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想著,就聽見蹭蹭的腳步聲響起,云酈抬眸,卻是高大夫回來了。 “剛剛就說你怎么有些面熟?”高大夫拍了拍額頭,看著云酈道:“對了,你孩子生下來了嗎?” 說著,他補(bǔ)充一句:“姑娘,你還記得老夫嗎?兩年前在水月鎮(zhèn)給你看病的大夫?” 他竟然又想起來了,云酈呼吸一滯,趕緊說道:“我生下來了,他已經(jīng)一歲多了,很健康。” 話落,云酈笑了笑:“高大夫,我身體都是些小毛病,我就不耽擱你時間了,讓翠屏送你出去吧?!?/br> 她不想高大夫繼續(xù)留著,實(shí)在是太危險(xiǎn)。 高大夫他剛想起來這件事跑回來問,是因?yàn)樵漆B身子骨有些弱,但就是女子常見的虛弱,若是生了孩子這樣倒也正常,若是她墮胎,大傷身體還能如此,他就有些好奇給她看身體的大夫。 現(xiàn)在看來,沒什么需要好奇的,高大夫就準(zhǔn)備走。 這時裴鈺安突然問:“高大夫,你們認(rèn)識?” 高大夫本就是個話多性子,他笑呵呵看看云酈道:“當(dāng)然了,這位姑娘兩年前被匕首刺傷中毒,若不是老夫救了她,她早就一命嗚呼了?!?/br> 中毒?裴鈺安目色微凜,他沉眉看向云酈。 云酈希望裴鈺安不要再追究這件事,她笑了笑:“我現(xiàn)在不是挺好的嗎?” 裴鈺安再度看向高大夫:“她當(dāng)時中毒情況嚴(yán)重嗎?” 云酈心一驚,搶先道:“不嚴(yán)重,不嚴(yán)重?!?/br> 高大夫贊同附和道:“中毒不嚴(yán)重,只這位姑娘當(dāng)初懷了孕,她體質(zhì)虛弱不堪想墮胎,這對老夫來說是個挑戰(zhàn)?!?/br> 第90章 金腳鏈 墮胎兩個字撞入云酈耳膜中,她渾身一激靈,這時候,裴鈺安的聲音猛地響起:“墮胎?什么墮胎?” 高大夫解釋道:“兩年前老夫診斷出這位姑娘懷孕了。只這位姑娘當(dāng)時不想要孩子,就想著墮胎,但當(dāng)時她身體太過虛弱,老夫沒給她開墮胎藥?!?/br> 高大夫不是個對人情緒敏感的人,可他越說著,就發(fā)現(xiàn)眼前溫潤男子眉色漸漸陰冷,攤開五指漸漸握緊,手背青筋一鼓一鼓。 他再遲鈍也發(fā)覺出不對了。 想著,就見裴鈺安笑了下,是那種皮笑rou不笑的笑,他對他道:“高大夫,今日多謝你。” 高大夫看云酈一眼,只見云酈面色有些泛白。 他看看兩人,抓了抓額上包發(fā)花巾道:“裴公子,你有話好好說啊,好好說?!?/br> 裴鈺安微笑應(yīng)諾。 “那我走了?!备叽蠓虻?。 高大夫一走,云酈就覺身上一涼。她深吸口氣抬起頭,裴鈺安目光落在她身上,他輕輕地笑了下,神色忽地變得很平靜,就像剛才的憤怒難過都不存在似的。 他冷靜地問:“他說的是真的?” “在你得知,你有了我的孩子……”他停頓了下,方才繼續(xù)道,“你想打掉他,是因?yàn)樯眢w不好,才未能如愿。” 是的,她是想打掉他,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yàn)樗幌胍⒆?。而是,她怕孩子沒有父親,她做不好一個娘親,不能好好陪她長大。 對云酈而言,愛孩子,不僅僅只是給他一條命。 云酈斟酌著措辭:“我是怕孩子將來長大,不想……” 裴鈺安打斷她的話:“你只需要說是或者不是?!?/br> “是或者不是?”他垂下頭看她,再次固執(zhí)地問。 云酈呼吸微顫。 “你不回答我就當(dāng)你默認(rèn)了?!