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泄憤
細水鎮(zhèn),甘澗口。 被太陽烤得焦黃的一片土地,有一處地方深深凹陷下去,四周坑坑洼洼,碎石雜亂無章地散落了一地,連帶著一抹觸目驚心的鮮紅血液,染紅泥土。 在凹陷的坑洼之中,躺著一個衣衫破碎,頭發(fā)凌亂的中年女人。 女人一動不動,側(cè)著身子半埋在土里,臉被風吹起的灰塵沾染了大片,一只手捏著長劍,可惜只抽出來一半,胸襟處的青藍色衣衫,完全被血液浸濕,一雙生前被人稱之為滅絕時代的陰冷瞳孔,此刻大大地睜著,夸張地凸顯出來,既有死不瞑目,更有不甘和驚駭。 風沙吹過,這片荒寂之地,半晌沒有一個路人。 嗖—— 一個身影,毫無征兆,如鬼魅出現(xiàn)。 來者一頭白發(fā),滿臉皺紋,平時習慣性佝僂的身子,此刻卻是挺得很直,如果不看五官,還以為是個正直壯年的精裝男子。 他不是別人,正是月亮酒館的老人,這片福地的守門人,曾經(jīng)創(chuàng)建了血鬼宗的血海老祖。 此刻老人臉色陰晴不定,盯著地上已經(jīng)死得不能再死的女尸,嘴里喃喃道:“這下子麻煩了……” * 某間古樸的小木屋,里面?zhèn)鱽硭盒牧逊蔚目奁暋?/br> 上清派掌門冷傲雪之女雷嫣兒,趴在已經(jīng)斷氣的恩師馬鈺身上,泣不成聲,那張精致的小臉,滿是悲傷和淚水。 從小到大,在宗門最寵她的,除了娘親之外,就屬這位師傅了。 無論是否因為自己是宗主女兒的原因,馬鈺對自己,確實是別無二話,甚至不惜冒著倒退境界的風險,為自己煉化這尚未完成的陰陽鏡。 如今,陰陽鏡已經(jīng)完成了大半,眼看只差一步。 恩師,卻隕落了…… 一旁少年同樣哭得厲害,但演戲成分卻占了大多,只因為他實在怕極了這位嚴厲或者說刻薄的背劍婦女。 怕到極致,便是冷漠。 少年惋惜師父的死,但要說有多痛苦,那就是扯淡了。 一旁的血海老祖,背負雙手,閉著眼睛,心中思緒急轉(zhuǎn)。 如果只是死一個普通人也就罷了,可死的人……偏偏是上清派軒轅閣的長老馬鈺。 或者說,如果殺死馬鈺的,是其它謫仙人,那事情也會簡單很多。 但,擊殺馬鈺的,卻偏偏是那個斷了靈脈,連煉體之路也走不長的無父無母,現(xiàn)在就連jiejie都沒了的少年。 血海老祖揉了揉太陽xue,覺得事情有些棘手。 他作為守門人,這類事完全可以做到事不關(guān)己。 但那個叫丁勉的少年,有點不一樣。 他可是能夠和那位剛剛飛升不久的大仙,稱兄道弟的存在啊。 他真有個什么三長兩短,萬一,哪怕只是萬一,田仙師從上界下來一趟,還不扒了自己的皮? 就算自己能恢復到當年的八境巔峰修為,面對那個人,也不過就是一道天雷的事。 自己才活了幾百年,大道未期,還不想死的那么早。 可是,田奇不敢惹,難道上清派自己就敢惹了嗎? 倒不是害怕這最近如日中天的宗門,而是在這宗門背后,有一個姓田的家伙在庇護。 唉,兩個人都姓田。 血海老祖很郁悶,自己上輩子是不是欠了某個姓田的一大筆錢,所以這一世注定被姓田的人克制? 幾乎把眼淚哭干的雷嫣兒,憤然抬起頭,眼中滿是仇恨之色,咬牙切齒道:“我現(xiàn)在就去殺了那姓丁的!” 說罷,站起身就要往門外沖。 血海老祖連忙上前一步,擋住她,道:“不可。” “你讓開!” “那雜種殺了我?guī)煾?,我要把他碎尸萬段!” 雷嫣兒聲嘶力竭道。 “她殺你師父的事,相信上清派高層自有定奪?!崩先嗣鏌o表情道,“再說了,你就這么冒然過去,萬一出了什么事怎么辦?” 雷嫣兒怒道:“怎么,你是看不起我們上清派嗎?那雜種殺我?guī)煾福ㄊ浅梦規(guī)煾感菹⒌臅r候,突然偷襲,不然就憑他這種螻蟻,又怎可能動得了師父一根毫毛?” 