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他追了兩天兩夜才追上那隊匈人,僅憑借九百騎兵就殲滅了八千匈人,一戰(zhàn)成名?!?/br> 整個議事閣都因為魏國太子那九百騎兵破匈人八千人的戰(zhàn)績而神情一怔。 孫昭身為千牛衛(wèi)中郎將,卻是從未真正統(tǒng)領(lǐng)軍隊打過仗。 當他聽到這番話語,他不禁感到一種說不清的向往與艷羨。 但隨即,他的心里便又有了異樣的感覺。 孫昭:“那畢竟是魏國太子,即便再為國主不喜,又怎能做出如此冒險之事?” 回答他的并不是先前說話的那名將軍,而是就站在他身旁的仇懷光。 仇懷光雖也未去過魏國,但千鶻衛(wèi)與千牛衛(wèi)的職責畢竟稍有不同。 相比起身為男子的孫昭,仇懷光陪伴在慈圣皇帝身邊的時間要更長,也自然會接觸到更多與各國風土人情相關(guān)的事物。 仇懷光:“魏國乃是北方悍族,雖學習了些許來自大商的禮制,但骨子里還是與我們很是不同。魏國以強者為尊。在他們看來,越是勇悍就越是值得敬佩,值得追隨?!?/br> 慈圣皇帝看向仇懷光的眼神中透出了一絲贊賞,其贊許之意自是十分明顯。 “這魏國小兒被逼到如此境地,他的處境可見一斑?!?/br> 那可真是讓人既贊嘆,又惋惜,卻還有一些慶幸。 孫昭顯然想要替大商扳回一城。 他道:“我們的豹騎將軍也是少年英才,只二十二歲便已立下如此功勛,西退匈人,北擊魏國。不知那魏國太子……?” “那魏國太子,到今年冬天也才十九歲?!?/br> 也就是說,他帶著八百騎兵便一路追至匈人的草原深處時,只有十七歲。 說罷,那名將軍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感慨萬千道:“我輩,俱老矣?!?/br> 沒曾想,之前一直默不作聲的璇璣君卻是說道:“魏國太子擅用騎兵,但我聽兄長說,豹騎將軍也是我大商最會用騎兵的將軍。即便他沒法趕在魏國太子回援之前快進快出,又如何?” 說罷,議事閣中的幾名將軍的面色這便不好看了。 根據(jù)地圖上標出的行軍線路,俞松謀所走的,是一條前人還從未想到過的,可以直插魏國咽喉的要道。圖的便是“奇”與“快”這兩個字。 這也同樣是俞松謀一貫以來的行軍風格。 可這次一旦他被人圍追堵截,斷了糧草,那便危險了。 而他在五日內(nèi)連下三城,此戰(zhàn)雖快如刀刃上閃現(xiàn)的鋒芒,但他的動作也已經(jīng)大到足夠讓魏國的其它軍鎮(zhèn)開始向王城遣兵了。 戰(zhàn)機總是稍縱即逝的。 俞松謀此舉顯然也是在賭。 他在賭魏國的雙鎮(zhèn)嘩變沒那么快就能被平息,甚至其它軍鎮(zhèn)也會與之遙相呼應(yīng)。 他也認為拓跋子楚沒可能那么快就擺脫折威將軍的部隊,并趕來支援王城。 相較于騎兵,步兵在被動的防御戰(zhàn)時往往能發(fā)揮出更大的優(yōu)勢。 他們的弓箭射程也會比騎兵更遠。 一旦他這里事成定局,帶著許多長弓兵的折威將軍便能且戰(zhàn)且退,并在后續(xù)部隊跟上時找到機會與他會和。 此戰(zhàn)便能保大商北部邊疆的五年安定。 是夜, 魏國境內(nèi), 豹騎將軍軍營處。 “起來了起來了,都起來了!” 火長們低聲催促著,讓自己負責的兵員們趕緊起來。 大約在一盞茶之后,他們便要趁著天還未亮,在敵人的戒備最為松懈之時再下一城。 火把在下一刻被點起,火光則照亮了俞松謀正在擦拭著的鉤鐮槍槍尖。 銀芒一閃,便在那槍尖與底下的月牙形彎刃上映出了年輕將軍的眉眼與臉龐。 那是一張在凱旋而歸時,令神都的許多女子都魂牽夢縈的俊朗臉龐。 作為率兵一路前行的將軍,他已有三天三夜未有合眼了。 但大戰(zhàn)在即,他卻并不覺得疲憊。 只是在這一剎那,他雖然身在前線,心卻仿佛已經(jīng)回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應(yīng)當是數(shù)年前的神都。 他還是折沖府里的一名小小的校尉。 當時他得到軍令,即將前往匈人之境。 皇嗣府里的那個漂亮的總是讓他看的有些失神的小丫頭,便是穿著男裝,扛著這把槍來送他。 “等我回來?!?/br> 他這樣告訴那個小丫頭。 