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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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朝文武能人眾多,陛下催繳欠款,卻不派旁人,而是偏偏派了微臣,這是什么?這就是暗示呀?!?/br> “什么暗示?”建明帝直接問了出來。 “微臣寫了那么多奏折,陛下或允或拒,唯獨這一本,陛下留中不發(fā),這說明了什么?” “說明了什么?”建明帝滿頭霧水,此時宛如一個復讀機。 “說明陛下雖然有心默許公學之事,但苦于國庫無銀,無法開展此事,故而將這催繳欠款的差事派給了微臣,等錢收回來了,微臣到時只怕又要從戶部挪地方,要去主管這些公學之事,陛下放心,微臣都懂。” [杠精值: 5] 建明帝看著邵瑜都已經(jīng)在給自己派發(fā)官職了,越發(fā)覺得頭大。 邵瑜還沒有停下,不管多么牽強他都十分倔強的說了下去:“陛下之前召見微臣,都在這書房內(nèi),又提到微臣出身寒門,感慨天下寒門弟子不易,這不就是最明確的答復嗎?陛下之心,微臣都懂,您如此體恤百姓,實乃萬民之福?!?/br> [杠精值 5] 建明帝都快氣瘋了,沒想到自己隨口寒暄幾句,都要被邵瑜這么上綱上線。 “朕不就感嘆了一次?” 邵瑜點點頭,說道:“陛下雖然就說了一次,但每次看到微臣,總是長吁短嘆,目光望著京城方向,充滿擔憂和期許,京城乃是龍氣匯聚之地,這里卻偏偏文風不盛,百姓不能人人識字,這不就是陛下心憂之事嗎?您放心,微臣都懂。” 一番胡言亂語的過度解讀,配上邵瑜真誠的表演,建明帝心下一時竟然有些糊涂了,鬧不明白,到底是自己誤導了邵瑜,還是邵瑜的腦子真的出了問題。 “陛下,您若有空,可以出宮轉(zhuǎn)一轉(zhuǎn),如今民間百姓都在稱贊陛下賢明,遠勝堯舜?!鄙坭ひ娍p插針的說道。 建明帝想到勛貴們的奏折,沒好氣的說道:“有這么好聽嗎?不是罵討債皇帝嗎?” 邵瑜頓時瞪大了眼睛,問道:“陛下都知道了?” “嗯?” “這都是從安國公府傳出去的,臣本來已經(jīng)竭力壓制謠言了,但奈何安國公府的人,全都是一些宵小之徒,他們行事下作。不擇手段,在民間廣傳謠傳,罵陛下是討債皇帝,罵微臣是吸血侍郎,陛下,這是安國公府的人活得不耐煩了,才會這般誹謗,您不必放在心上。” 邵瑜直接將事情推到安國公府頭上,不過這話他也確實沒說錯,安國公府就是絕佳的豬對手,拉著建明帝的名聲下水,事情雖然做的隱蔽但沒瞞過邵瑜,邵瑜也懶得阻止,索性這般順水推舟。 “陛下,如今全京城的百姓,都盼著收回欠款后,開辦公學,甚至民間還有人說要給您立廟修金身呢?!鄙坭ふf道。 看建明帝臉上依舊猶豫不定,邵瑜又輕飄飄的補充一句:“民間自發(fā)修廟之事非同小可,是在老天爺跟前都掛了名的?!?/br> 建明帝心里咯噔一下,邵瑜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連“老天爺”都出來了,他此時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了,若是此時敢說一個“不”字,只怕立時就能得到反噬。 邵瑜這般做,倒是直接將他綁上了這條路上。 可建明帝哪里是一個愿意被這樣綁架的皇帝,為了折騰邵瑜,他讓邵瑜去催債,如今債沒催回來,他自己倒是惹了一身腥,建明帝心下窩了好大的火,但明面上,還是強行讓自己忍了下來,反而溫聲安撫邵瑜,說道:“愛卿做得很好,之前是朕想岔了,催債之事,就是要這般雷厲風行。” 邵瑜看著糟老頭子這么快變臉,本能就感受到不對勁,立時說道:“都是陛下教的好,微臣都是因為有您的指點,才會這么快摸到門路。” [杠精值 2] 建明帝拒絕承認邵瑜用的這些下三濫的門路,來自他的指導。 “愛卿說得不錯,待這些債款收了上來,朕對愛卿必另有重用?!苯鞯坌南乱呀?jīng)在琢磨著,等錢收齊了,就是他弄死邵瑜的日子。 至于所謂的開辦公學,好辦,撥幾萬兩銀子就是,做完了樣子就夠了,至于其余的,朝廷內(nèi)恐怕也無人敢說閑話。 