老人默不吭聲。 他不禁想起在酒館時用天眼之術(shù),看到少年一步步擊殺馬鈺,之后留下的那句話。 誰說蚍蜉不可撼大樹? 是啊,之前不說雷嫣兒等人,就是在自己看來,他丁勉不就是個螻蟻嗎? 可就是這只螻蟻,把擁有六境巔峰的馬鈺給撼翻了??? “行了,我不殺他了,反正等我回到宗門,其它長老也會幫師傅報仇。” “讓開,我出去散散心。” 雷嫣兒冷冷地說道。 血海老祖果然讓了一步,但不忘提醒道:“我會用天眼術(shù)時刻觀察你,勸你最好不要做傻事?!?/br> 雷嫣兒只是冷笑,便走了出去。 血海老祖搖了搖頭。 放在三十年前,這種三境小術(shù)士,哪怕背靠大宗門,敢在自己面前這般放肆,他早就出手,將其催化成血渣了。 雷系天才又如何? 這百年來自己殺的天才,難道還少了嗎? 只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自己被人半囚禁在這細水鎮(zhèn)中,就連這只連牙都沒長出來的小老虎,都敢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 老人嘆了口氣,看向房間唯一剩下的少年,開口道:“你……” “老前輩請吩咐!” 那少年臉色一變,連忙應(yīng)聲。 畢竟眼前之人,修為可是宗主都比不了的存在,他哪敢不敬畏。 “你把馬鈺的尸體帶走,立刻離開細水鎮(zhèn),然后把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們的宗主?!崩先说?。 “是?!?/br> 少年不敢耽擱,背起恩師的尸體,就要離去。 老人又想起什么,說道:“再順便說一句,看在我血海老祖的面子上,能不能饒丁勉一命?” 少年愣了愣,隨即茫然點頭,匆匆離開。 * 離開住處的少女,臉色陰霾,殺氣騰騰。 她自然更希望親手為師父報仇。 可一來不敢不聽那守門人的話,畢竟這還是人家的地盤。 二來要說她一點不忌憚丁勉,也不太現(xiàn)實。 師父雖然為自己煉化陰陽鏡消耗了大量法力,但僅剩的那一絲法力,殺一個凡人還是搓搓有余,更不用說師父背后的那把堪比法寶的寒光劍。 可以說,有此劍在手,哪怕只是一個七八歲的孩童,都能輕易斬殺一名成年人。 所以,她想不通。 這短短的三個多月,那少年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能讓他強大到足以殺一個六境巔峰強者。 少女越想心情越是煩躁,并沒有注意前方有一個騎著電瓶車的青年,停在了她面前。 青年模樣痞里痞氣,打著耳環(huán),頭上的毛染成了金色,一雙黃豆眼,充滿了狡黠和兇狠。 他不是別人,正是昔日王解放的“好兄弟”之一,雷爺之后的左膀右臂——黃毛。 黃毛是一個孤兒,父母長什么樣忘了,自己叫什么也忘了,反正被雷爺收留后,就一直叫黃毛。 雷爺對他來說,就是再生父母。 當年他只有十三歲,因為在一本雜志上看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年紀小小的他,惡從膽邊生,居然拿了一把刀,跑到一個婦女家中,把人家給活活糟蹋了。 因為黃毛年齡小,不構(gòu)成犯罪,盡管事后婦女及時報警,但依舊拿他沒辦法。 婦女不是善茬,家里的堂兄是細水鎮(zhèn)的某個社會人大佬。 當晚,婦女的堂兄,就帶著一票兄弟,浩浩蕩蕩地來到了黃毛住的茅草屋,把小孩抓起來,吊在樹上,用鞭子輪流抽打。 整整打了一天一夜,黃毛哭得嗓子啞了,各種求饒也無濟于事。 