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你一個人?”裴鈺安的聲音有些低啞,他愕然道。 “不是不是,我是和山民一起進山的?!痹漆B連忙擺了擺手道。 裴鈺安朝著四周看去:“山民在哪?” 他話一落,云酈渾身驟然繃緊,她嘟了嘟嘴,憤怒地道:“我不知道他們在哪,我們已經(jīng)分道揚鑣了。” “怎么回事?”裴鈺安眉頭猛皺。 云酈咬唇說:“世子你不知道他們多討厭,明明是進山找人的,可總是不動,奴婢看他們只是為了得夫人賞賜的幾十兩銀子,便忍不住自己走了。” “自己走了?” 裴鈺安盯著她,正欲訓斥。 云酈卻先劫后余生地道:“世子,你知道奴婢多危險嗎,奴婢剛才還聽到了狼叫,我以為我就要被狼吃掉了。” 她說著極為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裴鈺安抿眉問:“既如此,你為什么還要一個人走?” 云酈想都不想地說:“自然是為了找到世子?!彼p眼彎成杏眸,是毫不設防的姿態(tài),“最后奴婢果然找到了你?!?/br> 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碰了一下,裴鈺安垂眸,定定地道:“以后不可以這樣?!?/br> 云酈笑道:“世子以后都無病無災,奴婢自然不會再這樣干啦?!?/br> 若是換一個人說這話,裴鈺安一定會認為是 溜須拍馬之輩,可小姑娘的邊說邊就拿臟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臉,那張白嫩清麗的小臉越發(fā)難以見人。 同時,她的雙眸這般亮,亮到滿天璀星抵不過她眼底的祝福。 裴鈺安便覺得她說的是心底話,她是真如這般想的。 云酈看著他的神色,眸里略過一道幽光,她看了看天色道:“世子,我們快些回去吧,夫人一定還等著你的消息?!?/br> 裴鈺安收回神,苦笑一聲道:“現(xiàn)在我走不動,迷藥藥性還沒散?!?/br> “迷藥?嚴重嗎?”云酈即刻緊張起來。 裴鈺安動了動胳膊道:“無妨,再渾身無力幾個時辰便好。” 云酈頓時松了口氣。 裴鈺安提醒道:“如今在這深山里,要萬事小心,山里有一批通緝犯?!?/br> “通緝犯?” 裴鈺安點頭,這也是他們一行人為何會淪落至此的原因。 當日進山打獵,行至半山,便覺不對。正想出山,幾個身彪體壯的男子帶著迷藥突然出現(xiàn),雖只打了個照面,他一眼卻看出其中一個便是刑部追捕已久的悍匪,全國通緝他們?nèi)露紱]尋到人,沒成想是躲在人煙稀少的深山中。 他們刑部捉殺他們兄弟數(shù)十人,流落山林中的悍匪本對他們恨之入骨,加上他們有備而來,于是他們一行便被沖散。 裴鈺安想到比起他的幾個護衛(wèi),那群人更恨的是刑部的他和李淮。 “找到李淮了嗎?”裴鈺安問。 云酈搖頭:“不曾。” 裴鈺安倒也沒有太失落,云酈一個小姑娘,卻沒有和別人聯(lián)絡的方式。 再急只是涂生忐忑,說不準侍衛(wèi)們已經(jīng)先一步尋到李淮,此刻天色已晚,當務之急,是尋到今夜的落腳點。 他身上的迷藥藥性徹底解除還得等幾個時辰,這幾個時辰若是遇到那群悍匪或者山熊猛獸,豈不危險。 思及此,他看向云酈:“有沒有看見過山洞或者隱蔽之地?” 云酈想了想,趕緊搖頭。 