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里面是符水??！”

    我驚呼道。

    作為一個畫符師，對符箓的氣味十分敏感，自然能聞出芬達(dá)的瓶子里，摻加了符水??！

    我懵逼了。

    顯然，我之前會看到發(fā)小的幻象，鐵定是跟喝了這符水有關(guān)……

    田奇摸了摸下巴，說敢情這整你的人，還是你的同行呢？

    怎么樣，想到是誰了嗎？

    我搖了搖頭，苦著臉說：想不到，整個鎮(zhèn)子，光我知道會畫符的，除了我爹丁不圖，似乎找不出第二個人。

    “那是你井底之蛙，論畫符造詣，丁大師確實(shí)空前絕后，但不代表這門技術(shù)就是他發(fā)明的?！碧锲孀灶欁缘亟o自己倒了杯茶，輕輕抿了一口。

    我皺著眉頭說：“難道真是丁不圖在背后整我？”

    噗——

    田奇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嗆得他直咳嗽，無語道：“哪有人這么說自己親爹的？丁大師就算年輕犯過錯，但對你那也是沒的說啊?！?/br>
    我沒吭聲。

    雖然不完全認(rèn)同田奇的話，但丁不圖對我，確實(shí)沒啥壞心。

    一個有壞心的父親，也不至于一邊罵兒子早死早脫身，一邊想著怎么幫兒子擺脫劫難，更是不惜違規(guī)原則，去給馬曼曼下陰符。

    田奇說：現(xiàn)在敵暗我明，你這段時間最好小心加小心。

    我說這也不是辦法，總不能躲他一輩子吧？

    “怎么，難道你還想把他揪出來不成？”田奇笑道，“勸你打消這個念頭，從那個古怪陣法來看，對方來頭一定不小，就算找到他你也玩不過人家啊?！?/br>
    我嘆了口氣，心里郁悶死了。

    本來就命不久矣，還有個陰魂不散的家伙躲在背后，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故意跟我作對。

    你要是丁不圖的仇人，就去找丁不圖啊，老纏著我是幾個意思？

    *

    下午的時候，我正在店里百無聊賴地上網(wǎng)，門外走進(jìn)來一個女人。

    這女人大波浪栗色頭發(fā)，戴著一副口罩，身材豐腴窈窕，走路時臀部扭來扭去。

    “咦，是你？”

    我一愣，立刻認(rèn)出這女人，正是幾天前來過店里的那個。

    當(dāng)時她也是戴著口罩，鬼鬼祟祟的樣子，準(zhǔn)備找我畫符，結(jié)果來了一男一女兩個顧客，她忽然就溜了。

    女人笑了笑，說：你還記得我呀？

    我說記得啊，上次你不來過嗎，我還奇怪怎么突然就走了。

    女人哦了一聲，當(dāng)時有急事，所以招呼沒打就走了。

    我問她，你是想畫符嗎？

    “對，畫符，我要畫符！”

    女人連連點(diǎn)頭，湊到我跟前。

    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濃郁得不行。

    阿嚏！

    我打了個噴嚏，說大姐，你稍微站遠(yuǎn)點(diǎn)，我對香水味過敏。

    女人退后了一些。

    其實(shí)我只是對這種味特別重的香水過敏，那種純天然幽香，少女體香啥的，必然不會有這種反應(yīng)。

    這女人身上的香味吧，聞著有些奇怪，不過看她穿著打扮，不像是噴那種劣質(zhì)香水的人??？

    但偏偏聞著，就是很不舒服。

    而且，她剛才靠近我的時候，一股淡淡的寒流涌動，讓我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這種“含笑九泉”命格的人，天生對寒氣、陰氣，格外敏感。

    我猜測這女人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臟東西？

    女人見我不說話，疑惑道：“大師，你看著我干啥啊？”

    我捏著鼻子，問她，你噴的這香水，是不是有什么門道？

    我故意把“門道”兩個字咬得很重。

    女人一聽這話，臉色先是震驚，隨即變得驚喜。

    “大師，您果然有本事！”

