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云酈呆呆地看著藍色衣裙的姑娘從她身邊走過,用眼神描繪她的眉眼,及至裴鈺安聲音響起,云酈身體一顫,回過神道:“她的模樣和一位故人 有點相似?!?/br> 說完,她換了個話題說:“世子,不是要去買首飾嗎?我們快些走?!?/br> 裴鈺安定定地看她半晌,最后輕嗯一聲。 不知是不是看見那張熟悉的臉,云酈又做了夢。熟悉的夢境中,外出采藥的長姐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又對二姐說好好照顧她,等她采了藥回來,便給她們買點心。她等著她的點心,最后卻等到她跌入山谷,尸骨無存的消息。 云酈忽地睜開眼,冷汗自脊背汨汨而下,她雙手死死地攥緊薄被。 半晌之后,她才逐漸回神,急促的呼吸變得平穩(wěn)。 一切都過去了。 —— 因昨日才和陸霽會面,裴鈺安本計劃陸霽來幾日內不來拜訪,他便再度設計巧合偶遇,但沒料到,陸霽會來的這么快。 且還是在第二日,他九成把握不會來,便決定和云酈去江景園。 兩人正準備上馬車,陸霽便抱拳道:“兄臺稍等?!?/br> 裴鈺安回過頭,臉色驚訝:“怎么是你?” 陸霽朝著云酈瞥了眼,云酈今日也是刻意打扮過的,她穿一件繡寶相花的淡青色裙子,外罩同款薄紗,腰間束一條同色繡百草文的細帶,手持一柄緙絲工筆花鳥圓團扇,靜靜立在車前。 見陸霽看來,她淺淺一笑。 陸霽對裴鈺安道:“兄臺對古玩涉獵頗多,小弟忍不住想來叨擾一番?!闭f罷,他又笑道,“兄臺不是說對茶感興趣嗎?家兄便是做此生意,若是兄臺不嫌,小弟還可為你介紹一番?!?/br> 裴鈺安說:“敢問公子大名?!?/br> “在下陸霽?!?/br> 聽到陸這個姓氏,裴鈺安似是好奇,跟著問道:“不知江州茶商陸紛是公子何人?” 陸紛不好意思一笑:“正是家兄?!?/br> 裴鈺安臉色微變,旋即笑了笑:“陸兄,實不相瞞,在下初來江州,便向府上遞了拜帖,只是至今都了無音信?!?/br> 陸霽摸了摸后腦勺道:“想見我兄長的人太多,所以……” 裴鈺安不在意一笑:“這我自是知曉?!闭f罷,他報上大名,“在下徐墨,北地通州人士?!?/br> “通州?”陸霽一愣,“聽說通州距離北蠻僅一江之隔?!?/br> 裴鈺安點頭稱是,兩人閑聊幾句,陸霽問道:“徐兄現(xiàn)在要出門?” 不等裴鈺安道,云酈先開口道:“哥哥若是有事,便自己去忙吧,那江景園我也可自己去?!痹捓锿赋鰩追謵瀽灢粯返淖涛?。 裴鈺安抱歉地看了陸霽一眼:“陸兄,今日我早有安排,不如我們定個時間,擇日再敘?!?/br> 想用陸霽和陸紛搭上關系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既如此,他便要把握好度,一方面和他交好,另一方面卻不謙卑。 陸霽看著兩人卻是道:“徐兄是要陪……徐姑娘去江景園?” 裴鈺安點頭稱是。 陸霽露齒一笑:“不知可介意小弟同行?” 既他上趕,裴鈺安自不會拒絕,能快點完事他不想拖延,只有外男在,便不好同乘一車,不過陸霽是趕著馬車而來,當下云酈獨上一車,裴鈺安則和陸霽同乘。 