彼鹚南掳停凵衲谠漆B如水杏眼上,云酈知道自己必須解釋,她連忙說,“世子,我當(dāng)時只是想的太多,我想……” 這次裴鈺安卻根本不想聽她的解釋,他冷笑一聲,忽地松開她,疾步往外,云酈趕緊跟上去,然后就聽到裴鈺安冷聲命令道:“把她帶下去。” 云酈還想再跟,翠屏攔住她的去路:“云姑娘,止步?!?/br> 云酈 看著裴鈺安越來越遠(yuǎn)的背影,伸手,想推開翠屏,翠屏巋然不動。 翠屏低聲道:“云姑娘,你讓世子靜靜吧?!?/br> 云酈愣了下,旋即她揉了揉額頭,望向裴鈺安消失的方向,或許她的確應(yīng)該讓他靜一靜。等他冷靜下來再解釋,雖然或許解釋也沒什么太大的用,但她當(dāng)初不要孩子,的確是比起和他一刀兩斷,她更害怕的是她把孩子生下,卻不能做好一個母親。 云酈只好回了房間等著,好不容易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但就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鎖鏈聲。 云酈皺眉走過去,她拉了拉門,才發(fā)現(xiàn)她根本拉不開,“翠屏,你們在做什么?” 門口翠屏聽見云酈動靜,她低聲說:“云姑娘,這是世子的吩咐?!?/br> 云酈一愣,擰眉走向朝著院里的檻窗處,伸出手欲推開它,檻窗外忽地傳來釘木板的聲音。 “翠屏?” 翠屏嘆氣道:“云姑娘,這也是世子的吩咐?!?/br> 云酈平了口氣,這時候,對面也傳來釘木板的聲音,她看過去,是北窗在釘木板。 “翠屏,阿遠(yuǎn)呢?”云酈干脆問道。 翠屏道:“云姑娘你放心,小公子也是世子的兒子,會有人好好照顧他的。” 話是這么說,可云酈根本不能放心。尤其從縫隙里發(fā)現(xiàn)外面已經(jīng)全黑了,她好幾個時辰?jīng)]見過小阿遠(yuǎn),且估摸快到小阿遠(yuǎn)入睡的時辰,若是不見她,他會不會哭? 云酈凝神細(xì)聽,可院里只有釘木板的聲音,聽不見小孩子的哭聲。 阿遠(yuǎn)屋子在裴鈺安隔壁,距離她這間屋子有些距離,若是哭泣,她定然聽不到的。 但唯一值得放心的是,裴鈺安倒不會折騰自己的兒子。 與此同時,裴鈺安盯著哭泣不止的小阿遠(yuǎn),皺眉道:“他怎么一直哭?” 裴鈺安的聲音響起,阿如渾身一顫,她低聲道;“小公子是想姑娘了?!?/br> 姑娘兩個字一出,房間里頓時再冷。阿如哆嗦了下,拿起旁邊的奶犬玩偶,遞給小阿遠(yuǎn),小阿遠(yuǎn)不接,哭得兩眼紅腫,還不忘沖著門口道:“娘,娘?!?/br> 裴鈺安眉頭微豎,外頭大小燈籠都已經(jīng)點(diǎn)亮了,漆黑天穹之上也有點(diǎn)微不足齒的淡紅,小團(tuán)子就盯著門外搖曳的燈籠,推開 阿如靠近他的手:“娘,娘。” 裴鈺安深吸口氣,走到矮榻邊。阿遠(yuǎn)揉揉通紅的眼,倒向裴鈺安伸出手,裴鈺安伸手抱起他,見小團(tuán)子開始打哭嗝,他低聲哄道:“阿遠(yuǎn),不哭了?!?/br> 阿遠(yuǎn)淚眼朦朧地看他半晌,忽然望著他道:“爹爹,爹爹?!?/br> 裴鈺安一怔。 阿遠(yuǎn)忽地往外指了指:“娘,娘?!彼咀∨徕暟驳囊律?,往外頭扯,見他不動,他哽咽道:“爹爹,娘?!?/br> 這是讓爹爹帶他去找娘的意思。 裴鈺安低頭看著小阿遠(yuǎn)白嫩嫩的臉,不可否認(rèn),阿遠(yuǎn)五官像極了他。但其實(shí)他也有像他娘的地方,雖具體說不出什么地方相似,但總能聯(lián)想到他娘的臉。 裴鈺安額頭蹭了蹭小阿遠(yuǎn)的額頭,低低地道:“阿遠(yuǎn),以后就只有你和爹爹了?!?/br> 阿遠(yuǎn)再固執(zhí),再想要娘親,體力也是有限的。