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對,然后她就該自己去掐母親的人中。 待到母親悠悠轉(zhuǎn)醒,便再在她耳邊說:母親,剛剛孫中郎將和我那賀樓君,還一起給我按腿呢?,F(xiàn)在他倆被我拍出去了,就在外面打起了架。 母親必是又昏死過去了。 這回連掐人中也該掐不醒了。 得……得潑水。 不不不,這太不孝了,此事她不能做。 她得,給母親尋來十本《女德》、十本《女誡》做枕頭,再給母親蓋上被子。 讓母親躺在那里,好好地睡上一覺。 一想到這滑稽的情形,趙靈微就樂得偷笑起來。 要用兩只手一起死死地捂住嘴,才能不笑得大聲起來。 又是一聲暴躁的“再來!”從屋外傳來,趙靈微則是止不住心里的竊喜,兩只腳好像要登山一樣不斷扒拉著這張榻的靠背。 然后她又想起元嘉弟弟和善貞meimei在知道這些之后可能會怎樣。 但不管她怎么想,心里都沒那份詩里常會有的……那種,那種思鄉(xiāng)之情。 她也一點(diǎn)也不覺得傷感。 在這樣的一夜中,既沒有梳洗、也沒有躺在軟榻上蓋著錦被的太和公主就只是覺得痛快,覺得人生得意,覺得她好像明白了那些英雄人物建功立業(yè)時的豪情萬丈。 趙靈微便是在這種心情下睡著的。 待到被她用來蒙著腦袋的兩件斗篷都慢慢滑落到她的肩上,并且那冬日清晨的陽光也漸漸透進(jìn)窗戶,把本就睡得不沉的趙靈微漸漸喚醒,她便感覺到自己的屋子里似乎有了一個人影。 公主殿下眼睫輕顫著,還未清醒便向那處看去。 只見一個作男子裝扮的女子從屋門口走到她的榻前,以軍人之禮單膝跪在了那里。 “仇將軍?” 趙靈微費(fèi)力地睜開了眼,并坐起身來。 “啟稟公主,懷光不辱使命,已將朔方郡內(nèi)的三十九處防衛(wèi)亭全部拿下。城北城樓的守衛(wèi)現(xiàn)也已向我們投降了?!?/br> 即便是仇懷光如此沉穩(wěn)的人,她也在終于替趙靈微拿下此城后難掩心中激蕩。 趙靈微也該是如此的。 可真當(dāng)她一覺睡醒便聽到了這般好消息,她反而只是輕輕地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仇將軍一定能做成此事的。” 整整一夜都未有好好休息。 這讓趙靈微的氣色看起來并不那么好。 并且,她那原本梳得極為精致的頭發(fā)也已經(jīng)亂了。 可這些都無損于她的美。 她從榻上起來,親自將跪著的仇懷光扶了起來。 趙靈微:“現(xiàn)在,就只剩下那幫還在呼呼大睡的色鬼飯桶了?!?/br> 她所說的,便是昨夜出席了那場接風(fēng)酒宴,卻是一直到早上都沒等到她的那些人了。 仇懷光:“是也。接下來,公主打算怎么辦?” 趙靈微:“我啊,打算梳妝打扮?!?/br> 仇懷光顯然因為這樣的答案而有些回不過神來。 趙靈微:“將軍有所不知。昨夜,他們一直都在催向正使把我叫來。向正使便說……公主在沐浴更衣,公主在梳妝打扮?!?/br> 趙靈微走到窗戶前,感受了一會兒此刻還不會刺到眼睛的陽光,說道: “沐浴更衣怕是來不及了,但梳妝打扮,還是要的。向正使乃我使團(tuán)正使,他既已替我擔(dān)待了一番了,我又如何還能讓他說出的話成了騙人的鬼呢?” 說著,趙靈微心中又是一陣好笑。 “既然這些人都已經(jīng)死到臨頭了,便讓他們好好看看,我這位大商的公主,到底是美是丑。又值不值得,讓他們等上一宿?!?/br> 第42章 昨夜的朔方郡又是下了許久的雪。 在那間讓城中武將經(jīng)常一起聚集著喝酒的行館門前,背靠著墻在那兒排排坐著的守將親衛(wèi)已然身上積了一層雪。 他們冷透了,且僵硬著。 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仿佛冰雕一般。 作為冬日的早晨,現(xiàn)在的時辰還早。 已然在夢中經(jīng)歷了一場盛大變故的朔方郡,此時還未完全醒來。 也不知是因為這座行館并不在城中最為熱鬧的主干街道上,還是城中百姓都不愿撞上這些醉到了天明的大人物,行館門前的街上竟是連一個人也沒有。 行伍整齊的軍隊,以及那架讓人不論看幾次都還是會覺得驚艷的黃金馬車行至此地,停了下來。 