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比慘
聽到這話,丁勉整個人如遭電擊,手上的力量,在這一刻悄然松懈,啪嗒一聲,把她從半空放了下來。 丁勉不斷后退,腳步趔趄,聲音晦澀道:“你……你說的是真的?” 死里逃生的雷嫣兒也不懂得消停,捂著脖子,干咳了幾聲后,冷笑道:“怎么,很意外嗎?覺得自己的親爹,不可能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丁勉搖了搖頭,苦笑道:“他的確做了很多壞事,這是他自己告訴我的……” 是啊,當(dāng)初在地獄,丁不圖親口說他得到了某位高人指點,這才前往上清派,引冥雷自焚。 上清派,被他稱之為自己的罪惡發(fā)源地。 他殺了多少人,殘害了多少生靈,丁勉并不知曉,但他萬萬沒想到,父親的因果,居然還跟這位上清派現(xiàn)任宗主的女兒扯上了關(guān)系。 如果雷嫣兒的父親當(dāng)真是丁不圖害死的,那自己接下來,怕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下手了。 丁勉嘆了口氣,蹲在地上,一頭頹然。 而就在此時,一聲厲喝突然響起:“陰陽鏡,出!” 竟是雷嫣兒突然發(fā)動了陰陽鏡。 唰——! 霎時,一道金光,從鏡中飛射而出,速度極快地朝著丁勉方向激射而去。 “小心!” 旁觀者清的王艷秋發(fā)現(xiàn)不對勁,急聲提醒道。 丁勉愣了愣,抬起頭,正好看到那金光距離自己已不過十幾公分距離。 想躲,已是躲不過去了。 陰陽鏡雖然沒有完全煉化成功,但畢竟屬于上乘法寶范圍,殺一個沒有防備的人實在不要太簡單。 就在這危急關(guān)頭,一個身影“咻”地瞬間擋在了丁勉面前。 一只巨大的血手,從地面翻騰而起,猶如怒吼的雄獅一般,抓住了那道金光。 于是,血手炸裂,金光散盡。 血海老祖的臉色變了變,心中驚詫:“不愧是傳說中噬魂老祖的本命法寶,威力果然不同凡響?!?/br> 雷嫣兒見偷襲沒有得逞,頓時惱羞成怒,還欲繼續(xù)發(fā)動陰陽鏡,卻不料手臂已被那老人單手抓住,動彈不得。 “放開我!”雷嫣兒怒道。 血海老祖瞇起眼睛,沉聲道:“小丫頭,三十年前,就是你母親見到我,也要跪下稱我一聲前輩,你還真當(dāng)自己是根蔥了?” 聲如雷鳴,且偷偷灌注了一絲威壓。 堂堂七境巔峰,加上一方福地加持,豈是一個三境可以承受的。 雷嫣兒瞬間嚇得冷汗直流,腿都軟了,要不是老人手下留情,怕是此刻已跪倒在了地上。 老人終究沒有繼續(xù)為難少女,松開手,看了一眼受傷不輕的王艷秋,眉頭皺起。 之前他用天眼術(shù),看到雷嫣兒殺死黃毛的一幕。 那黃毛,在鎮(zhèn)內(nèi)本就是一個害群之馬,死便死了,他守門人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他沒想到,雷嫣兒殺了黃毛依舊不罷休,居然又來到了這可憐姑娘家中,想將其打殺。 哪有這么不講道理的? 搶了人家東西,還要殺人? 這簡直比一般的強盜還惡劣。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身旁少年一眼。 活了數(shù)百年的老人,自認為自己眼光毒辣,看人極準,絕對比一些世俗中所謂的伯樂要更加伯樂。 但,這一次自己真徹徹底底看走眼了…… 就是可惜了,這丁小子如果靈脈沒有被毀,身體本元恢復(fù)如初,日后必定是陰陽界一條大龍。 “立刻離開這里。” 老人看向雷嫣兒,聲音冷漠。 明顯感覺到威壓消失的雷嫣兒,全身冰涼,衣衫更是猶如剛淋了一場雨似的全部濕透,嘴唇發(fā)紫,微微顫抖。 