他想說,等我回來,我就去問皇嗣府買下你。 但他卻不能,因為諾不輕許。 此去路上生死未知,他也不知那會不會是自己此生最后一次見到這個女孩。 可女孩卻一點也不明白他的心中所想。 “我不會走的。我會在神都待著?!?/br> 她回應(yīng)道:“松謀也肯定會回來的!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蔽移鋵嵅⒎琴v籍。而且,我還馬上就會是有封號的縣主了! 直到很久以后,俞松謀才知道那位特意將他提到了身邊的老將軍,正是因為晉越的囑托才會對他有了諸多照顧。 那日,他們的七千人馬在匈人之地意外遭遇了敵人的主力。 他為了掩護部隊撤離,主動請纓,帶人為其斷后。 待到他經(jīng)歷了九死一生,并率人歸隊,老將軍問他,掙到了這么大的軍功,回去以后打算做什么。 “我想把她從皇嗣府里帶出來?!?/br> 老將軍的神色一下就變得特別古怪。 “怎么,你還想娶她?。俊?/br> “不知道?!?/br> 那時的他就像現(xiàn)在這樣,用軟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輕易間便奪了幾十人性命的槍刃。 “但我不想她留在皇嗣府里,過著受人使喚的日子。 “我想給她買座宅子,在院子里擺上兩排戟架,種上幾棵桃樹,還有兩三棵櫻桃樹,再養(yǎng)幾只她喜歡的動物。 “若她喜歡,我還能每日都陪她練刀,練戟,練槍。” 說罷,他又問道:“將軍,我得掙到多大的軍功,才能問皇嗣府把她要來?末將的意思是……如果不懼也愿意的話。” 可老將軍卻沒有說話,反而是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回了他一句:“下輩子吧?!?/br> * 不會了。 俞松謀將手中的鉤鐮槍一把握緊。 他不會需要等到下輩子才能攢夠戰(zhàn)功。 傳信官們站到了馬背上,揮舞起手中火把,以此來示意將士們即刻出發(fā)! 在夜色還未盡時,俞松謀所率領(lǐng)的部隊便滅了火把,向著他們的下個目標發(fā)起了進發(fā)。 他的這支部隊與大商的其他軍隊皆不同,使用的乃是他自己想出的新戰(zhàn)法,就連武器都與其他部隊的十分不同。 在大商,騎兵所用的兵器主要是弓箭與反手刀。 可若是論騎射,大商的府兵即便每年冬天都花三個月來進行訓練,也及不上從小就在草原上游獵的匈人。 因而,以步兵起家的俞松謀便令自己帶的騎兵兵將改用長.槍與長戟。 當他命令手下軍將向前方發(fā)起沖擊時,這些人便列成步兵那樣的方陣,向敵人發(fā)起整齊劃一的沖鋒。 他就是憑借著這樣的戰(zhàn)法,成為了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商第一戰(zhàn)將,并打到了匈人的王帳之下的。 但這一次他遇到的對手卻是與往常截然不同。 在俞松謀的騎兵先鋒才還未沖至那以矮墻圍成了城墻的魏國商貿(mào)重鎮(zhèn)時,箭矢就仿佛雨一樣向他的騎兵射來。 “不好!有埋伏!” 隨著這樣一聲呼喝,十幾名騎兵便頃刻間從馬上墜落了下來。 “傳我指令,前方的隊伍散開!” “傳我指令,后面的隊伍換上長弓,用箭掩護先鋒部隊!” 若是其他人作為領(lǐng)兵將領(lǐng),或許會在遭遇弓箭手埋伏的時候便方寸大亂。 但俞松謀卻在看清了守在前方的步兵陣列之后即刻命人以軍號下達他的指令。 他的騎兵隊伍既然已經(jīng)進入敵人弓箭手的射程,那么貿(mào)然后撤,必然只會讓損失變得更為慘重。 于是他只是讓手下人進行赴死一般的沖鋒。 但擋在他們面前的這支魏國步兵隊伍竟是也在哨音的指揮之下快速變陣,在方陣之前組成盾墻,并從盾墻伸出長戈與長.槍。 那變陣的速度之快,簡直就像是他們大商最為訓練有素的步兵隊伍。 但那不應(yīng)該! “將軍,怎會如此!魏國怎么會有這般的隊伍!” 這是他們在魏國見到的第一支能夠精通戰(zhàn)陣之法,并還擁有如此軍紀的隊伍。 與這樣的隊伍作戰(zhàn),實在是會讓他們這些商將產(chǎn)生一種正在與自己人搏殺的荒謬之感。 “折威將軍沒能拖住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