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然而隔得這么遠(yuǎn),戰(zhàn)場上細(xì)致到個人的對戰(zhàn)情形,她既看不真切,也沒法看得精細(xì)。 就好像現(xiàn)在,她便是不明白那些綁著黑色巾布的人為何就停了下來,簡直急得抓耳撓腮。 下去吧,她怕等她下了山的時候,底下都已經(jīng)打完了。 可如果不下去吧,她又是真的看不清楚! 事實上,那是仇懷光單人匹馬地攔住了達奚嶸。 仇懷光作為在御前帶刀的千鶻衛(wèi)將軍,她最擅長用的兵器,自然是刀。 但,長.槍、以及長刀的用法也是大商的武將所必需會的。 這會兒那把頂端包了布的長棍在她的手上,竟是虛虛實實、實實虛虛,令人應(yīng)接不暇。 達奚嶸可是習(xí)慣了在戰(zhàn)場上作戰(zhàn)的武將,遇上眼前這名武藝高超的女將軍,一時間竟有些招架不來。 “別和他拼力氣!你拼不過的!” 遠(yuǎn)處的孫昭正在收攏部隊。 此時包圍已成,他便將圍著達奚嶸的那道封鎖越收越緊。 見到兩人戰(zhàn)至焦灼,孫昭便著急地喊了一聲。 可仇懷光卻是目光冷然,沉著應(yīng)敵,回了他一句:“管好你自己!” 看到仇懷光竟是正面扛下了達奚嶸的一招,孫昭連忙把仇懷光的那部分兵力都接管過來,并命人把已然身處包圍圈的那些系著黑色巾布的人給捅下馬去。 此時仇懷光手中的長棍已然在達奚嶸的力逼之下彎曲起來。 眼見著那幾名身系黑色巾布的小兵也將長棍刺向自己,她便將擋著達奚嶸那一擊的長棍向著旁邊一個傾斜,而后丟了手上長棍,一拍馬鞍旋身而起,在躲開了四五根長棍的或刺或挑時,直接向著達奚嶸連出七腳。 那便將這位穿著鎧甲,塊頭也比她要大了許多的戰(zhàn)將踹下了馬去。 在達奚嶸“哐當(dāng)”一聲落地時,仇懷光便也剛好坐到了他的馬背上,且抓住了一把向她刺來的長棍,將其奪下,將那四五個小兵全都掃下馬去。 當(dāng)趙靈微跑下山來的時候,便正好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勝負(fù)已分。 * 一個時辰后, 朔方郡, 守將官邸。 “懷光,你贏下達奚將軍的那一招,我和達奚將軍都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此時,參與了那場演練的四名武將,還有趙靈微的一班親信都在正堂之上。 由于趙靈微說的是商言,齊安便盡職地為正站在這里的魏國人傳譯起了這段話。 趙靈微對仇懷光說出此言的時候,是帶著笑意,且語調(diào)溫柔的。 但齊安為了盡顯他們大商的氣勢,因而是抬首挺胸,用很正的音調(diào)高聲說出了這句話的。 如此一來,必然會給人以完全不同的感受。 達奚嶸在齊安說完之后,也是點起了頭。 對于仇懷光不等他與孫昭決出個勝負(fù)便直接沖過來,兩人一起合圍他,他是不服氣的。 只是趙靈微后來對他說“兵者,詭道也?!?/br> 因而,他也便只能把那些不服氣壓到心底去了。 但對于仇懷光身為一名女將,卻擁有如此武力,甚至堂堂正正地將他從馬上擊落——這又讓他感到很是服氣。 仇懷光:“回殿下,圣上喜歡看馬球。故而卑職在圣上身邊的時候,便時有和人比試馬球。卑職將達奚將軍從馬上擊落的那一招,便是卑職在馬球比賽中會用到的招數(shù)?!?/br> 趙靈微:“你們打馬球,打得這么兇啊……” 這樣的話語讓趙靈微脫口而出,而后她便在齊安深吸一口氣時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頭說道:“剛剛的那句話就不用譯了。” 趙靈微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因為,她這會兒看起來雖是威風(fēng)凜凜的,在神都那會兒,卻是個小可憐。 在換上男裝偷偷跑出門時,她甚至都不能暴露身份。 馬球比賽這種民間很難舉行起來的賽事,她則只是聽說過,也看過描繪馬球比賽的畫,卻是從沒真的親眼見過。 到了這會兒,倒是自曝其短了。 仇懷光看到趙靈微這般模樣,便笑著說道:“殿下若是想看,待到冰雪消融之時,卑職也可以命人為殿下打一場馬球比賽。” “好!