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心疼
王艷秋苦笑一聲,說:“算了,他們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鏡子丟了就丟了吧?!?/br> 她越這么說,我反而越愧疚。 “如果不是我引狼入室,他們也不會找到你,也不會搶走你的東西……” “對不起。” 我低著頭,不敢直視這位曾經(jīng)的老同學(xué)。 王艷秋想站起來,但興許是扯動了傷口,悶哼一聲,又很快坐下。 “丁勉,我不怪你,真的…就算你不給他們帶路,他們遲早也會找到我這來的……剛才我都看到了,你為了幫我要回東西,跟他們拼命,差點被那個少年打死……” “你能為我做到這個地步,應(yīng)該是我感謝你才對?!?/br> “這段時間,細(xì)水鎮(zhèn)來了很多外地人,個個都不簡單……雖然我不知道他們的來歷,但卻有種預(yù)感,娘給我留下的陰陽鏡,恐怕要不保了?!?/br> 少女神色憂傷的說道,就像是在述說一件和自己無關(guān)的故事。 這個幾年前失去了雙親的可憐姑娘,天生就有一種常人想象不到的韌性,如同狗尾巴草一般,在大風(fēng)大雨中,頑強地生存著。 這么多年都悶聲不坑地挺過來了,也只有今天,才讓她明白再次嘗到了那種名為絕望的滋味…… 我抹了把鼻子上的血,說道:“不管你怪不怪我,鏡子,我一定會幫你拿回來……至于為什么,一是我始終覺得這件事自己是有責(zé)任的,二是憑什么謫仙人就能高高在上,他們在成為謫仙人之前,不和我們一樣,也是吃五谷雜糧的凡夫俗子嗎?只是在修道之后,就能看不起我們,就能把我們的人命當(dāng)做草芥?” “我不甘心,從那些謫仙人來我們鎮(zhèn)里開始,心里就憋了一團火?!?/br> “他們一個個不可一世,俯瞰眾生,仿佛這個世界除了他們,其它一切生物都只是可有可無的存在?!?/br> “這些天,我為了活下來,為了保護家人,不惜忍受屈辱,去那些謫仙人面前磕頭,說著我這輩子都不會說的恭維話……呵呵,多卑微,多可笑啊,但這就是人,為了活下來,就能做出改變的人?!?/br> “最后呢,他們要么置之不理,要么表面說著婉拒的話,實則心里不知道多看不起你……另一種更惡劣,直接破口大罵,要不是規(guī)定了不能在此鎮(zhèn)殺人,恐怕他們揮揮手,就把我給人間蒸發(fā)了……” “你看,就算有不能殺人的規(guī)矩,剛才那個少年,不一樣敢殺了我嗎?要不是那個聲音突然出現(xiàn),要不是那個背劍女人在忌憚什么,及時出手制止,我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變成那少年錐子下的一具尸體了?!?/br> 我吐了口血水,自嘲道:“這一切是因為什么?還不是身份的不對立,我們普通人殺了人,就得坐牢,就得吃槍子,而那些謫仙人殺了人,就只是被趕出去,這對我們公平嗎?” “可笑的是,剛才那個少年要離開時,還一副苦大仇深,受了巨大委屈的樣子……他怎么不想想,如果他是個普通人,就之前的所作所為,會受到怎樣的審判?” “說白了,幫你搶回鏡子,是我的責(zé)任,但也是我早就想做的事……” “我決定再賭一次,賭他們在這一方天地,修為受到壓制,賭他們不敢輕易殺人!” 我站起身,神色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堅定。 是的,我心中一直蟄伏著一頭野獸,因為丁不圖,因為母親,因為jiejie,這二十年,一直隱忍不發(fā)。 現(xiàn)在丁不圖走了,jiejie走了,母親也去世了,那么我就可以徹底無所顧忌,放開手腳一搏了。 當(dāng)年丁不圖能依靠畫符,壓的徐春喘不過氣來。 我為什么就不行? 王艷秋怔怔地其實有些不一樣的我,欲言又止之后,還是問道:“你真的要去找他們?” 我點了點頭:“必須的,但不會馬上去,因為至少要用兩天時間做準(zhǔn)備?!?/br> “我也跟你一起去?!蓖跗G秋說。 “你覺得我會同意嗎?”我笑道。 王艷秋一臉苦惱,說:“可是,你要怎么找她們呢?” 我咧嘴一笑:“剛才那頓揍不是白挨的,那個叫雷嫣兒的女孩身上,已經(jīng)被我灑下了符水,七天之內(nèi),無論她去哪,只要不出方圓百里,都逃不過我的眼睛?!?/br> 王艷秋瞪大了眼睛,驚訝道:“以前你在班上,總自稱是什么畫符師,大家都嘲笑你,難道你真的……” “我真的是畫符師啊?!蔽倚呛堑卣f道,“所以王同學(xué),給我一點時間,到時候我一定會把那面鏡子奪過來,完璧歸趙?!?/br> “我雖然依舊不希望你去,但知道恐怕是無法阻止你了……”王艷秋苦笑道,“一路小心?!?/br> 我點了點頭,看向傷痕累累的少女,道:“你受傷了,跟我去醫(yī)院吧?!?/br> 王艷秋搖了搖頭,擠出一抹笑容道:“不礙事的,待會我去山上弄點草藥,敷一下就好?!?/br> “不行,你的傷勢很重,還流了這么多血,萬一感染可就麻煩了……走,跟我去醫(yī)院?!蔽也挥煞终f,拉著王艷秋。 王艷秋急了,說:“真不用,真不用……” “你是不是沒錢?”我問。 少女沉默不語。 “你有微信嗎?”我說。 “干嘛?” “我看上你了,想加你好友?!?/br> “……” 加了王艷秋好友后,我直接給她轉(zhuǎn)了兩萬塊紅包。 女孩嚇了一跳,說這怎么可以,就要給我退回來。 我一本正經(jīng)道:“王艷秋同學(xué),這筆錢給你,絕不是同情,而是作為同一線戰(zhàn)友的資助——如果你希望傷口發(fā)炎失血過多而死,如果你希望這么早就去陰間和父母碰面,讓他們更難過,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拿回鏡子的一天,那這錢你就退給我好了?!?/br> 王艷秋身子一僵,默然不語。 “在活著和報仇面前,尊嚴(yán)可以先放一放?!蔽倚χf道,“你看,剛才我在外面的時候多狼狽,又是給那孫子磕頭,又是喊他爺爺,為了啥?還不是為了給那孫子致命一擊,要不是他有同伙,小爺我可以抽了他的筋,扒他兩層皮,讓他反過來跪下叫我老祖宗信不信?” 說這話的時候,我舉起拳頭,錘了錘胸口,結(jié)果不小心砸到傷口,疼得直抽涼氣,齜牙咧嘴。 少女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但很快,她又哭了。 笑是因為這位老同學(xué)真的挺好笑。 哭是因為想到了老同學(xué)為了幫自己搶回鏡子,竟不惜跪在地上,以一種極大的屈辱方式,只會換回一次反擊的機會。 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