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那邊談成了，但自己這邊有收據(jù)在手，怕什么？

    山烈這邊摔了幾個杯子，側(cè)耳聽著樓下的確沒人上來，才跟幾個掌柜的偷偷拍手慶祝，耶，成功賣出一萬斤。

    “知縣大人要是做生意，想必也是一把好手。”資歷最長的老掌柜說，“這招誘之以利用的好??！”

    “這是什么說法？”山烈虛心求教。

    “青木炭的確賣的貴，但是大量貨源涌入一定會降價，對我們以后的銷售很不利。況且我們這里還是幾萬斤?！?/br>
    “那為什么我們不自己建個商鋪來賣呢？還能控制價格？市面就我們一家有貨。”山烈還是不解。

    “請工人，請掌柜，租鋪面，運輸，儲藏，打理衙門上下的關系，都是一筆不小的花銷，抵算下來，還不如低價賣出去，省心，別人有現(xiàn)成的渠道。現(xiàn)在我們低價賣出去，加上剛才做的一場戲，他們必定覺得占了便宜，不會把貨源透露出去，怕人跟他們競爭。我們就能如法炮制，到下一個城市，再賣出一萬斤去！”老掌柜精神振奮，恨不得現(xiàn)在就走。

    山烈點點頭，終于搞明白其中的關竅。

    第93章

    在此地停留了三日, 等跟炭商們交接后，兩邊都美滋滋的離開。

    山烈這邊，提供的炭品質(zhì)很高, 畢竟等明年說不定還要跟他們再賣一回炭。炭商們回去暗中約定，一小部分的放出炭來, 穩(wěn)定市場價格，趁著冬天大賺。

    山烈又跑去隔壁五十里外的另外一個州郡，如法炮制一番，又是一萬斤出手。剛開始, 他拿著銀子還很興奮，后來已經(jīng)能淡定的數(shù)銀票。

    這一波下來，賺了七千多兩銀子, 除了一小部分是現(xiàn)銀, 大部分是小額銀票。回去還不知道怎么分呢！

    趕在臘月之前，山烈回了塔林，一進城都來不及歇口氣，先把賬目交接了。

    “大人，這里是銀票, 這里是賬簿，沒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吧？”

    “等等！來算算每個人能分到多少銀子？現(xiàn)下馬上就要過年, 早點分下去穩(wěn)定人心?！痹ゲ挪环胚^送上門的工具人，實在算學好的人太少，同時他在計算今年能夠上交的稅賦。往年，人頭稅田稅和商稅徭役, 整個城市加起來大概是八百兩，還經(jīng)常交不上來，今年早就趕在年底之前把賦稅交上不說, 家家戶戶還有結(jié)余。

    不過，距離一萬兩的目標，仍然差很多。不過，萬事開頭難，有一百兩賺十兩很難，有一千兩賺一百兩卻很容易，錢是會生錢的。

    山烈接過算盤就進入忘我狀態(tài)，十指如飛撥弄數(shù)珠，算好做工出力的，負責運送的，還有商隊銷售的，最后把結(jié)果交了上來，“大人過目?！?/br>
    曾湖庭接過賬本一看，跟他估算的差不多，遺憾的說：“哎，雖然賺的多，分下來去卻沒多少?！?/br>
    山烈順著點點頭，“當然。”人口如此眾多，這是正常的事情。不過，老百姓們可感激了，因為從前他們家中湊到一堆都沒有五兩銀子，現(xiàn)在一年就賺到了！他們手頭闊綽，又想到馬上又要賣出一部分白菜，大方的犒勞自己，買了許多平日舍不得的東西，白面粉豬頭rou，有閑錢的還會給閨女老婆買個花戴。于是順平商行又多了許多訂單，吃不下還通知今年過來的商隊多帶些物資，甚至連走街串巷的貨郎也來湊熱鬧，趁著過年來賺了一筆。

    然后又成功收到一筆商稅，這是一個良性循環(huán)，百姓能賺到錢，才愿意把錢花出去，再更努力的去賺錢。

    “賣炭的情況怎么樣？”

    山烈一一說來，他最近進步很快，在跟商販的接觸中飛快成長著。

    “大人，我有一事要說?！豹q豫著，山烈還是講了出來，“這次賣炭，我們打的出其不意，但是長久買賣并不是這么做的。掌柜們都說明年還可以這么賣，我的想法是，為何不找個大客商，直接全權(quán)交付給他呢！寧愿在利潤上讓一些?！?/br>
    “可算是猜中了！”曾湖庭撫掌大笑，“如果想匿名賣炭，為何要用你家的名頭呢？我沒特意讓你們隱藏行蹤吧？”

    山烈回想，的確。

    “第一年，咱們的炭品質(zhì)如何，還需要一個市場回饋，能縱橫商海的都不是傻子，都是些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你信嗎？如果炭好，不等到春天，就會有人專程趕來。到時候主動權(quán)可就在我們手上，嘿嘿?！彼呀?jīng)托葉家商行的關系放出消息，相信嗅覺靈敏的商人不會錯過。

