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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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意原先被周曉嵐拉開,熄了勸說的心思,現(xiàn)下周曉嵐離開,林山雪又唉聲嘆氣,猶豫一二,還是上前—— “所以說啊,人生就是因為不停的重復才如此難捱的?!?/br> “啊?”林山雪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把段意才打好的腹稿盡數(shù)打散,凌亂在五臟六腑間,“什么?” “不要老重復說過的話,無論在哪里?!?/br> 林山雪難得有心思解釋了一句,然而段意仍然不懂,嘴唇微張愣了半響,“可是……每天早上打招呼說的早上好,也是說過千萬次的話,如果不說……真的可以嗎?” “……”林山雪看著他,沉默許久,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不出來,原來你很有當杠精的潛質。” 段意想反駁,林山雪的手機恰在此時震了一下,已然不想在繼續(xù)和他交談,只能帶著三分霧水、七分不滿作罷。 江綏:【明天下午有空嗎?】 林山雪看見消息的那一刻,嘴角就不自覺的上揚。 嘖,說什么喜新厭舊,原來只是拿喬,在等對方先來主動找她。 林山雪:【干嘛呀?】 對方正在輸入中…… 林山雪:【大忙人終于有空請我吃飯了?】 林山雪:【拖這么久,你必須要補償我?!?/br> 江綏手指一頓,刪除聊天框中輸入的內容,重新打字。 林山雪:【和我結婚?】 江綏眼角抽了抽,眉頭登時緊蹙,多年來保持的良好修養(yǎng)眼看就要付之一炬。 林山雪:【不行?】 林山雪:【行吧?!?/br> 林山雪:【我委屈委屈,你給我唱首歌結婚這事就算了?!?/br> 江綏:…… 多少次了!他就不應該理她! 林山雪:【為什么不說話?】 林山雪:【你在怕什么?】 林山雪:【還是你比較想和我結婚?】 林山雪:【也不是不行?!?/br> 江綏忍無可忍:【閉嘴。】 猜測江綏不會再理她,按下退出,不堪入目的評論區(qū)不期然出現(xiàn)在屏幕上。 巨大的一聲,門被猛然關上。海風催得老舊的窗戶嘎吱嘎吱的響,窗簾膨脹,劇烈的抽打空氣,像打在她的臉上。 眼中的笑意頃刻淡下去,熟悉的字眼化作刀劍狠狠刺進雙目。 去死! 去死吧! 她忽然不能承受這些尖刻字眼帶來的負能量。 我就是這樣的,我就是爛人啊,糟糕、自私、貪婪、刻薄,世界上再找不到比我爛的人。你們說的都對,我就不應該活在世上。 但是為什么要我自己去死???我死怎么夠呢? 你們都得去死?。?/br> 都去死??! 林山雪知道她狀態(tài)不對,知道她應該放下手機,去做些別的什么事,什么事都好,只要別再看這些評論。 可手機就像黏在她手心,不停地往下翻看評論,指尖充血,越翻越快。 啪嗒一聲,手機摔在地上,林山雪從這種狀態(tài)解脫出來,呆愣的看著碎裂的屏幕,腦子亂成一團漿糊,蹲下,沉默,眼睛宛如一潭死水。 幾乎是無意識的,把指間插入發(fā)絲,烏黑的頭發(fā)襯得雙手蒼白如紙,輕輕揉了兩下,指尖用力,忽然收緊,攥住頭發(fā)猛地往外拉扯。 第19章 第 19 章 林山雪一直很清楚,自己是一個糟糕,甚至稱得上惡劣的人,但大多時候她會選擇遺忘,你知道的,生活最擅長的就是溫水煮青蛙。但不可避免,總有那么幾個時刻,這些被刻意遺忘的東西會像潮水一樣涌上來。 每當這時,她的心情就會變得非常差勁。 很多人不約而同選擇在冬天和夏天死去,也許純潔,也許燦爛,可惜上清市冬季無雪,夏季多雨。 但也不必難過,死亡本身就是一件很美的事,不需要外物加持。 擦干血跡,填補缺口,泛著青紫色的尸體再次煥發(fā)生機,無論靈魂多么破碎和骯臟,心情多么抑郁與黑暗,林山雪心都會平靜下來。 忘了是誰說過,世間最令人難以消受的是對美的祭奠。在林山雪看來,美本身就是祭奠,而追求美,是人的本能。 躺在入殮臺上的是一位拾荒老人,上半身的骨頭碎了大半,身子像抹布一樣擰在一起,沒有骨頭支撐的皮rou耷拉下去,一些地方又突兀的鼓漲,左腿從膝蓋處被折斷,腿骨刺破皮膚,以詭異的角度彎曲著,僅剩腘窩處的皮rou苦苦支撐,才免于支離破碎的慘況。 段意又要忍不住干嘔,林山雪沒像往常一樣譏諷他,轉身去挑選工具,簡短地吩咐:“擦?!?/br> 將翻涌上來的早餐咽下,頂著辛辣的喉嚨上前,只覺一個頭兩個大,無從下手。這樣的情況,即使在其他幾個經驗豐富的人看來也是不多見的。 他們的工作和醫(yī)生在手術臺上有些類似,最大的不同在于醫(yī)生做手術是求生,而他們,是為死。 凡是一體兩面的東西,大概都有什么必然的聯(lián)系。 也正因如此,林山雪有一種直覺,她和江綏的關系絕不會像江綏所認為的那樣戛然而止,他們的緣分是天注定的。 想到明天又可以看見江綏,林山雪死寂的眼中閃過一絲流光,放下手中的三角針,把裝滿工具的推車推至入殮臺旁。 復原、填補、縫合,每一個流程林山雪都重復過上百次。手掌貼上肌膚,或滑膩,或干涸,或僵硬,每一種觸感都給她帶來同樣的感受——來自靈魂深處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