眼看就要弄出人命,當時在外地辦完“業(yè)務(wù)”的雷爺,開車路過,剛好看到這一幕,也不知怎么想的,就下車去找了婦女的堂兄。 雷爺當時在細水鎮(zhèn)就已經(jīng)是土皇帝般的存在了,對方哪敢不給面子,連忙二話不說,放人。 之后,黃毛就跟著雷爺辦事了。 雖然這些年,黃毛一直沒混出什么名堂,直到王解放死了,他作為雷爺小弟的小弟,去外地替雷爺擋了一顆子彈,這才正式上位,但他對雷爺?shù)母屑?,從頭到尾都是一樣的。 雷爺死后,他不是沒想過報仇。 但那晚的情形太過詭異。 他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就看到一個人影從自己身邊一晃而過,然后自己就暈了過去,等醒來的時候,雷爺只剩下一片片碎rou塊了。 黃毛猜測,雷爺?shù)乃缿?yīng)該鬼魂在作祟,所以這個仇,他只能先放一放了。 雷爺一死,討債公司自然就沒了。 沒了工作的黃毛,這段時間只能在細水鎮(zhèn)靠著偷雞摸狗,趁著天黑路暗,搶一波錢財過生。 今天運氣不錯。 看來不但能劫個財,還能劫個色。 “小meimei,要不要跟叔叔一起去兜風?。俊?/br> 黃毛一臉yin笑地望著比瓷娃娃還精致的雷嫣兒,口水幾乎都要流出來了。 雷嫣兒抬起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我不認識你。” “沒關(guān)系,反正咱們很快就認識了?!?/br> 黃毛笑瞇瞇地下了摩托車,走到雷嫣兒面前,深深地嗅了一口她身上的幽香。 就在黃毛準備順勢摟住少女時,他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隨即瞪大了眼睛,露出極度恐懼之色…… “鬼?。。。 ?/br> 黃毛尖叫一聲,轉(zhuǎn)身就沖上摩托車,毛手毛腳地點火,就要離開。 原來,他看到少女原本姣好的臉蛋,居然頃刻間變得鮮血淋漓,露出森森白骨,正對著自己笑…… “呵,膽小鬼,區(qū)區(qū)障眼法,就嚇得屁滾尿流。”雷嫣兒望著發(fā)動摩托,揚長而去的黃毛,嘴角勾起一抹譏諷弧度。 猶豫了一下,雷嫣兒拿出身上已經(jīng)煉化了大半的陰陽鏡,笑道:“正好,拿你試試陰陽鏡的效果。” 話音落下,少女雙手的鏡中,頓時綻放出一道狹長的光芒,轉(zhuǎn)瞬之間,就擊中了已經(jīng)跑出幾十米開外的黃毛。 轟! 一聲巨響,黃毛直接連人和摩托一起,化成了粉末。 看著自己的杰作,雷嫣兒收起陰陽鏡,暢快地拍手大笑起來。 一時間,心情大好。 這個冒冒失失的痞子,來得倒是時候,正好讓自己好好的泄憤了一波。 不過,僅僅只是這樣,還不夠好玩。 雷嫣兒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堪稱絕美的臉蛋上,閃過一絲陰毒之色。 * 腳驢溝,某處小屋之中。 跑了一天外賣,回到家中的王艷秋,一臉疲倦,身上的衣衫汗如雨下。 她先把送餐的外套脫下,從里面掏出一疊皺巴巴的錢,放在桌上,然后拿起一杯涼開水,咕嚕咕嚕灌了幾口,總算是讓燥熱消散了一天。 這天氣,熱得差點讓她中暑。 王艷秋準備去衛(wèi)生間沖個涼,剛一轉(zhuǎn)身,就看到一個少女走進了屋里。 “你……” 王艷秋臉色頓時變了。 “嘖嘖,你這小賤人窮歸窮,屋子倒是收拾得挺干凈?!?/br> 少女戲謔地笑道,很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翹起一只腳,鞋子也沒脫,就踩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