。

    跨過房門檻的男孩，據(jù)說是比龔夏文小半歲，和白玉堂一樣穿著短袖白襯衫和一條七分藍(lán)色褲子，走路像腳下生風(fēng)，干凈利索。

    男孩頭發(fā)烏黑烏黑的，劉海微卷，一雙眸子亮堂堂的，模樣是極好看的，帶著點(diǎn)英氣，鼻梁翹挺。如同古畫中的少年武生。

    在龔夏雅和龔夏文好奇地張望這孩子的時候，對方同樣小眼睛爍爍地望著他們兩兄妹。

    小哥哥文文靜靜，小meimei如花似玉，兩個好漂亮的孩子。白羽軒心里想。

    “喝雙窨好不？”拿著一把小茶壺來到八仙桌邊，白羽軒的小嗓子溫聲問他們兩個。

    好在這孩子不像白爺爺，語氣里沒有霸氣，既斯文又禮貌。龔夏文和龔夏雅不約而同地松口氣。他們兄妹倆都是挺怕遇到熊娃子的。

    “謝謝你，什么茶都好?！饼徬奈幕卮?。

    白羽軒在茶桌上爺爺擺的幾個小茶杯里倒上茶。

    白玉堂走到門口，目光嚴(yán)肅地看著店里的伙計把他們店里的招牌菜端過來。

    一盤金玉滿堂湯包，放在了八仙桌中間。

    白玉堂遞給龔家兩個小朋友筷子：“拿著，吃吧。應(yīng)該聞著香味都覺得餓了吧？”

    那是，要是不香，不足夠勾人味蕾，怎么會在店門口排了一大群人。

    龔夏文和龔夏雅回頭看看奶奶和mama的神色。

    “他叫你們吃，你們就吃。”龔奶奶好像已經(jīng)生無可戀，不做任何反抗了。

    白玉堂哈哈聲笑道：“對，你們奶奶叫你們吃，你們吃?！?/br>
    龔夏文拿起筷子，夾了一個湯包。

    說實(shí)話，這湯包冒著熱氣，隔著筷子都能覺得燙嘴。

    白玉堂的目光掃到小小個頭的龔夏雅，想著這小丫頭拿筷子估計都難。于是，白羽軒把勺子都給龔夏雅遞過去了：“用這個勺子?！?/br>
    龔夏雅搖搖小腦袋：“不用?！闭f著，她小手拿的筷子，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匕岩粋€湯包從盤子里夾起來，再放到了盤子旁邊其中一放了蘸料的小白碟里頭，蘸一蘸湯包的皮。

    見她這串行云流水的動作下來，白玉堂和白羽軒一大一小兩雙眼睛里分明閃出了吃驚。

    如果仔細(xì)瞧，會發(fā)現(xiàn)，剛才伙計進(jìn)來的時候，在放著湯包的盤子邊故意放了三個碟子。里頭各自裝著三樣蘸料。究竟該蘸哪個調(diào)料好？白羽軒知道，這是他爺爺故意考這兩個孩子的。因此，像龔夏文不就是被難住了嗎？夾起的湯包在半空滴著熱蒸氣水老半天。

    “你知道你蘸的是什么嗎？”白玉堂朗朗聲道。

    旁邊的龔夏文一聽他這個聲音都心里頭打鼓，以為自己全做錯了。再忐忑地看下meimei。

    龔夏雅抬起的小眼睛沖白爺爺眨眨：“姜、絲、醋。”

    靠?。?/br>
    十分標(biāo)準(zhǔn)正確的三個字音從小丫頭的小嘴巴里迸出來，宛如玉珠落盤。白玉堂的眼珠子一瞪。

    白羽軒對著這個小meimei吃驚地直瞅著。

    另一邊本來憂心忡忡的龔奶奶和田愛芳望了回來，精神跟著一振。

    怎么了，白爺爺？龔夏雅對著白玉堂的小眼珠再眨眨。

    “你吃你吃！”白玉堂吸住口氣，等著，畢竟這個小丫頭看起來才幾歲來著，不可能懂怎么吃他店里賣的金牌湯包。這個金牌湯包可不是他師傅教給他的，理應(yīng)龔爺爺也不可能教給孫女。

    既然爺爺叫放開小肚皮吃了，龔夏雅不客氣的，張開了小嘴巴露出貝殼似的一排小白牙，一小口輕輕咬下去湯包的皮跟著缺了一小口，她的小嘴巴湊過去快速靈巧地堵住小缺口，飛速地吸取著里頭的湯汁。

    白玉堂感覺自己的膝蓋莫名地一絲軟，不得不拿手扶住膝蓋頭。他身旁的孫子一雙小眼睛，是在他師兄的小孫女的小臉蛋上目不轉(zhuǎn)睛，儼然是看傻了。

    這個小丫頭不僅知道怎么吃，而且吃得叫他們白家爺孫倆都得嘆服：吃法太優(yōu)秀了！

    哪家小丫頭片子能吃得如此優(yōu)雅知性呢？

    “你知道這為什么叫金玉滿堂包嗎？”

