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酈酈,你真的想好了嗎?” 云酈腳步微凝,她沉默片刻,沒回頭,就站在原地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 此時暮色已暗,廳內(nèi)掌等,朦朧的燈光勾勒出她纖細的背影,裴鈺安垂下眼眸:“我知道了,你走吧?!?/br> 云酈遲疑了瞬,然后緩緩?fù)庾呷ァ?/br> 裴鈺安手握緊了圈椅扶手,等云酈的腳步聲徹底在耳膜中消失,他才抬起頭,看著空蕩孤寂的屋子。半晌后,低低地笑了一聲。 云酈是第二天上午離開的,扁余駕車送她,長順街距離國公府駕車需要小半個時辰,是鬧中取靜的地方,出了長順街,四周都是各式各樣的商戶,可長順街內(nèi),街道寧靜,楊柳高高垂下。 馬車在新宅前停下。 這宅子并不大,是個兩進小院,但玲瓏精致。 扁余和另一個護衛(wèi)將云酈的東西搬進去,又道:“云姑娘,你一個女子獨居不安全,要買兩個丫鬟仆婦嗎?” 一個女子的確不太安全,云酈想了想:“等我安頓好了就去尋個作伴的人。” “你人生地不熟的,不如這件事就交給在下安排?!?/br>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經(jīng)很麻煩你了?!痹漆B連忙笑著拒絕。扁余安排的人說不準就是裴鈺安的眼線,她能要才怪。 “不過是舉手之勞?!北庥嘟又馈?/br> “那也不用勞煩扁余公子。“云酈像生怕再麻煩他,她笑了笑,“我總要學(xué)著處理我自己的事?!?/br> 云酈拒絕態(tài)度明顯,扁余不好強求,他道:“那這兩日讓翠屏陪著你?也安全些?!?/br> 見云酈似乎又要拒絕,扁余道:“世子吩咐了,讓屬下定要妥善安排,若是云姑娘出了何事……” 安全重要,云酈剛剛只是基于人設(shè)推辭,現(xiàn)在自然應(yīng)好,然后她看著翠屏道:“那只好辛苦她幾日?!?/br> 扁余這又才告退,云酈則和翠屏收拾了下屋子,不過這屋子昨日才徹底收拾過,并沒有需要整理的地方,只是尋好臥室,將行李規(guī)整一番。 廚房用具也一應(yīng)俱全,這之后,云酈上街親自買了些食材,別說,云酈雖然下廚多,但食材都是國公府采買的,這樣拎著籃子買菜倒是許久沒有,她買菜回去,做了三菜一湯,權(quán)當喬遷之喜。 第二日,她便買了個小丫鬟,小姑娘叫翠丫,大概十四五歲,長得非常結(jié)實,性格憨厚,飯量忒大,但力氣也比尋常姑娘大。 但有了她,翠屏還是又住了一夜,第二日才離開了長順街。 是夜,扁余則向裴鈺安匯報道:“云姑娘附近已經(jīng)安排了護衛(wèi),這段日子不會出事?!?/br> 然后便是云酈今日做了什么。 至于那個新買的小丫頭,他倒是提了一嘴,如果能給云姑娘安排自己的人自然更好,可她買了丫頭,倒也沒必要去收買她,一是那小丫頭性格實,指不定就露馬甲,二是他安排的人已經(jīng)能夠知道云姑娘的所有行蹤。 裴鈺安摩挲著小香囊,等扁余匯報完,他問了句:“她心情如何?” 扁余窺探了下自己主子的神色,斟酌地道:“許是剛離開國公府,有些不習(xí)慣?!?/br> 不習(xí)慣?裴鈺安握緊香囊,看了扁余一眼,扁余面不改色。裴鈺安揮手,讓他退下。 等他離開后,裴鈺安起身去了后罩房,房間雖空蕩不少,但屋子里依然有股淡淡的清甜桃香,裴鈺安唇角微勾,然后走向床畔。 最多三月,房間主人就會回來,且再不離開。 