裴鈺安嘆了口氣,撐著身體站起來,云酈趕緊扶住他道:“世子,你休息吧,奴婢去看看附近有沒有山洞,或者可以過夜的地方?!?/br> 裴鈺安黑眸凝向云酈,云酈拍了拍胸口笑道,“奴婢本就是山里長大的姑娘,對山林熟著呢?!?/br> 她此時是裴鈺安見過最丑的時候,頭發(fā)蓬亂,銀簪橫亂,頭頂枯草,但她眼亮唇笑。 裴鈺安略做思考,他現(xiàn)在跟著云酈,的確會拖累她,遂望著她的眼低聲道:“注意安全?!?/br> “奴婢知道。”云酈笑了下,將她裝著干糧水囊的包袱塞給他,“世子,你這兩天沒吃東西,先吃點東西,奴婢就先走了。” 她握緊鐮刀拄著木棍沿著山壁走去,裴鈺安看著她在空曠山林里渺小瘦弱的背影,半晌沒有挪開眼。 等她的背影在他的眼底消失很久很久后,裴鈺安收回神,閉著眼睛積蓄體力。 云酈拄著木棍,往前走去,其實她第二次來時便有留意周邊有沒有可以過夜的山洞。 裴鈺安不說出在山中留宿,她也會想辦法在深山過夜,雖然危險,但危急之時,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豈不是能極大地促進雙方感情。 這值得賭。 云酈雖好幾年沒在深山中尋走,可幼年的記憶刻在骨里。她一邊尋找山洞,一邊觀察四周環(huán)境,約莫小半個時辰后,云酈遙遙瞧見一個像是山洞的東西,她快步往前走去。 腳下卻有什么滑滑的東西躥過,云酈雙眼一瞇,卻是一條合花蛇,那蛇似乎察覺有人看它,一動不動,靜在原地。 電光火石間,云酈想到那蛇的功效,一個念頭浮上心頭,見合花蛇蛇頭微偏。 眨眼間,云酈看清蛇頭位置,迅速用手掌壓住蛇頭,同時另一只手輕捏蛇頸,如此合花蛇再也不能反身咬到蛇尾。 她捏起蛇,眼睛里有過一絲晦色。 幼年的她當然很是懼蛇,但當大姐告訴她蛇可以賣錢后,尤其是那些名貴少見的蛇,她便再也不去怕它們。 那次宋柔安弄來嚇唬的她的那蛇她自也是毫不畏懼。 因對蛇的恐懼早就被銀子戰(zhàn)勝,且那些年,她早就了解各種蛇的功效。 宋柔安的那條蛇,即使不拔牙,咬了她她也不會死。 而手里的合花蛇用來泡酒烹煮可很受許多男子的喜愛,不過比起這些,她對它有個更好的安排。 云酈捏著蛇往那個山洞走去。這次她的運氣很好,山洞不是個只有開口的小洞。 洞口略窄,往里走幾步,便陡然開闊。借著洞口射進來的光,云酈瞧見這洞應該獵戶進山狩獵時的暫居之地。因洞內(nèi)有木桌木床,周圍還有些引火干柴,云酈環(huán)視四周,最后在墻上瞧見幾個窄口大肚竹簍,是她以前捕蛇時常用的那款。 看來那獵戶也知道山里有備受男子追捧的好蛇。云酈踮腳取下竹簍,環(huán)視一圈,最后將放了合花蛇的竹簍放在山洞最深的暗處,再將其余幾個竹簍取下堆在一處。 確定裴鈺安就算注意到也只會當尋常雜物后,云酈站在山洞看了看天色,距離她離開他已半個時辰。 她遲疑了下,決定還是不要讓他多等,畢竟這深山不太安全。 云酈往回走去。 —— 已過一個時辰,天色越發(fā)昏暗,及至只剩下最后一抹光時,狂風來襲,不多時,細細碎碎的雨點落在臉上,裴鈺安朝著云酈離開的方向看去。 她還是沒有出現(xiàn)。 裴鈺安直起身,手扶山石緩緩起身,忍著酸軟朝前走去。 差不多十余步后,黑黢黢的夜色中有道墨色身影奔來,裴鈺安腳步一頓。 云酈瞧見裴鈺安,沖過去道:“世子,奴婢找到了山洞,還不是野山洞,應是獵戶進山會居住的地方,里面還有柴火板床,你和奴婢快些過去吧?!?