當(dāng)馬車的車門被打開,千牛衛(wèi)中郎將孫昭便從馬上下來,向他們的公主伸出手去。 一只纖纖玉手從車門內(nèi)伸了出來。 隨即身穿紅色艷麗大衣,脖子上則圍著一圈兔毛圍脖的太和公主便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今日她戴了自己很喜歡的那串點(diǎn)翠金步搖,描了眉、也為自己點(diǎn)了朱唇,還在額間貼了花。 她仿佛讓人見到了一株在冬日出現(xiàn)的芍藥。 但那些可能會將花朵凍傷的雪花卻是無論如何也落不到她的花瓣上。 紅色的地毯被士兵們自馬車前鋪開,并一路鋪向那間落滿了雪的院子。 看似柔弱的和親公主讓模樣俊俏的中郎將扶著自己,踩到了地毯上,透過被破開的大門望向行館的庭院。 “砰!” 從遠(yuǎn)處傳來的這陣聲響讓正埋首在女人腰腹上的步六孤弗停了呼嚕聲。 但他卻還是沒醒,換了一側(cè)臉去埋,接著睡。 這是一幕怎樣荒誕的情景啊。 喝醉了的武官們或趴在桌案上,或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酒杯,還有那吃剩下的牛羊骸骨都散落了一地。 而在前一晚被向天鴿請來的那些女人,她們則是或光著躺在桌上、或被一兩個猛漢扒著,躺在鋪了衣服的地上。 而在屋外,帶著肅殺之意的千牛衛(wèi)與千鶻衛(wèi)則依照公主的吩咐,有意隱去了腳步聲,在趙靈微走到這里之前便已在廊上排成了兩列,低著頭恭敬地候在了那里。 向天鴿走在了前頭,為盛裝而來的公主帶路。 而在趙靈微的身后,則還跟著仇懷光、孫昭以及賀樓楚這尊有著琉璃色眼睛的殺神。 昨夜,他用了幾日的槍斷了。 賀樓楚覺得普通的商制長槍果然用起來不順手,便干脆只是帶著刀跟在后面了。 留在這里盯梢的人在他們到來時便已經(jīng)告訴趙靈微,里頭喝酒的這些人從昨夜起到現(xiàn)在,來這兒的還一個都沒走。 如此,原本處于弱勢的一方便真的給此處的地頭蛇來了一個甕中捉鱉了。 向天鴿離開時是逃一般地走的。 現(xiàn)在不過隔了一夜,形勢便已完全逆轉(zhuǎn)。 再來時,他已是挺直了胸膛,走起路來都兩袖生風(fēng)。 這一切都得益于趙靈微的有膽有謀與雷厲風(fēng)行。 向天鴿想要對自家公主投桃報李。 他快行了幾步,態(tài)度殷勤地去替趙靈微推開了門。 但門一開,向天鴿便僵住了臉,還要把門給拉回來。 趙靈微:“怎么?” 向天鴿面有尬色,抖了抖袖子,向趙靈微拱手道:“昨夜……昨夜臣為了應(yīng)付這些人,請了些青樓女子過來?,F(xiàn)在里頭的情形,有些不堪入目,怕是會沖撞了公主?!?/br> 趙靈微吸了一口氣,凝神想了片刻。 她道:“無妨。既然這世上不止有至美之色,我便不可只是看那落花,看那流水,看山川壯麗之景。向正使,帶路吧?!?/br> 于是那間屋子的門被完全打開,屋內(nèi)的渾濁之氣也便溢向屋外。 賀樓楚不知道兩人說了些什么,但是看到里面的情形,他便直接從趙靈微的身后走到了身前。 那高大的身軀擋在她的面前,其松雪之意也替她稍稍抵擋住了那片污濁。 趙靈微在愣了愣之后笑了起來。 剛才與向正使說了話,倒是把他給忘了。 “讓我進(jìn)去吧。我讓大家替我忙了一整夜。和那些能讓人身陷險情的危險相比,總有那么些小事,是我該出手去做的?!?/br> 那語調(diào)太過溫柔,竟是讓此處除了他倆之外唯一能聽懂這些的向天鴿都偏過了老臉,不看他們這里了。 這間讓人尋歡作樂了一整夜的屋子,爐火燒得極旺。 里頭熱得甚至都讓人覺得有些燥了。 當(dāng)向天鴿將屋子的門全然打開,那些從外頭沖進(jìn)里頭的寒冷之意自是讓里頭的好些人都罵罵咧咧地醒了過來。 一名低級武官被他們喚去把門給關(guān)上。 當(dāng)那人走至門口時,便看到了衣著華貴得能讓此地蓬蓽生輝的少女推開擋在她身前的人,就此現(xiàn)于他的眼前,也令他失去了所有的話語。 隨著趙靈微看了一眼里頭的情形,并提起衣裙踏進(jìn)這座酒池rou林,那插在她發(fā)間的金步搖便也搖晃了起來。 醉了一宿的低級武官看她這樣進(jìn)來,便不自覺地向后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