    “也難為你能想到這個，去吧，回家去，快過年該準備年貨?！痹]手讓山烈離開，“年后還有大生意要做，市場還會逐漸擴大，一間順平商行是擋不住你的腳步，總有一天能做到全州郡，全國都知道你的名字?！?/br>
    山烈在幾十年后回想起這件小小的書房，仍然覺得熱血涌上心頭，他本來只是出生邊陲的小小少年，誰曾想能夠成為日后“商部”第一任的部長？

    但以后威風凜凜的部長最cao心的是，怎么安撫長久不見的meimei，果然人生何處都是煩惱?。?/br>
    其實進了臘月氣候?qū)嵲谶^于寒冷，不論是燒炭還是腌菜都停下，老百姓們躲在家中，燒著熱乎乎的炭火，能吃上往年吃不到的rou，格外心滿意足，不過才大半年時間，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啊。

    衙門事少，曾湖庭半封筆，這里治安也好，雞毛蒜皮的小事，朱縣丞都不稀得處理，交給手下的衙役。終于可以好好過年了。

    他弄到一些芋頭，這樣的天氣待在宅子里吃芋頭是不香嗎？

    祁月明坐在一邊，等著芋頭成熟，那剛烤好的帶著熱乎乎的香氣，她順手一撕，芋頭皮就破了。

    “小心燙！剛從火里拿的！”曾湖庭搶過她的手來看，看到她手安然無恙，這才笑著道：“心急吃不來熱芋頭。”

    “沒事，我常年練武，手里早就長了很厚一層繭子?！逼钤旅鞔蟠蠓椒降穆┏鍪?，手背上總有細微的傷口，手心虎口，指根都是繭子，可見她練功的用心。

    “果然天下就沒有白來的本領?！痹ド斐鲎约旱挠沂?，“我左手還好，右手掌跟，食指中指拇指也全是繭子，當年我練字時，父親還說，練到繭子掉了又長，長了又掉，就算是成功了?！?/br>
    “曾叔叔說的是實話，就是對一個小孩子也太直接了。對孩子不都是安慰嗎？”

    “那你可小看我了。我想的是，長了又掉掉了又長，究竟要多久呢？我每天多練習半個時辰，會不會盡快練好？”他把繭子作為衡量的尺度，想早點達成。

    “我小時候也是，爹告訴我，只要我每天練功，一直練到五百次，他就會回來，于是我一天練五次，希望縮短這個時間......”她怔怔的望著虛空出神，“他當年笑著跟我說，塔林的糊糊很難吃，就像從土里挖出來又拿醬油泡了三天......其實哪有那么難吃.....”

    “那你以后還可以告訴你的孩子，那糊糊根本不難吃，再騙他吃下去。等他真的吃了，告訴他那是姥爺吃過的?！彼凵穹湃?，輕輕的說。

    “哪有這么糊弄小孩子的？”祁月明柔柔笑著。

    “糊弄著糊弄者，可不就長大了嗎？”

    “然后在告訴他，原來塔林這個地方跟他如此有緣，一家三代都去過......”曾湖庭對她笑，“希望我還沒老糊涂，能一直記得?！?/br>
    天氣雖然冷，人心確是暖暖的。

    除夕那日，過年的氣氛格外濃烈，秉承傳統(tǒng)習俗，曾湖庭拿紅紙給后院過道門口貼了對聯(lián)，他不能貼在大門上還不能貼在內(nèi)院么！

    “大人這字，漂亮！喜慶！”朱縣丞雖然看出來什么書法好壞，字寫的襯不襯頭他還是曉得的，厚著臉皮說，“大人能給我寫一副嗎！”

    就著筆墨在，曾湖庭又寫了一副平安四季的對聯(lián)，手板心一攤，“盛惠五文錢?！?/br>
    “還要收錢？”朱縣丞大驚失色，“那我虧了！外面買才四文。”他一邊說一邊rou疼的摸出錢來。

    “京城里讓我提字的人我還不寫呢，這是潤筆費，我可不能破一行規(guī)矩。”他拿起一邊的紅絲滌，兩只手靈活一繞一打圈成掛在腰上的平安結(jié)，“給你家小孩子帶。”用當年的新錢掛平安結(jié)送給小孩，乃是前世的習俗。

    “那大人才是真的虧大了！”朱縣丞不好意思的接過來，愛不釋手，“等會我給您端碗肘子來，填個菜。”

    “先別忙活這個，天黑后，你派打更人去提前敲敲鑼，讓他們醒醒神，晚上有驚喜?！?/br>
    “啥？”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記得把你家人帶到衙門口來，給你留個好位置?！?/br>
    朱縣丞邊走邊琢磨，啥驚喜啊？又要發(fā)銀子？不對不對，剛發(fā)。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干脆不想。