    “不瞞您說，我前段時間，去了一趟東南域，從一個法師手上，買了一盒叫‘情緣膏’的東西，說是每天涂抹在身上，就能收獲愛情?！?/br>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東西味兒挺大的，我想著用香水遮掩，沒想到卻弄巧成拙，弄得味更大了?！啊?/br>
    我心想怪不得，說：這情緣膏，應(yīng)該和它名字一樣，是增加情緣的吧？

    女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

    “有效果嗎？”我問。

    “沒有。”女人苦著臉說。

    我笑道：你想要什么效果？

    “當(dāng)然是讓我心愛的人愛上我啊。?！迸诵邼恍?，把臉上的面罩，給摘了下來。

    談不上多好看，但也絕對和丑字拉不上關(guān)系，配合這身材，倒是一挺有魅力的女人。

    可惜，就是穿著打扮，有點(diǎn)太露骨，導(dǎo)致一股風(fēng)塵味流出。

    我不禁開始猜想她的身份。

    女人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嬌笑道：“別猜了，和你想的一樣，我是夜晚出來工作的?！?/br>
    “這樣啊……”

    我撓了撓腦袋，有些尷尬。。

    女人叫陳艷艷，在鎮(zhèn)里的紙醉金迷ktv上班，說到這ktv，還挺巧，居然是馬曼曼家開的。

    陳艷艷的工作，主要陪客人喝酒，唱歌，聊天。

    接著，她唉聲嘆氣，說知道我看不起她，其實(shí)有時候，她也挺后悔的，浪費(fèi)了大把青春，丟了尊嚴(yán)，現(xiàn)在還是單身狗一個。

    我忙說怎么可能，就姐你這條件，肯定不會缺追求者。

    陳艷艷搖了搖頭，說：你不懂，那些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的人，都是饞我身子，真跟他們好上了，不出幾天，就把你一腳踹開——我現(xiàn)在就想找一個真愛！真愛?。?/br>
    真愛？

    我腦袋有點(diǎn)大，不禁想起《喜劇之王》里，那個口口聲聲要找真愛的嫖客。

    只是這種煙花之地，大多數(shù)人連逢場作戲都不屑一顧，又有幾個會去尋找所謂的真愛？

    陳艷艷嘆了口氣，小聲說道：大師，我知道您一定很好奇，為什么上次那兩人一進(jìn)來，我就很慌張地跑了。

    “是啊，為什么？”我是挺好奇的。

    “因?yàn)槟悄械模俏移渲幸粋€顧客，上次他在ktv，就點(diǎn)了我，玩到一半的時候，他老婆突然闖進(jìn)來，打了我?guī)装驼??！标惼G艷說。

    我聽不懂了，說好好的，他老婆干嘛要打你？

    陳艷艷臉一紅，說：丁大師您還是太年輕了，不懂那地方的門道——雖然我和那位客戶不會發(fā)生什么，但一般做陪酒的，摟摟抱抱，親個嘴，肯定在所難免。

    我摸了摸鼻子，心想難怪人家妻子會來找你麻煩，也難怪你看到人兩口子就落荒而逃……

    陳艷艷唉聲嘆氣，說：咱們鎮(zhèn)不大，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其它女孩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是沒臉繼續(xù)做下去了——所以啊，我就琢磨著，在你這求張增加情緣的符，等我和喜歡的人好上了，就辭職不干，然后一起離開細(xì)水鎮(zhèn)?！?/br>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明白了，不過在給你畫符之前，我能問問，你喜歡的那個人是什么身份嗎？

    陳艷艷噗嗤一笑，說：我知道你擔(dān)心什么，放心吧，對方是單身，二十出頭的年輕小伙，在鎮(zhèn)西邊一個小餐館當(dāng)廚師呢。

    聽她這么說我就放心了——怕就怕這陳艷艷萬一喜歡有婦之夫，到時候惹了麻煩，還會連累到我。

    我跟陳艷艷說，這畫符分陰陽，陽符是正符，不會有什么因果，只要心誠，遲早能得償所愿。

    “遲早是多久??？”陳艷艷問。

    “這個……不好說，快則數(shù)月，慢則數(shù)年，甚至更久。”我說。

    陳艷艷猶豫了一下，說：“那陰符呢？”