小半個時辰后,馬車在江景園門口停下,江景園屬江州鬧中取靜之地,不遠處是江州碼頭,背后是江州最繁華熱鬧的城中心,附近還有頗受江州百姓信奉的白馬寺。 下得馬車后,云酈也是真真佩服裴鈺安。 上車前,陸霽對他的態(tài)度雖不錯,卻也只是不錯的生人,而現(xiàn)在,陸霽眼神熱切,似和裴鈺安相交已久。 一行人走進江景園,說是園,樓倒更為準確。三層的飛檐朱紅瓦,樓內中空,擺著巨大臺子,應是藝人們變百戲的地方,距離百戲開場還有些時辰,客人們三三兩兩的說這話,卻并不嘈雜。 剛一入園,有個寬袍的富貴中年人瞧見他們,迎了上來,對著陸霽一作揖:“陸少爺,沒想到你今兒大駕光臨,你的包間小的一直給你留著?!?/br> 話語間,那人便親自帶著他們上了二樓,而后進了最中間的包廂,包廂正對著一樓方臺,可謂整間樓里位置最好的一個包廂。 這之后,掌柜殷勤地端來點心茶果,茶是江州最上品的碧螺春,即使在原產(chǎn)地江州,數(shù)金一兩,價格高昂。 及至掌柜退下,裴鈺安笑道:“今日,我和家妹卻是沾了陸兄的光?!?/br> 陸霽:“我家在江景樓有幾成干股?!?/br> 裴鈺安垂眸,江州陸家雖是數(shù)得上號的茶商,江州還有鹽商,船富,單論明面財富,茶商陸家大有不如。 而這江景園票價高昂,日進斗金,江州 的大商人竟能容忍一個茶商懷抱金雞,看來這陸家背后不容小覷。 裴鈺安再想到這段時間在江州的私訪,百姓似安居樂業(yè),蒸蒸日上,可直覺卻有些不對,總覺得在私茶之后還藏著更深的黑幕。 想罷,他抬起頭,卻見陸霽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云酈。 云酈也笑吟吟地看著陸霽。 第31章 欲迎還拒的第三十一天 這時,卻見陸霽對云酈道:“徐姑娘,我總覺得你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似的?!?/br> 裴鈺安目光沉了沉,細細打量陸霽,他俊眉修目,貴氣卻不濁氣,眼神干凈,不比京城里的世家子差,卻也是搭訕好手。 云酈輕輕笑道:“我長居通州,想是沒見過陸公子?!?/br> 陸霽摸摸腦袋:“我沒去過通州,徐姑娘,北地是何種風光,聽說冬日銀裝素裹,雪飄萬里,真的嗎?” 京城距離通州不遠,氣候相似,何況既要扮演通州商賈家小姐,裴鈺安不會在這些小細節(jié)上出錯,一開始便告知云酈通州的名俗風情。 云酈笑吟吟地給陸霽解說。 一樓中央的戲臺傳來鑼鼓聲,裴鈺安淡淡打斷兩人道:“百戲開始了?!?/br> 云酈目光立馬從陸霽身上挪開,落在廳中央。 陸霽呆呆地看了看云酈,裴鈺安重咳一聲,他才不好意思趕緊回神。 一個時辰后,江景園百戲結束,云酈似還沉浸在綺麗驚艷的表演中。 陸霽見她喜歡,便道:“徐姑娘,江景園的百戲上旬和下旬不同,你這次看的是上旬的,下旬還有大變活人,吹火成龍,可有意思了?!?/br> 云酈驚訝:“這么厲害?!?/br> 裴鈺安看著云酈道:“若是喜歡,下旬再來便是?!?/br> 云酈目光落在裴鈺安身上,笑說:“那我就等著哥哥?!?