    天黑之前他趕到衙門口看到廣場擺的整整齊齊的木箱子，這才吸口氣，震驚于大人的手筆。

    煙花！

    現(xiàn)在的煙花可貴了，而且他們本地不生產(chǎn)，全是外地運送過來，要價貴的rou疼。用他娘子的話說，跟燒銀票玩差不多。怪不得大人要提前讓他們醒醒神，錯過多可惜！

    銅鑼響后，居民們紛紛探出頭，這又是怎么了？就看到天空劃過一顆最亮的星子，從南邊一直到北邊，然后一束亮亮的煙火從地面沖到高空，啪，突然散開成五顏六色的花朵，緊接著又是一朵，這次是金色的花雨，有人伸出手去接，才意識到，那是煙花！

    他們從來沒看過，只聽說過的煙火。

    所有人停下手里的活計，癡癡的望著天空。黑色的不可戰(zhàn)勝的天空，此刻被一朵又一朵的煙花照亮，帶著自己的決絕和驕傲。

    好漂亮，好絢麗，原來煙花是這樣的嗎？

    曾湖庭一共就托葉氏商行買了一車，花的錢那叫一個rou痛，但，小爺高興！就要在市中心燃放煙花！

    自從城市禁止燃放煙花就一直咬牙切齒的他想。

    再絢麗也有消失的一天，煙花這東西雖然美麗也消耗的快。估計一炷香過去，煙花放完。他放下手，打更人又敲著鑼到處告訴大家，煙花已經(jīng)放完。

    “真美??！”朱縣丞念叨著。

    “知縣大人是個好人吶！”朱縣丞老婆也念叨著，她也說不出具體是什么意思，但她曉得，大人在用這種辦法一掃他們的頹氣，告訴他們明天會更好，未來還有很好的東西等著他們。

    “喜歡煙花嗎？”

    “很喜歡?！?/br>
    “喜歡我嗎？”

    “很喜歡很喜歡?！?/br>
    夜色之中，女子掩飾著臉上的羞紅。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第94章

    開春, 地面的小草吐出第一抹新綠時，已經(jīng)有人敲響邊陲城市的大門。

    居民看著陸陸續(xù)續(xù)的車隊，紛紛疑惑, 這是做什么的？

    “做生意的。”

    “做什么生意？”

    說話的人神秘一笑，“你猜？”

    陳氏商行的大掌柜看著幾乎大變樣的塔林, 他本來來的不情不愿，現(xiàn)在想想，真是來對了。

    看新整修過的官道，還有冒出來的小樹苗, 鮮活的居民，無疑都讓這座城市煥發(fā)了新的生機。更總要的是炭！

    去年青木炭風靡一時，冒出好多小商家賣炭, 價格還比他們更有優(yōu)勢, 雖然沒有沖擊到他們的市場，還是讓好好吃驚一番。最后還是從小商家中撬出了秘密，雖然賣炭人沒有透露地址和姓名，但見過其中一個掌柜，知道那是塔林的順平商行。

    知道名字就好辦, 他們一等路稍微好走便來到此處，大掌柜想, 這大概就是老天爺賞飯吃，看不得他們餓死。

    大掌柜在驛站里才剛剛放下行禮，就聽到門外馬蹄聲，他一驚推開門窗, 原來是他們陳氏商行的老對頭秦氏商行，大掌柜暗罵一聲，跑的比兔子還快！接著就假模假式的下樓去迎接老對頭。

    “好巧~”

    “真巧??！”

    老對頭見面, 分外熱情，熱情到假。他們一起攜手求見當?shù)刂h，卻被告知知縣大人還在跟人會面，請他們在花廳等候。

    陳氏的掌柜想莫不是想晾我們一晾好談價格？他也不心急，反正出來之前主家告訴他，事急從權(quán)，如果要談價格他看著辦。

    在價格上，能談就談。

    正百無聊賴等著接見，陳氏掌柜透過花木的遮掩看到意想不到的人，葉氏的大掌柜！他騰一下站起來想看個清楚，惹的老對頭驚訝，干什么。

    沒錯，他沒看錯，葉氏的掌柜笑臉引人的樣子，腰上掛的玉墜都是他，萬萬沒想到，葉氏還插了一手，如果葉氏要吃下這批貨，怕是他們只能喝湯。

    唉，還是跑的慢了！陳氏掌柜大腿都要拍腫了。

    葉氏掌柜匆匆離開，腦子里還在回想之前跟曾知縣的對話，因為是五少爺?shù)耐?，他們這才破例跑一趟，沒想到還有此等收獲。青木炭的價值對他們來說不高不低，屬于吃不吃都可以。

    但是曾知縣說可以想辦法去換鹽引，這，這就是個大買賣了！他們家倒也可以高價換來鹽引，總不比從正規(guī)渠道換來的。因為這個，同行的皇商暗中嘲笑過他們是順著裙帶爬上來的。

    如果，如果能換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