一言為定?!?/br> 趙靈微鄭重地應(yīng)下,隨后她便喚童纓替她取來那只事先已然準(zhǔn)備好的木匣子。 里頭裝著的,正是她親手畫的白色鬼面具。 這也正是她要給到本次演練勝出者的獎賞。 趙靈微將鬼面具取出,向眾人展示了一番。 隨后她便起身,從主座之上走了下來。 她竟是要親手把這張面具交到仇懷光的手中。 趙靈微:“懷光,今日看到是你贏下了演練,吾心甚慰。因為你不僅是跟著我從神都一路而來的商將,還是一名女將軍?!?/br> 仇懷光:“能為殿下分憂解難,實乃懷光之幸?!?/br> 趙靈微:“既然女將軍都能贏過那么多男子,統(tǒng)帥全軍。那么,我身為女子,一定也可作為朔方郡之表率,在魏國謀取些什么?!?/br> 說罷,趙靈微便靈光一現(xiàn),說道:“現(xiàn)在就戴上這面具,也不知好不好看。不如,我替懷光把它系在腰間吧。” 仇懷光:“這……殿下,這似乎不妥?!?/br> 這種不知是受寵若驚,還是誠惶誠恐的樣子在仇懷光的身上實在是很難看到。 因而趙靈微就覺得自己更應(yīng)當(dāng)這樣做了。 趙靈微的個子其實不矮。 在神都的貴女中,她已能算是偏高的那些了。 然仇懷光卻似是有北方血統(tǒng),比之孫昭都沒有矮上多少。 如此,趙靈微便不需太過彎腰躬身便能替她把那張鬼面具系到腰間。 “系好了?!?/br> 趙靈微的手本就很靈巧。 這會兒她又是給女子的腰上系點東西,自是動作既自然,又流暢。 不一會兒,她便給人系好了。 別說,這面具雖被她畫得很是兇惡,然而被掛在了穿著盔甲的女將軍身上,竟是既合適,又還挺好看的。 趙靈微向后退了兩步,目光柔和地看了一會兒,稱贊道:“好看?!?/br> 話音剛落,仇懷光便跪在了趙靈微的身前,鄭重道:“末將愿為殿下征戰(zhàn)沙場,萬死不辭!” 此言一出,這些跟著趙靈微一起來到了朔方郡的商將以及文官們,便都跪在了趙靈微的身前。 武將們將仇懷光先前說的話重復(fù)起來。 而文官則說——“臣愿為殿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br> 齊安見此情景,便也跪了下來,卻是用魏言說出了那兩句話。 這些魏將于是終于反應(yīng)過來,也說出了堪稱誓言之語。 震天般的聲音沖破守將官邸的正堂,帶著回音向外而去。 那自靈武郡星夜回程的隊伍也便是在此時回到了朔方郡。 領(lǐng)兵出城的賀樓楚坐在馬上,等待著傳信官將自己回城的消息帶給身為城主的太子妃殿下。 這些士兵是由他向公主殿下借的。 因而,他便要先還兵于他的太子妃,將這些人帶回城外的軍營,而后才離開這些已經(jīng)隨他出生入死了十天的人。 傳信兵騎著快馬沖進城內(nèi),賀樓楚則抬起自己的左手,看向手腕上的那條水藍(lán)色發(fā)帶。 他在靈武郡內(nèi)洗了澡。 那時,他用皂角搓了搓發(fā)帶,卻是不敢用力,也未有將它解下。 是以他只是洗掉了些許上面沾到的灰塵,而沒能把濺在上面的血也一并洗去。 這讓太子殿下有些不那么高興。 因為這到底是他的太子妃親手給他系上的信物。 其意義,自是非凡。 他所騎著的這匹馬兒似乎對主人此刻的心情若有所感,“哼哧”“哼哧”地哼著氣,在城前的雪地上來來回回地走著,簡直就像是個已然等急了的人。 但他愛慕的女子并未有讓他等待太久。 來自好多匹馬兒的馬蹄聲很快便從城內(nèi)傳來,似是傳信官才到達守將府邸,公主殿下便已然領(lǐng)著人出來了。 一日不見,不會如隔三秋。 但十日不見,卻是真的就好像已經(jīng)隔了一整個冬天。 騎著馬的趙靈微隔著好一段路便停了下來。 待到她確定她的賀樓小可憐沒有缺胳膊少腿,也似乎也沒有又受了什么很重的傷,她才又讓馬兒向前“得得得”地小跑起來。 賀樓楚就在吊橋的盡頭處等待著她。 那是領(lǐng)了兵的武將在交還兵員之前所能進到的,離城最近的地方。 待到趙靈微已然離他很近了,他便下了馬,把龍雀天戟插進了厚厚的雪中。 他很是認(rèn)真地看著騎在馬上的人,開口便是一句:“瘦了?!?/br> 說罷,他便又是皺著眉問道:“現(xiàn)在還是冬天,怎么也瘦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