    “陰符效果快的多，一般幾天，就能看到明顯效果。”我說。

    “那還有啥可想的，當(dāng)然是畫陰符??！”陳艷艷說。

    我笑道：別急，我話還沒說完——陰符雖然效果快，但因?yàn)檎埖臇|西比較邪門，萬一使用不當(dāng)，會有風(fēng)險，而且陰符的價格，比陽符貴很多。

    “風(fēng)險我不怕，做我這行的，每天都要承受風(fēng)險，不過價格，你倒是說說看？”陳艷艷笑道。

    我心想好不容易來趟生意，萬一開價太高，把人嚇跑了可就不好，正準(zhǔn)備報價“兩萬”，一個突兀的聲音突然響起：

    “一口價，十萬！”

    田奇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進(jìn)來。

    我一陣無語，心想你丫這時候出來搗什么亂，就算開價，哪有十萬塊起步的？

    果然，陳艷艷眉頭皺了起來，說：大師，他是誰?。?/br>
    “他……”

    “我是他的合作伙伴?！碧锲娲驍嗔宋?，認(rèn)真地說道：“大姐，這陰符可不是那么好畫的，一旦畫出來，畫符人，會承受巨大的因果報應(yīng)，所以十萬塊，不貴?！?/br>
    陳艷艷冷笑出聲，說十萬塊還不貴？你怎么不去搶？

    我心里暗道一聲糟糕，這筆生意，怕是要黃了……

    田奇微微一笑，說道：如果我沒猜錯，大姐你光昨天一晚上，就賺了十萬吧？

    一聽這話，陳艷艷頓時瞪大了眼睛，震驚道：你……你怎么知道？

    “很簡單?！碧锲嫘χf道，“你額頭天庭之所，光澤如玉，眉棱骨凸起，兩耳朝珠，遠(yuǎn)看，好似耳朵上多了兩顆珍珠，整個面相，被一道金光籠罩，這代表你剛獲得了一筆錢，一筆不小的錢?！?/br>
    陳艷艷聽得目瞪口呆，過了好半天才驚嘆道：“神，太神了……”

    “不瞞你說，昨晚有個特別有錢的客戶，跑來喝酒，喝到一半，突然大哭起來，好像是失戀了——我就一邊替他擋酒，一邊安慰他，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也不知道他是喝糊涂了，還是感激我，直接給我卡上，轉(zhuǎn)了十萬塊，把我樂得呀！”

    田奇笑而不語，神態(tài)從容。

    我既驚嘆田奇的望相之術(shù)，更是羨慕女人輕輕松松就賺到十萬，忍不住感慨：“這他娘的，錢也來的太容易了吧？”

    “你羨慕個屁！”

    田奇哈哈大笑，走過來摟著我的脖子，把我叫到門口，小聲說，“這錢，馬上就是你的了?！?/br>
    我苦笑道：話是這么說，但這價格，好像開的太高了點(diǎn)？

    “不高，一點(diǎn)也不高，甚至還少了?！碧锲嬲f。

    “怎么說？”我不解。

    “以后你就知道了?！碧锲鎿u頭晃腦道，“畢竟泄露太多天機(jī)，會折壽的?！?/br>
    我回到屋里，對陳艷艷說，姐——你愿意出十萬嗎？

    陳艷艷笑道：之前肯定不愿意，不過現(xiàn)在看到兩位大師這么神通廣大，覺得十萬塊的確不算貴……但話說回來，十萬終究不是小數(shù)目，萬一到時沒效果怎么辦？