她一句話也不敢說,把仇恨埋在了心里,低著頭,轉(zhuǎn)身就走。 在陰陽界,終歸還是誰的拳頭硬誰厲害。 雷嫣兒雖然有些背景,但真惹惱了一個堪比八境的老怪物,被對方一巴掌拍死之后,最壞的結(jié)果也不過是和整個上清派為敵。 而只要在背后庇護上清派的那位田姓男子不出手,老人又豈會真的懼怕一個早就沒落的宗門? 雷嫣兒離開后,老人本想對丁勉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少年已是背起受傷的少女,朝著門外走去。 “我?guī)ヒ惶酸t(yī)院。”丁勉說。 老人點了點頭,臉色復(fù)雜。 * 鎮(zhèn)西,小破屋。 趙剛斜眼看著昔日的老友,臉上滿是壞笑:“所以說,你真被那丁勉一拳打趴了?” 這位幾乎將洪拳練到極致的儒雅落魄男子,翻了給白眼,沒好氣道:“怎么,你不爽啊?” “爽啊,我爽得很,堂堂七境武道宗師,居然被才學(xué)了三個月拳的少年一拳打趴,啊哈哈,我真是越想越開心呢!”趙剛咧嘴大笑。 馬師傅哼了一聲,說:“七境,那是從前的事了,如今的我,靈脈被毀,猶如廢人一般,打贏我有什么好驕傲的?” 趙剛笑道:喲喲喲,說道好像人家丁老弟有靈脈一樣? 馬師傅默不吭聲。 “老馬,你跟我說句老實話……你愿意和丁勉切磋,是不是因為同病相憐?”趙剛道。 “趙剛,你丫有點口德可好?能不能別在老子傷口上撒鹽?”馬師傅氣急敗壞地說道。 “我就要撒,不但要撒,還要踩兩腳,你氣不氣?”趙剛嬉笑道。 馬師傅咬牙切齒,要不是打不過這王八蛋,早就上去一頓王八拳,非打得他叫爺爺不可。 不過,馬師傅似乎想到了一件高興的事,立刻就不生氣了,反而咧嘴笑了起來。 趙剛問他笑什么? 馬師傅賤笑道:“若要比慘,你趙剛可比我好不到哪去……嘖嘖,想當(dāng)年你在陰陽界那是何等意氣風(fēng)發(fā)?不但被天下仙子惦記,無數(shù)修士膜拜,更是掌管著那象征力量的最高寶塔,可現(xiàn)在呢?唉,慘喲,慘喲?!?/br> 趙剛?cè)嗔巳啾亲?,開始有些后悔嘲諷這位落魄煉體士了。 是啊,要比慘,誰能比得過自己? 當(dāng)年闖下彌天大禍,惹得在天上享福的老頭子,親自下來教訓(xùn)自己,最后還給自己套上了一個可以鎖住氣運的“天鎖”,除非執(zhí)念消失,戰(zhàn)勝自我,否則終生這把鎖都取不下來。 于是,自囚于細水鎮(zhèn)的趙剛,開始以賭博的方式,企圖改變自己的氣運。 最后的結(jié)果,自然不用說——逢賭必輸。 走出馬師傅家的趙剛,拍了拍有些發(fā)福的肚子,上面掛著一把鐵鎖,圍著腰身纏繞了一圈。 趙剛忽然有些難過。 倒不是因為那把解不開的鎖,而是肚子下面日漸增加的五花rou。 唉,哥們當(dāng)年好歹也是有八塊腹肌,一劍破寶塔的瀟灑公子爺,如今怎么變成了這般模樣? 歲月,是把無情的殺豬刀啊…… * 再說丁勉背著王艷秋,來到了附近的一家小診所。 此時已快天黑,醫(yī)院門可羅雀,無精打采的前臺小妹一邊玩著手機一邊打著瞌睡,看到丁勉背著人過來,還算有職業(yè)道德,連忙站起身,詢問狀況,然后安排醫(yī)生治療。 從被雷嫣兒打傷,再到來的路上,習(xí)慣了任何事只愿意也只敢相信自己的王艷秋,破天荒地昏睡了過去。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靠在這個男人的肩膀,會有種莫名的安心。 這種感受,自從父母去世后,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了。 于是,緊繃了許久的神經(jīng),終于泄掉,徹底暈了過去。 