因著有安國公府的凄慘模樣,加上幾家勛貴聯(lián)合上書的折子,全都被建明帝給駁了回來,這模樣,儼然是在給邵瑜撐腰,大多數(shù)人家為了避免和安國公府一樣,全都乖乖的還了欠銀。 偶有幾家負隅頑抗的,也立馬被督察院糾到了小辮子,最后不僅錢沒了,甚至爵位都有被擼掉的,這般雷厲風行下來,欠款倒是收了個七七八八。 安國公府糟了此劫,立時元氣大傷,宮里的太后一連病了多日,最后還是建明帝開口,賞賜安國公府一些財物之后,太后的病才慢慢好了。 欠款收到尾聲的時候,立時就有人上書參奏邵瑜。 無論是邵瑜還是原身,都是私節(jié)無虧之人。 因而,這一次的參奏,找出來的理由都甚是刁鉆。 其中被抓到的重點,倒是和原劇情中,原身被尋到的錯處一樣。 虞省賑災(zāi)案。 參奏的理由也不是邵瑜貪墨,而是失職不察,姑息養(yǎng)jian。 三年前,原身曾經(jīng)在虞省任布政使,而林州府賑災(zāi)案,卻是今年才爆發(fā)出來的。 這一己之力辦成這大案的人,是如今的虞省如今的布政使柳妄。 原身還在虞省時,柳妄在虞省首府任知府,原身調(diào)職之后,柳妄接任布政使。 短短三年時間,原本在原身手里發(fā)展勢頭良好的虞省,頓時變得烏煙瘴氣,上上下下一百多名官員全都參與,一起打配合,促成了一樁賑災(zāi)大案,最終還是因著虞省一名小官冒死舉報才將此事揭發(fā)出來。 相比較原身,其實如今邵瑜的處境更加艱難。 原身至少得罪的人有限,而邵瑜因著替建明帝催交欠款之事,鬧得滿城皆敵,如今全京城都等著落井下石踩上一腳。 欠款收的差不多,邵瑜對于建明帝便也沒了用處,自是到了卸磨殺驢的時候了。 “如今滿朝皆敵,大人卻似毫不慌張?!?/br> 邵瑜此時身處一間茶室之中,他對面之人,一邊為他斟茶,一邊輕咳兩聲,顯然身子并沒有那么好。 第46章 杠精臣子(十二) “問心無愧,何懼之有?” 邵瑜說完,伸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茶杯,臉上一絲陰霾也無,像是半點沒受到朝野政事的影響。 “大人果真是個妙人?!蹦凶诱f話間,又輕咳兩聲。 雖然是在咳嗽,但男人卻轉(zhuǎn)過頭去,似是怕病氣傳給了邵瑜一般。 邵瑜端起茶杯,入口,就是他熟悉的味道,明前翠尖。 “臣是個心思簡單,一眼就能望到底的人,若說有趣,怕是遠遠不及太子殿下有趣。” 如今天氣漸漸轉(zhuǎn)涼,但午后的茶室里,還是能聽見外面樹蔭下傳來的隱隱蟬鳴。 “孤性子乏味,就連父皇也時常覺得孤太過無趣,未曾想,還能得大人如此夸贊?!碧訙\淺一笑。 “裝病都快要變成真病了,這還不夠有趣嗎?”邵瑜反問道。 太子拿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片刻后,方才將茶杯放下,說道:“大人這話是何意?” “是藥三分毒,殿下裝了這么久病,如果繼續(xù)病下去,假病成真,指日可待,況且,一個病了很久的人,若是突然吃了點不該吃的,但因為他一直有‘病癆’的名頭,恐怕旁人都不會去細究他到底因何而死?!?/br> 在皇宮里裝病,和在宮外裝病,完全是兩碼事,宮里那么多雙眼睛盯著,太子就算有相熟的太醫(yī),但也還是要喝藥的,雖然那些藥大多溫和,但卻也是藥,若是有人在其間動手腳,也是十分容易之事。 原劇情中,太子是在三個月后病死的,但據(jù)邵瑜多日的觀察,太子雖然帶著些許病色,但這病卻絕不是大病,不足以致命,故而邵瑜認定,太子的死多半有蹊蹺。 良久之后,太子再度開口,問道:“大人消息靈通,孤可否冒昧一問?” 邵瑜見太子誠懇發(fā)問,當即也不隱瞞,而是說道:“殿下不必擔心,此事并非他人告知,而是臣推測而來。” 太子聞言微愣,說道:“往常倒不知邵大人有這般本事,倒是孤小瞧了大人?!?/br> “殿下是儲君,身上掛了許多雙眼睛,臣不過只是其中一雙?!鄙坭そ忉尩?。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就聽邵瑜接著說道:“只是臣這雙眼睛,向來看到的東西,總比別人多一些?!?/br> 太子的好奇心被邵瑜提了起來,便說道:“愿聞其詳?!?/br> “有些話說得太清楚,反倒有離間父子感情的懷疑,殿下心中清楚便是,微臣就不一一詳說了。” 