    我拍著胸脯：無效退款。

    “好，一言為定?！标惼G艷點(diǎn)了點(diǎn)頭。

    有了上次的教訓(xùn)，這次我肯定不敢再畫女貞符了。

    畢竟陳艷艷一個風(fēng)塵女子，先不說婚后會不會背叛愛人，就憑她經(jīng)常出入煙花之地，怕是請回去第一天小菊就要嫩死她！

    想了又想，我決定給陳艷艷畫一張“癡男怨”。

    陳艷艷說：這名字聽得挺奇怪的，有什么說法嗎？

    我笑著告訴她，所謂癡男怨，癡，是癡情，男，是男人，怨，是得不到——因?yàn)榈貌坏?，所以才會怨?/br>
    癡男怨的陰魂，生前是一個高中男生，叫小馬。

    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小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舔狗。

    他喜歡隔壁班一個女孩子，每天給她送早餐，給她跑腿，給她買姨媽巾，問老師要熱水，給她帶飯。

    女孩子長的漂亮啊，從來不缺男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甚至和小馬的好朋友也好過，但就是對小馬的愛意恍若未聞。

    他們每天都會見面，但日常的交流，往往讓旁人無力吐槽。

    女孩子:今天好累啊校園跑還沒跑。小馬:我?guī)湍恪?/br>
    女孩子:這件衣服不能洗衣機(jī)洗，明天要穿咋辦呀。小馬:我?guī)湍阆础?/br>
    女孩子:我作業(yè)……小馬:我?guī)湍阕觥?/br>
    小馬一直秉承著舔興許舔不到，但不舔這輩子都沒機(jī)會得到的原則，瘋狂追求著女孩子。

    直到有一天，女孩子結(jié)婚了，婚禮當(dāng)天，女孩子對小馬說，以后你別再來找我了，我不喜歡你，也不想看到你。

    從那天之后，女孩子就真的再沒看見小馬。

    因?yàn)椋●R自殺了。

    他舔女神，已經(jīng)成了一種習(xí)慣，因?yàn)樗嘈?，只要女神不拒絕他，精誠所至，必定能金石為開。

    他始終，抱著一種幻象，或者說不切實(shí)際的希望活著。

    但這一次，女孩子終于明確拒絕了他，這等于是擊碎了小馬最后的希望。

    于是，他帶著一肚子怨恨，不甘，引火自焚了……

    陳艷艷聽了癡男怨的來歷，頓時有些著急，說：丁大師，聽你的意思……這小馬最終也沒追到心愛的女人，那你給我畫這個符，有用嗎？

    我笑道：當(dāng)然有用，陰符中的陰魂，大多都是生前得不到，滿足不了，憑著一股怨氣，成為符靈，然后幫助世人實(shí)現(xiàn)他們生前實(shí)現(xiàn)不了的夙愿。

    “行，那就畫吧?！标惼G艷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把工具準(zhǔn)備好，然后用小刀，割破陳艷艷手指，取了一點(diǎn)血。

    一切完畢后，念了幾遍靜心咒。

    接著開始畫符。

    因?yàn)橛辛藘纱萎嬯幏慕?jīng)驗(yàn)，這一次我鎮(zhèn)定多了。

    畫到一半，果然感覺到有一只冰涼的手，握在了我的手上，開始控制著我，在黃紙上勾畫起來……

    中途，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聽到耳邊，隱隱傳來男人咽嗚哭泣的聲音……

    癡男怨畫好后，我把符遞給陳艷艷，交代她隨身攜帶，不可弄臟，注意防潮等事項，尤其不可自行銷毀，否則后果自負(fù)。

    陳艷艷連忙點(diǎn)頭答應(yīng)。

    轉(zhuǎn)完賬后，陳艷艷一臉rou痛，對我說：“丁大師，十萬塊轉(zhuǎn)你了，你可千萬別坑我啊……”

    我哭笑不得，說放心吧，坑不了。

    陳艷艷依舊不太放心，又問我，她請了這癡男怨，會不會變得跟小馬一樣，成為一個舔狗？

    當(dāng)舔狗也就算了，主要是舔到最后，還一無所有，這也太窩囊，太沒用了！

    我臉色一變，剛要提醒她別亂說話，陳艷艷突然“啊”地慘叫一聲，身體一下子蜷縮在地上，翻來覆去打著滾。

    “燙，好燙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