翠丫來的翌日,云酈親手做了很多點心,分給街坊,加上云酈有意搞好關(guān)系,一來二去,便在長順街認識了幾戶可以來往的人家。 云酈在小寡婦和大姑娘中,猶豫了下,告訴大 家她是來尋親的外地人,但親戚不可靠,便搬出來住了。 云酈長得清秀溫婉,正值好年華,性格溫柔,會讀書識字,又能做得一手好膳。 當和某些值得交往的街坊相熟后,便有熱心腸的人關(guān)心起了云酈的婚事。 云酈一怔。 那嫂子笑道:“秀秀,你年齡也不小了,十七八歲正是說親的好時候。” 云酈卻沉默下來。 那嫂子疑惑道:“你這是害羞了,你父母不在,終身大事,更要考慮好?!?/br> “林嫂子,多謝你關(guān)心,但我現(xiàn)在還不想嫁人?!?/br> “這是為什么?” “我以前有個未婚夫,他剛離世兩年,我想再等一年?!?/br> 林嫂子皺了皺眉:“再等一年你就十九了,何況你們又沒成婚,你為他守上兩年已經(jīng)足夠?!?/br> 云酈笑笑: “好了,林嫂子,我們先不說這件事了?!?/br> 但云酈雖然這么說,可對她示好的男子反而更多,一是云酈本身就是個極美貌的女郎,二是家資豐厚,最起碼人家在京城能置辦得起宅子,三則是愿為未婚夫守節(jié)三年,可知重情重義,再者說市井間的男女大妨不厲害,還有許多婦人擺攤做生意,所以遇見心儀女子,幫著做事偶爾巧遇再正常不過。 不過凡是有男子示好,云酈動作坦蕩,從不給人遐想之機。 如此一來,有些人倒是知難而退,有些人則迎難而上,其中讓云酈最印象深刻的,就是住在長順街尾,家中開武館的孫武。 這日,扁余又低著頭,小聲地回稟道:“云姑娘今日卯時六刻上街買菜,巳時陳家婦人帶著其子前往,在云姑娘小院停留一個時辰,黃昏,云姑娘和翠丫上街散步……” 他頓了頓。 裴鈺安盯著他。 扁余硬著頭皮道:“那位孫武佯裝偶遇,和云姑娘交談了片刻?!?/br> 他話落,趕緊道:“不過云姑娘很注意和他保持距離,不過幾句話就離開了。” 裴鈺安臉黑了黑。 又是一早,云酈上街買菜,拎著籃子往回走的時候,她往后看了眼,大街上人來人往,十分尋常。 云酈低下眸,這都半個月了,她還是拿不準是裴鈺安派了人監(jiān)督她,還是她多疑。 若是前者,計劃就該變一變了。 想著,云酈開始揉腦袋,時不時摸摸小腹。 等到了午后,性子慢的翠丫終于覺察到不對,皺眉道:“姑娘,你不舒服嗎?” 云酈虛弱了笑了笑:“還好?!比缓鬀]讓翠丫去請大夫。 三月底的微風(fēng)溫暖宜人,桃花正當濃時,黃昏時,云酈坐在院里躺椅上,膝蓋蓋著條毛毯,手里拿著一本道德經(jīng)。 這書她是不愛看的,但裴鈺安以前老拿著這本書,云酈便決定也學(xué)一學(xué)。 這時候,敲門聲響起,翠丫趕緊起身去開門,云酈起身道:“翠丫,是孫大哥來了嗎?”她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問。 孫大哥?裴鈺安剛到門口就聽見這個稱呼。 云酈走到門口,待看到來人,眼底恰到好處地閃過一絲驚訝:“世子,你怎么來了?”她說著請他進來。 “今日官署無事,想著你搬家也有半月,就來看看,你近來過的怎樣?”裴鈺安入內(nèi)道。他掃了掃這這間院子,院子風(fēng)景精致,可曾經(jīng)精致里帶著冰冷,如今桃樹下的搖椅,石桌上的茶壺茶杯,還有院里的木桶掃帚,增添了許多溫暖煙火氣。 裴鈺安在石桌前坐下,云酈給他倒茶。 裴鈺安掃她兩眼,云酈臉色略有些蒼白,他道:“你臉色不太好,怎么了?” 云酈放下茶杯,摸了摸臉:“有嗎?” 