太子聞言默然,皇帝的兒子不好當,自從皇后薨逝之后,太子就在舅舅的建議下“體弱” 了,這般父子二人有了十年相安無事。 “大人生了一雙慧眼?!?/br> 邵瑜聞言微微一笑,將手里的茶杯放了下來,說道:“殿下今日費了這么大一番波折,將微臣邀至此處,總不會是來討論病情的,殿下有話,不妨直言?!?/br> “大人爽快?!碧宇D了頓,接著說道:“此番大人雖替父皇追回國庫欠款,但卻將自己落入險境,此事大人可知?” 原劇情里,原身雖然受到朝臣攻訐,但絕沒有像如今這么大范圍,朝野上下大官小官全都參與進來,所有人都恨不得將邵瑜一腳踩進十八層地獄里一般。 若說邵瑜現(xiàn)在比原身好的,便是比原身更清楚建明帝。 當時的原身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因為這種事定罪。 虞省賑災(zāi)案無論開始還是案發(fā),全都是在原身離開虞省之后方才發(fā)生的,原身在的那幾年,死死的壓著手下的官員,等他離開之后,接任的柳妄終于一展所長,將全省官員上下串聯(lián)在一起,才有了如今這起震驚朝野涉事數(shù)百萬兩的大案。 案發(fā)之時,原身心中沒有半點慌張,反而將重心全都放在如何懲治柳妄,以及如何補救才能挽回虞省的損失。 在原身還在想著上書舉措,避免日后再出現(xiàn)這么嚴重貪腐之事的時候,建明帝連柳妄都往后稍了稍,直接將原身下獄,也不給他更多反應(yīng)時間,就將原身流放嶺南。 說來也實在諷刺,原身這個躺槍之人流放千里,而虞省的大案,因為牽扯之人太多,最后不過斬殺了以柳妄為首的一干主力,其余貪墨超過三萬兩的百名官員,全都被建明帝用“犯官贖買”制度放過,甚至這些人連官職都沒有擼掉,而是挪了個窩繼續(xù)為害一方。 太子此時開口,卻和邵瑜心中所猜測的一樣,這一次,建明帝亦是選擇了和原劇情中一樣的方式來對付邵瑜。 銀子到手,邵瑜這個礙眼的刺頭,建明帝便一刻都忍不了了,卸磨殺驢之心,昭然若揭。 “處境兇險,我如何不知?!?/br> 太子微微挑眉,他沒想到邵瑜會這么說,故而問道:“大人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那般行事?” “這些時日,陛下看似對我信重有加,實際上早已到了忍耐的極限,殿下懂得陛下厭我之心,我何嘗也懂,只是有些事,哪怕明知做了會萬劫不復,但還是要有人去做?!?/br> “陛下已不是當初的陛下,可我卻還要做當初的那個臣子?!鄙坭っ嫔蠞M是落寞與堅定,似乎壓根不在意自己的處境。 太子聞言,心下大震,道:“大人放心,若有一日,孤能繼承大統(tǒng),定會幫大人洗刷冤屈?!?/br> 建明帝想對邵瑜動手,太子看出來了,卻因為自己的處境而不敢勸諫皇帝。 這幾年建明帝變了很多,不像往日那么勵精圖治,反而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享樂上,故而行事更加狠絕,對待忠臣也更是薄情。 太子很想勸一勸,但他是太子,一個當了十年的太子。 當他成為太子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隱隱站在了建明帝的對立面上,他蟄伏尚且來不及,如何還會多言去犯皇帝的忌諱。 之前太子還想要私下勸一勸邵瑜,讓他不要這樣招惹建明帝不痛快,但那次邵瑜卻壓根沒有露面,太子一番苦心,在今日見面之前,他心中對邵瑜,也不是沒有怨言的。 但些許怨言,全都隨著邵瑜這番話而煙消云散。 “殿下的好意,微臣心領(lǐng),微臣斗膽問一句,殿下知曉微臣身處險境,可知自己亦是如此?” 太子聞言,倒沒想到能聽到這樣的話,趕忙問道:“大人為何這么說?” 邵瑜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其實今日殿下請我過來,應(yīng)當不是為了示警,而是為了安慰我。” 太子被戳中心事,倒也沒有生氣,而是問道:“如果孤出言安慰,大人心下可會好受一些?” 邵瑜搖了搖頭,說道:“殿下,臣需要的不是安慰,臣希望,殿下能夠擁有改變一切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