/br> 她幾步?jīng)_到裴鈺安跟前,喘息粗氣。 裴鈺先見她依舊好手好腳,之后才低身接話道:“好?!?/br> 云酈趕緊將手里的木棍遞給裴鈺安,裴鈺安瞅了眼云酈,伸手拄著。云酈則扶著他另一只胳膊。 那地方距離此處半個時辰腳程,天空飄著稀稀拉拉的雨滴,等兩人走到山洞,云酈的頭發(fā)衣裳都被雨淋了個透。 她抖抖身上水珠,忙取出打火石點燃一堆枯柴。 橘黃火光慢慢亮起,裴鈺安看著云酈忙來忙去,叫了她一聲道:“先把衣裳烤干?!?/br> 說話時,他朝云酈看去,因為火焰亮堂,裴鈺安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他扭過頭,便瞧見云酈她正收拾那張略布灰塵的板床,她微微彎著腰,身形被濕衣勾勒得凹凸有致。 裴鈺安連忙收回視線。 “世子,你說什么?”灰塵用干草掃凈,云酈扭過頭問裴鈺安。 裴鈺安盯著橘紅的火焰道:“你的衣裳和頭發(fā)濕了。” 云酈聞言,笑著走到火堆旁,在裴鈺安身邊坐下,“烤一會兒就成?!?/br> 裴鈺安垂著嗯了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累了,她沒有繼續(xù)吭聲。裴鈺安盯著火光看了片刻,目光落在山洞外的雨幕上,不知何時,身旁突然響起細微的呼嚕聲。 裴鈺安側眸,卻見云酈雙手抱膝,頭埋其間睡著了。 他看了看她還帶著濕氣的烏發(fā)和黏濕的裙擺,輕聲叫醒她。 云酈睡眼惺忪地睜開眼,傻愣愣地望著他,像是剛剛出殼的幼崽,渾身上下都充滿無助可愛感,她的聲音甚至也是軟乎乎的;“世子,怎么了?” 裴鈺安聲音喑啞地說:“頭發(fā)衣裳干了再睡?!?/br> 云酈傻呆呆的,半晌后似乎才明白他的話意。她重重的點了點頭,努力挺直身體,瞪大雙眼,是要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的姿態(tài)。 可不過片刻后,她腦袋便重重下栽。裴鈺安看著她距離火堆不過片尺的距離,下意識伸出手,但沒等裴鈺安碰到她,她立刻又抬起頭,使勁兒搖。 如是數(shù)次,她的衣裳頭發(fā)終于干得差不離,裴鈺安看著她強撐睜開的兩只杏眼,就像松鼠呆滯的眼神般,忍不住輕輕地笑了聲:“睡吧?!?/br> 話落,她似是沒反應過來,依舊瞪大逐漸虛無的眼,過了片刻,好似反應過來,腦袋往膝蓋一擱,立馬睡著。 裴鈺安笑著搖搖頭,他往漸小的火勢中加了幾根小枯柴,聽著洞外漸密的雨聲,眉心微皺。 閉眼似在熟睡的云酈,聽著漸響的雨聲,卻偷偷地翹了翹唇,又摸了摸右腳腳踝。 翌日。 早晨醒來,云酈站在山洞口,望著大施威風的妖風和霹靂哐當?shù)捏E雨,她臉上浮現(xiàn)出擔憂之色:“世子,我們現(xiàn)在還往回走嗎?” 裴鈺安皺著眉說:“雨停再走?!?/br> 云酈嗯了聲,自洞口往里折返,回走時,她似乎沒注意,右腳下意識便有些趔趄。 裴鈺安擰眉道:“你的腳怎么了?” 云酈陡然一驚,忙恢復正常走姿,毫無奇怪之態(tài),“沒什么。”她趕緊轉移話題道,“世子,你覺得這雨得下多久?!?/br> “過來?!迸徕暟捕ǘǖ厍屏怂?,突然說道。 云酈蒙了下:“啊?” 裴鈺安耐著性子,沉聲再說了遍,“過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