醫(yī)生先是給王艷秋處理了一下傷口,然后給她打了一記補充體力的吊針,最后告訴丁勉,女孩沒有大礙。 丁勉松了口氣,謝過醫(yī)生,交了醫(yī)藥費,就守在這位老同學(xué)面前。 看著床上昏睡的女孩,丁勉打了個哈欠,神色疲倦之極,他相信自己只要一閉眼,就能馬上睡過去。 這一天,實在發(fā)生了太多太多事…… 先是自己利用追尋符,搜索到了馬鈺的蹤跡,接著在其必經(jīng)之路,設(shè)下陣法,埋下符箓,然后再一鼓作氣,將其擊殺。 這一切看似順利,實則驚險萬分,稍有差池,恐怕現(xiàn)在躺在棺材的就是自己了。 丁勉很清楚,能獲得這一場博弈的勝利,最大的原因除了馬鈺輕敵外,也歸功于自己的準備足夠充分。 不說別的,光是那七星陣,這三個月來,丁勉就演練了無數(shù)遍。 至于體魄方面的鍛煉,更不用說,每天和馬師傅雷打不動三次切磋,外加每天打車輪拳一百次,三個月加起來,足足打了一萬次,總出拳的次數(shù),接近百萬。 三個月出拳百萬,這是什么概念? 相信如果侯松和程素心聽到這個數(shù)字,也一定會瞠目結(jié)舌。 想到這,丁勉露出一抹笑容,心里稍稍有些得意,卻不忘形。 如果這個時候陳姑娘在,她會不會夸自己厲害呢? 嗯,多半是不會的。 她會拍著自己的肩膀,老氣橫秋地說:“才一百萬,丁同志還得繼續(xù)努力啦?!?/br> 丁勉又想到了在地獄中受罰的父親。 怎樣老爹,你兒子沒給你丟臉吧? 你以前總罵我蠢貨,我當(dāng)時不服氣,可現(xiàn)在看到你這本記載陣法的草書,想不服氣也不行啊。 你是陣術(shù)煉丹畫符的天才,你兒子就算不能青出于藍,笨鳥先飛總行吧? 等著,遲早有一天趕上你! 胡思亂想的丁勉,這才注意到走進病房的女醫(yī)生。 女醫(yī)生笑道:“想什么呢,笑得這么開心?” “想一些高興的事?!倍∶愫呛切Φ馈?/br> “出去一下,我給病人換下藥,你再進來繼續(xù)想高興的事?!迸t(yī)生被逗樂了。 “麻煩您了?!?/br> 丁勉點了點頭,走出病房,不忘關(guān)上房門。 在走廊的椅子閉目養(yǎng)神了一會兒,幾乎快要睡著的丁勉,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給王艷秋看病的醫(yī)生,已經(jīng)給她上過了藥,并且將傷口全部包扎完畢,還表示回病房打一針,睡一覺就行了。 可現(xiàn)在,為什么又來上藥? 而且,還換了一個醫(yī)生? 丁勉立刻站起身,快步?jīng)_向病房,沒有任何猶豫,一腳把門踹開。 里面,空空如也。 床上的王艷秋不知所蹤,被子被掀開,只剩下吊針的輸液瓶還在懸掛著…… * 夜逐漸深。 細水鎮(zhèn)的街道,籠罩了一層薄薄的輕紗,若隱若現(xiàn)。 穿著白色大褂的女醫(yī)生,抱著昏迷不醒的王艷秋,慢悠悠地走在一條小路上。 她臉上的皮rou,開始逐漸潰爛,脫離,露出一張黝黑無比,猶如怪物一般的面容,身上滴滴答答地滴著水。 仿佛,就是一個水做的女人。 “嘻嘻,此女居然是元陰之體,拿去獻祭給河伯大人,他老人家一定會很開心,到時候說不定就能賞我?guī)准聦氊??!?/br> 女醫(yī)生嘎嘎怪笑,嘴里不時流出鮮血,望著懷中的少女,眼中滿是貪婪之色。 “無上太乙度厄天尊?!?/br> 就在此時,一聲蒼老之聲,悠悠響起。 “什么人?” 女醫(yī)生身子一顫,臉上露出幾分驚慌之色。 只見一顆樹后,走出來一個六十出頭,身著一件深藍色道袍,頭戴五岳冠,手持拂塵,仙氣飄浮的老道。 老道拂塵一甩,不緊不慢道: “慈心道人是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