    白爺爺?shù)穆曇粲衷谒∧X袋瓜上響起。龔夏雅吃著湯包里頭那金黃的顆粒，小嗓子奶聲奶氣說：“蟹黃湯包。”

    “你吃得出是蟹黃？”

    這個白爺爺有些大驚小怪的，這不是出自江南的蟹黃湯包嗎？傳說是流傳自三國。

    所謂的金玉滿堂包應(yīng)該是改了蟹黃湯包的名號，里頭再加了點(diǎn)嫩豆腐。蟹黃湯包的標(biāo)準(zhǔn)蘸料就是姜絲醋。至于那另外兩盤故意混淆視聽的碟子，里頭應(yīng)該分別裝的是醬油和檸檬汁。

    “嗯嗯?！饼徬难胚咟c(diǎn)點(diǎn)小頭邊不停小嘴地吃著湯包，湯包要趁熱才好吃。

    這個小丫頭淡定得好像他問的是什么傻問題似的。白玉堂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一臉嚴(yán)肅。

    龔奶奶走過來了，樂呵呵看著他：“怎了？請我們家小孫女吃湯包不高興了？”

    “高興，怎么會不高興？”白玉堂的手扯一下領(lǐng)子，輕咳聲嗓子，“她都是我?guī)熜纸痰陌桑俊?/br>
    “當(dāng)然了?！饼從棠檀?，想著，不是龔爺爺教也是兒子龔力偉教的女兒，龔力偉是龔爺爺教出來的，說龔爺爺教的沒錯。

    “師兄厲害！”白玉堂豎起大拇指。

    白羽軒的小眼珠一直在龔夏雅的小臉蛋上轉(zhuǎn)悠著。不知道爺爺發(fā)現(xiàn)沒有，足以叫他更吃驚的是：這個小meimei吃東西完全不像其他小孩子，臉蛋上一點(diǎn)都不沾東西。

    “meimei叫什么名字？”

    白玉堂回頭，這是他孫子第一次問其他孩子叫什么。

    謝謝小天使zhaopmm的營養(yǎng)液?。?！放心，美食一條線，沒有其他極品，只有一個是促感情線的～

    第14章

    “她叫龔夏雅?！饼徬奈膸蚼eimei回答。

    龔夏雅，meimei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呢。白羽軒想著。

    吃完蟹黃湯包，龔夏雅把筷子對齊了擱回桌子上，轉(zhuǎn)頭對白爺爺說：“謝謝爺爺?！?/br>
    這小閨女，乖得——白玉堂要妒忌了，紅眼自己的師兄龔老頭子了。

    既乖又聰明絕頂?shù)男⊙绢^片子，上哪兒找去。

    “還想吃什么，告訴白爺爺，白爺爺都做給你吃！”白玉堂的手摸著龔夏雅的小腦瓜嗓眼里有些激動。

    龔夏雅眨一下小眼珠子，這爺爺是怎么了。

    “你爺爺沒法給你買的，白爺爺都給你買。”白玉堂口中振振有詞，自己師兄錢包里有幾個錢，他是清楚的，肯定沒有他自己開店經(jīng)營生意闊綽。

    一聽白玉堂這話，龔奶奶氣得七竅生煙，伸手一把從對方手里拉回自己家孩子，指罵：“用得著你給她買嗎？我家里錢多著呢。丫丫想買什么我們都有。我們現(xiàn)在就要去給她買新衣服。你蹭什么熱鬧，又不是你孫女。”

    最后那句話真是扎心窩了。這老太婆，是看準(zhǔn)他白玉堂現(xiàn)階段暫時沒有孫女只有孫子是吧。

    白玉堂恨恨地沖龔奶奶那邊哼一哼鼻腔，背負(fù)起雙手，對著龔夏雅的小臉蛋又變成是一臉的慈祥大爺：“丫丫，經(jīng)常來找白爺爺白哥哥玩。白爺爺白哥哥給你做好吃的。”

    “對，哥哥給你做好吃的?！卑子疖幐约籂敔?shù)脑挸痬eimei猛示意。

    這個小哥哥，會做飯了？

    瞧這小meimei對自己有些疑惑的小眼神，白羽軒露出笑臉：“哥哥會做包子。下次你來，哥哥給你做包子吃?！?/br>
    白哥哥如此熱忱，龔夏雅點(diǎn)點(diǎn)頭。感覺這哥哥做的東西應(yīng)該挺美味的。

    好乖好乖的小meimei，吃相又好好看。白羽軒忍不住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想摸摸meimei的小腦袋。