她不在意地道:“可能是昨夜沒休息好?!?/br> 裴鈺安再問:“找大夫了嗎?” 云酈笑了笑:“一點小問題而已,哪里用找大夫?!?/br> 裴鈺安定定地看了她幾眼,徑直扭頭吩咐道:“扁余,去找個大夫來。” 云酈一驚,“世子,我其實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覺得不舒服?!?/br> 裴鈺安不贊同:“你可不是大夫?!闭f著他又看了眼杵在一旁的扁余,“還不快去?!?/br> 扁余聞言,趕緊走了。 兩刻鐘后,扁余尋了位大夫來,云酈伸出手,老大夫細細把脈,接著道:“這位姑娘身體康健,并無大礙,至于今日上午偶感不適,許是休息不好?!?/br> 老大夫可不是扁余隨便找的,而是在京城有名的名醫(yī),裴鈺安提前就把人備好了。 聽老大夫如是說,他松了口氣,等扁余送走大夫,云酈笑笑地看向裴鈺安,“世子,我就說沒事吧?!?/br> 康健總歸是件好事,裴鈺安點頭附和,又看著云酈,狀似隨口道:“剛進門就聽你叫孫大哥,孫大哥是誰?” 云酈微愣,細細地看了看裴鈺安的臉色,“就是我們這巷子里的人?!?/br> “你們很熟稔?”裴鈺安漫不經(jīng)心地問。 云酈雙手捏著裙擺,狀似不安,片刻后,她低聲道:“他為人熱心,所以關(guān)系不錯?!?/br> 裴鈺安垂下眸,遮住眸中暗色,然后他換了個話題,“這幾日意朵還經(jīng)常問到你?!?/br> “三姑娘?”云酈眼神微怔。 裴鈺安道:“過幾日我?guī)齺砜茨憧珊???/br> 云酈低下頭,略做遲疑,接著輕輕地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br> 這個答案在陪鈺安的意料之外,他神色微凜。 云酈安靜片刻,輕飄飄的聲音響起:“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奴婢走了,三姑娘起初會經(jīng)常問起奴婢,可她過幾個月,她就會漸漸忘記奴婢,就像奴婢去江州那次一樣,三姑娘的丫鬟說,三姑娘剛開始每天都問我,后來就漸漸少了。” 她深吸了口氣,朝裴鈺安擠出笑來:“我既然不能長長久久地陪著三姑娘,與其讓三姑娘時常叨念奴婢,不如索性忘了奴婢?!?/br> 說完,她似下定決心一般,攥緊拳頭繼續(xù)道:“還有世子諸事纏身,也不必來探望我?!?/br> 裴鈺安臉上的笑容微變,指腹一點一點輕敲膝蓋。 云酈跟著道:“世子有這個時間,不如陪陪夫人,三姑娘?!?/br> 心臟像是被一雙手緊緊攥牢,裴鈺安呼吸不暢,他定定看她半晌,方才能開口出聲:“酈酈,你還真是為我們著想。” 云酈嘴唇微動:“我……”她唇張又閉,半晌沒能吐出一個字。 裴鈺安僵硬地扯了扯唇角:“你想說什么?” 云酈眼睫輕顫,最后她低下頭,小聲地說:“天不早了,長順街距離國公府也不遠,世子早些回去吧?!?/br> 她現(xiàn)在真是巴不得離他遠些!難不成她真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裴鈺安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眸光深沉難辨。 云酈垂著頭,一眼也沒看他。 久久的沉默后,裴鈺安輕輕地問了句:“云酈,你真希望我能離你遠些?” 云酈雙手交纏,她思考半晌,輕聲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