半個時辰后,就小聲抽噎地睡過去了,裴鈺安將他放在床上,讓阿如離開,自己守在了小阿遠(yuǎn)床前。 約莫天剛擦亮,小阿遠(yuǎn)就睜開雙眸,然后叫道:“娘,娘?!?/br> 見娘不在,只有裴鈺安在他跟前,他悶悶道:“爹爹,娘?!彼菃柵徕暟菜锶チ四膬?? 裴鈺安命廚房端來小公子的食物,卻沒有說娘在哪。 接連五日,裴鈺安都陪著小阿遠(yuǎn)。許是接受了娘不在的現(xiàn)實(shí),阿遠(yuǎn)不再嚎啕大哭,但依舊怏怏不樂,裴鈺安抱著他出去逛,小阿遠(yuǎn)也沒如從前一般樂呵,只時不時摟緊裴鈺安的脖頸叫一聲娘。 是夜,小阿遠(yuǎn)盼了半晌阿娘,才沉沉睡去,裴鈺安照舊徹夜無眠地坐在床頭。 柳月高高掛在樹梢,裴鈺安靜默良久,腳尖忽地輕輕一動,朦朧月色下,他徑直往最南的廂房而走。 云酈只能靠三餐以及縫隙里透來的光判斷時間。此外就靠翠屏給她送飯時,過問外頭的情況,但翠屏說的沒什么信息。 整日整日悶在屋子里,云酈夜里也沒睡眠,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響起,云酈忽然起身。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俄頃,都沒動靜,云酈直覺道:“世子。” 她腳步匆匆立在門后。 裴鈺安站在門口,不曾有任何回應(yīng)。 云酈想了想,低聲說:“世子,我當(dāng)初想打掉孩子是 我以為我們這輩子不會相見,這個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而我也不知道我將來會怎么樣?!?/br> “我真的是在乎他的,就是因?yàn)樵诤跛?,我才會考慮生下他的后果,我怕有一天他會后悔被我?guī)У竭@個世界上來,就像如果我能選擇,也不想我娘生下我一樣。” 不生下她,她娘就不會因?yàn)槎囵B(yǎng)一個小嬰兒,負(fù)擔(dān)加重?;蛟S就不會早早離開,她娘不死,她爹爹就算不很愛她的jiejie,也不會虐待她們,她們會比這輩子好過很多。 或者哪怕她娘依舊早早離世,可若是她沒被生下來,她的jiejie小時候就不必那么辛苦,不到十歲就要開始學(xué)著賺錢,給她看病養(yǎng)身體。 “世子,世子?”門外許久沒動靜,云酈再叫了幾聲。 裴鈺安閉了閉眼,忽地轉(zhuǎn)身離開。 聽到離開的腳步聲,云酈無可奈何的垂下肩。 裴鈺安大步回了臥室,小阿遠(yuǎn)小眉頭輕輕皺著,似乎睡的并不安穩(wěn),裴鈺安在床頭坐下,將他踢開的小被褥重新搭回他小肚皮。 半晌后,他低低地笑了下:“阿遠(yuǎn),你娘是個小騙子,爹爹也懶的去想她剛才說的那些話是哄爹爹的,還是真心話……” 他頓了頓,眼神突然明亮起來,他微微笑了下,燭光下,笑容略帶著點(diǎn)古怪。 “可爹爹不會讓你沒娘?!?/br> “還有,她欠爹爹的,必須用一輩子來還,且是心甘情愿地用一輩子來還!” “我們不能放過她。” 裴鈺安不見自己,云酈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了,無計(jì)可施之下,她只好再次弄病自己,第二日翠屏再進(jìn)門送膳時,云酈就雙頰泛紅地躺在床上。 一個時辰后,倒是來了個大夫,云酈啞著嗓子問翠屏:“世子呢?” 翠屏道:“世子在陪小公子?!?/br> “我能見他嗎?” 翠屏看云酈一眼,臉色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