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失去了手機上的電子時鐘后，湖底時間流逝的速度就變成了一個模糊的概念，在這昏暗的湖底古鎮(zhèn)里到底過去了多長時間，誰都無法給出確定的答案。

    等到睡著的貝凡終于醒過來的時候，它和人類還在那一座放著他自己尸身的懸棺旁邊。他腦袋下枕的不是湖底堅硬的巖石，而是一個柔軟而溫暖的人類靠枕。

    貝凡是被餓醒的。他剛剛做夢的時候，夢見邙明變成了可以長出來好幾只手的血泥娃娃，砍斷一只手，就能再長一只出來，然后他在旁邊一只接著一只吃，吃的好開心。

    他在夢里實現(xiàn)了可持續(xù)發(fā)展計劃，正高興得咿呀叫喚的時候，肚皮里就是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把他吵醒了。

    夢想如此美麗，現(xiàn)實卻如此凄涼。他嫌棄地抖了抖爪子，這隔離空氣的古鎮(zhèn)雖然位于湖底，空氣中的水汽含量高，比陸地上要潮濕得多，但對于貝凡來說還是過于干燥，他的皮膚已經(jīng)干得快裂開了。

    皮疼，不舒服，他好想趕快回到湖水里泡一泡，陸地上的生活果然還是太不適合他了。

    但這都不是要緊的，最讓他難過的，還是現(xiàn)在被困在這個地方，實在沒什么能吃的。之前吃的大綠盆，已經(jīng)消化的差不多了，他的胃里又空了。

    夢里那陣讓他骨頭都酥麻的食物香氣，在他剛剛醒來后，似乎還是若有若無地在他身邊飄著，貝凡貪婪的用鼻子嗅聞回味，卻發(fā)現(xiàn)這味道不僅沒有漸漸消散，反而愈發(fā)濃郁。

    好香啊，饑腸轆轆的貝凡眼睛都直了，他循著香味，一路用小鼻子向上嗅去。

    香氣的來源，是他身后的人類。

    貝凡輕輕悄悄地撐著身體爬起來，看到了那一直被他當枕頭睡著男人。邙明坐在懸棺塔的一根柱子邊，頭靠在上面，仍陷在沉眠中沒有醒來。

    人類男人半張臉陷在陰影中看不清，貝凡卻覺得他身上的香氣……越來越濃郁，濃郁到讓鬼發(fā)狂。

    受不了這種誘惑，貝凡輕手輕腳地撐起身邊，打量起了這具人類的身體，冥思苦想到底有沒有一個部位，能讓他咬一口墊墊肚子先。

    他看到了人類天師在睡夢中顯得格外柔和的臉，年輕的輪廓沒有那么強的攻擊性，并不像清醒時睜開眼睛的那種模樣，讓鬼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于是就尤為不好對付。

    但平心而論，這個人類長得是挺好的，尤其是那雙英氣颯爽的劍眉，顯得整個人格外的有氣場。

    只是此時，那雙濃眉間卻出現(xiàn)了一點紅，端正的位于眉心正中，像是一粒凝結(jié)的紅砂，在他的皮膚上十分顯眼，而沉睡的人類似乎尚未察覺。

    而那股濃郁的香氣，就是從他眉間傳來。貝凡用鼻子一邊嗅聞一邊移動，終于蹭到了人類的臉上，并確定了香味的來源就是那一點好看的紅色。

    于是他直接上嘴了。

    那是一滴血。

    這滴從眉心滲出來的人類鮮血，味道與貝凡喝過的所有魚類的血都不一樣，沒有一絲腥氣，只有濃郁純潔的靈氣和馥郁濃厚的香味，貝凡從來都沒有見識過這樣精純的美味。

    蝴蝶會撲落在最美的花上，草泥馬會循著最鮮美的草去啃咬，而他貝凡目標偉大，只想吃最好吃的人類。

    他露出牙，兇殘地想要不干脆趁著這人類不省人事時，咬他一塊好了？但張開嘴后，貝凡又看到自己那半截還沒長好的斷牙，又悻悻地放棄了。

    那不能咬……要不就舔舔？

    他看到邙明眉心的血珠又滲了出來。

    貝凡放棄思考，高高興興地湊了上去。

    大尾巴魚機智的覓食行為，很快便以人類清醒過來而宣告終結(jié)。大概任哪個人類被這樣濕乎乎的進食，都不會醒不過來吧？

    邙明睜開眼睛，就看到眼前的大美人記，正在親親熱熱的……

    男人很穩(wěn)地抓住貝凡的肩膀，將他拉開與自己保持了距離。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邙明已經(jīng)徹底清醒了，他舔了舔因為許久未進水而干裂的嘴唇，聲音嘶啞，“你在做什么？”

    “我在……可持續(xù)發(fā)展！我知道的！”貝凡神色緊張地證明自己的清白，“是它自己冒出來的，我就是舔舔，沒咬……真的！不是我干的！”

    邙明伸手在自己眉心一抹，看到一滴晶瑩的血珠，他很快意識到什么，皺著眉頭向古鎮(zhèn)奇門八卦局的西北角的方向望去。

    貝凡秉持著不浪費的原則，忙地湊過去將那滴血舔了，然后才隨著人類的眼光看去，頓時驚訝得一迭聲道：“人人人類，那個是什么！”

    “是我們離開的時機到了，外面與我有著相同血緣線的貴人相助……我只是沒猜到，居然會是以這種方式，我以為這東西十幾年前就用光了?！壁鞯吐暯忉屚辏炀毜爻志蛯⒇惙脖Я似饋?，快速地走下了懸棺塔。

    人類天師抱著懷里的大尾巴魚，在這古鎮(zhèn)中奇門八卦陣中七繞八繞，繞得貝凡都眼花繚亂時，他們才終于離開了重組改變過的古城，出現(xiàn)在小鎮(zhèn)西北角的外圍。

    符文防護罩外，就是剛剛他們在懸棺塔上遠遠看到的東西。此時靠的近了，甚至可以觀察其精細的結(jié)構(gòu)。

    那是一艘船，一艘很小的船。這本該在湖面上出現(xiàn)的扁葉小舟，如今卻乘風破浪反常理地一路航進了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