    “走吧。”龔奶奶對兒媳婦說，帶著孫子孫女趕緊離開這個“不祥”之地。始終對白家人沒有什么好感，生意能做得如此興隆一看都知道是“jian商”。

    龔夏文兩口趕緊吃完白家的湯包，跟著奶奶mama出發(fā)。

    一行人走出白家的百花臺。

    牽著哥哥的手走了一段路，龔夏雅能感覺到，白爺爺和白哥哥一直站在臺階上看著他們。只是，老北平作為首都遠(yuǎn)比他們原先住的小縣城熱鬧多了，濃密的人煙氣很快淹沒了百花臺和白家祖孫。

    去到百貨商場，那年頭東西供需失衡，買很多東西都得拿票。幸好買衣服一般不用。不過百貨大樓里的人流量照樣是爆棚，里頭是人擠人，人頭攢動。

    龔奶奶想著剛離開百花臺的時候，白玉堂別有深意地在她面前炫耀了一把新買的東芝電冰箱。

    電冰箱，進(jìn)口的一臺要一千出頭的人民幣。一千出頭或許換到現(xiàn)在可能沒覺得什么，可是要知道，那年進(jìn)電影院看一場電影也才兩毛，買一斤豬rou才九毛五。因此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的二十五萬人民幣一臺冰箱。一般家庭根本買不起。

    偏偏，這個電冰箱，據(jù)說在國外廣受廚師們的歡迎。因?yàn)樗梢员３植少徥巢牡男迈r度。身為名廚的老婆，龔奶奶知道，買食材有時候是需要靠運(yùn)氣的。遇到好食材，她家老頭無論多少錢都會買下來?？墒牵I來的食材一旦保存不當(dāng)壞了，豈止是浪費(fèi)，對廚師來講簡直是灰飛煙滅的滅頂之災(zāi)。

    電冰箱聽說可以讓食材不壞好多天，長則將近一年半載。

    家里老頭和兒子自己要開店了，要是真有個電冰箱的話，無疑是好的。所以說白玉堂的脾氣就是壞，故意當(dāng)面膈應(yīng)她的。

    路過賣電器那層，果然是人都擠不動了。所有人高舉著手里的外匯券。

    龔夏文趕緊將meimei拉一拉，怕小豆苗一樣的meimei被人擠壞了。兄妹倆跟著mama和奶奶爬到三樓的時候，人總算少了一些。

    來到賣衣服的地方，龔奶奶親自給孫女挑，挑了一下，回頭看到今天小孫女身上穿的那件小碎花襯衫，忽然覺得哪兒不對，問兒媳婦：“你給她買的衣服？”

    田愛芳登時想起，尷尬地回答婆婆：“丫丫今天穿的這件，是有人送的。他們家剛好生兒子沒生女兒，說女孩子的衣服用不著，送給丫丫了?！?/br>
    “什么人送的？”龔奶奶火眼金睛，看得出小孫女身上這件布料很不錯。

    邊上的百貨服務(wù)員也觀察起龔夏雅身上的衣服，不愧是專業(yè)人士看出名堂來了，說：“這衣服是進(jìn)口的吧？”

    那時候國內(nèi)化工產(chǎn)業(yè)剛起步，像這種又輕又薄的化工布料只能是國外大牌有。

    人家送的比自己送孫女的更好。龔奶奶心里頭五味繁雜。

    田愛芳后悔了，早知道給女兒挑衣服穿時更注意一些。可不得不說，夏太太送的衣服吧，款式看來是不張揚(yáng)一如夏家低調(diào)的風(fēng)格。但她哪里想到原來人家的低調(diào)同時代表了奢華。人家的衣服布料都是最頂流的。

    當(dāng)然這事情不怪田愛芳。后知后覺的大有人在。比如說沈太太，后來和李嬸的通話里又打聽到。

    “送了龔家的小女兒叫做丫丫的，好多衣服?！崩顙鸬目跉饫锊挥蓭С鲆淮L長的羨慕，“夏太太說是舊的，人家送她兒子的，騙誰呢。估計只有龔家人能被糊弄。她兒子都幾歲了，還存著這些兩三歲的衣服，而且剛好合身？”

    沈太太越聽那臉色越難看。這分明代表著夏太太更喜歡龔家的小女兒。為什么這么說？她和夏太太早認(rèn)識，可怎么不見夏太太送她女兒衣服。明明，如果夏太太有舊衣服的話，她女兒年齡和夏實(shí)秋差不多，應(yīng)該是送她女兒才對。

    “我想，你女兒得加把勁兒?！崩顙鸢档乩锾嵝焉蛱?。

    現(xiàn)階段，沈太太的女兒似乎略輸一籌。

    “我知道，我今天帶了餃子要去探望她兒子。”沈太太說，說完立馬帶女兒出發(fā)往醫(yī)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