/br> 她的哥哥說的自在親昵,饒是裴鈺安已經(jīng)聽了許多次,如此心里還是有些奇怪。 這之后,裴鈺安便拉陸霽閑談,及至從江景園回柳樹街,云酈沒能再和陸霽說上一句話,倒是陸霽和裴鈺安言談甚歡,陸霽還拉著裴鈺安去八寶街。 接下來幾日,陸霽便總約裴鈺安游玩,甚至還帶裴鈺安拜訪了一趟陸紛,初見陸紛,裴鈺安很難將他和私茶大梟聯(lián)系在一起。 比起陸霽的俊俏開朗,陸紛年過而立,模樣文弱,一身天藍色的直綴,氣度溫和,很像教書的先生。 但做事卻滴水不漏,等他在陸紛那訂了一批很大量的茶葉,他沒露出絲毫不妥,仿佛就是個循規(guī)蹈矩的生意人。 若不是裴鈺安察覺他對數(shù)萬兩銀子的生意也神色平淡,說不準還要懷疑是 否情報有錯,陸紛其人和私茶并不相干。 他太理智冷靜,一個重利的商人再冷靜理智也不可能對數(shù)萬銀子生意無動于衷。 但除了確定他和私茶有關,裴鈺安這段時間的進展并不大,與此同時,陸霽自認和徐墨兄弟情深,便見天的往他院子里跑。 跑得次數(shù)多,遇上云酈的機會便大了些,幾次下來,兩人便熟稔,有說有笑。 這日他在花園涼亭里鑒賞陸霽新的前朝玉煙壺,陸霽眼神東張西望。 “你在看什么?” 陸霽擺擺手:“沒什么,沒什么?!?/br> 裴鈺安笑道:“這個是真東西,你幾百兩銀子花的值。” 陸霽心中開懷,裴鈺安道:“正巧今兒下午沒事,我們一起去看看前朝的百花粉彩陶瓶?!?/br> 陸霽遲疑,目光四處瞥。 裴鈺安臉色不變:“陸兄,接下來幾日我可沒空?!?/br> 陸霽收回神道:“我去,我去?!?/br> 看完古董,便是午后,裴鈺安推掉陸霽想和他一起回來的請求,獨自回院,然后派人去請云酈。 裴鈺安手里端著杯微涼的江心白瓷茶盞,對云酈道:“以后,陸霽來了你便不要出院子,他若是見你你便稱病。” 云酈瞇了瞇眼,佯裝奇怪道:“為何?” 裴鈺安沉默片刻,“陸霽對你心懷不軌?!彼愣ǘǖ乜粗漆B,卻見云酈并無吃驚之色。反而笑瞇瞇地說:“世子,你也看出來了?” 裴鈺安將江心白瓷茶盞放在小桌上,黑眸微瞇:“你知道?” 云酈輕笑:“每次我一說話時陸霽的眼睛便釘在我身上,不管我說什么他都笑著應,有時候耳根子還會紅,奴婢怎么能看不出來?” “既你知道他對你心懷不軌,你為何還要三番五次見他?!彼ひ舫脸痢?/br> 云酈一樂,突然湊近裴鈺安,因她身上用了暖香,那股清甜的桃汁香似是被掩蓋,此時湊近,隱藏在蘭桂暖香后的桃香再度席卷而來。 “自然是奴婢也想盡一份綿薄之力。”云酈雙眼炯炯有神。 “什么意思?” 云酈拉開距離道:“世子,陸紛性情多疑謹慎,不好接近,陸霽雖不曾接觸陸家茶商的核心生意,但作為陸紛的弟弟,說不準知道些東西。” 陸霽性格 單純,裴鈺安猜測陸紛不曾讓他介入私茶,但他天天和陸紛在一起,的確說不準知道些小消息,最起碼,清楚陸紛的近況,而且利用陸霽,也好接近陸紛。 云酈神色突然堅定起來:“世子,奴婢想不動聲色地試探陸霽?!?/br> “這有我。”裴鈺安拒絕道。 云酈不贊同地看著他: “世子,男子在面對心上人和好朋友時,戒備心的強弱可是不一樣的。” 裴鈺安猛地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