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曦驚得坐了起來，帶倒了放在桌上的茶杯。茶蓋滾落在地，咕嚕嚕地轉(zhuǎn)了一圈。

    “你說什么，誰來了？”陸念曦怕自己聽錯(cuò)了。

    “燕王，還有梁王。他們已經(jīng)進(jìn)城了?！?/br>
    陸念曦怔然地站在原地，反應(yīng)了好一會(huì)兒，忽然往外跑去。

    “姑娘，您慢點(diǎn)，地上還有殘雪?！卑邹壁s忙跟上，提醒著陸念曦。

    陸念曦卻無暇顧及這些，她只知道，謝景離來了。

    杜宏盛和尤氏等人也聽到消息正往大門處去，正巧撞見往外飛奔的陸念曦。

    陸念曦衣角揚(yáng)起，沒有往日謹(jǐn)守規(guī)矩的端莊大方。

    尤氏愣愣地看著，忽的笑道∶“這下我是真的相信念曦是歡喜這門婚事了?！?/br>
    先前陸念曦一再向他們保證，她是真的喜歡燕王。然而再多的語言也沒有如今親眼所見來得真實(shí)。

    若不是真心喜歡，又怎么會(huì)在聽見他消息的第一時(shí)間就往外沖去呢？

    陸念曦一路跑到杜宅門口，她正要往外走，忽然聽見一陣馬蹄聲。

    這幾日剛落過雪，地下都是潮濕的，馬蹄飛奔也沒有卷起灰塵。陸念曦更真切地看到馬背上的人。

    一身黑金鎧甲，眉眼間皆是厲色。

    陸念曦卻一點(diǎn)都不怕，她急切地跑下臺(tái)階，看著棕馬停在她的面前。

    馬上的人翻身而下，陸念曦快步往前幾步，離著謝景離還有兩步遠(yuǎn)時(shí)停下。

    陸念曦微喘著氣，雙眼微濕。她看著謝景離，沉默良久，淺淺勾笑道∶“殿下，您來了?！?/br>
    謝景離順著街道拐彎過來時(shí)，正巧看見陸念曦從杜宅跑出來。

    隔得再遠(yuǎn)，他也能看清陸念曦的樣子。

    “嗯，我來了。我來晚了。”謝景離兩步上前，將陸念曦抱在懷里。

    冰冷的鎧甲似乎帶上了溫度，陸念曦仰頭看著謝景離，手指捏著他的衣袖。

    “不晚，殿下什么時(shí)候來都不晚?！标懩铌?fù)u著頭道。

    謝景離看得清楚陸念曦眼底的青黑，伸手撥弄著陸念曦耳邊的碎發(fā)，半捧住陸念曦的臉，“不是答應(yīng)我，要好好照顧自己?！?/br>
    暗衛(wèi)去了京城，謝景離就知道陸念曦昏倒的事。如今看著她眼底的青黑，也猜到她這些日子睡得不安穩(wěn)。

    “那殿下呢，殿下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嗎？”

    謝景離一忙起來，就不會(huì)記著吃飯。慶瑞他們又不敢提醒，就是提醒了，謝景離也未必會(huì)用飯。飯菜還是從熱擺到?jīng)觥?/br>
    謝景離不想被反問，無奈笑道∶“這樣看，我的王妃和我還真的是一樣的人，都是小騙子。”

    陸念曦忍不住笑出聲。

    身后有人輕咳出聲，陸念曦終于意識(shí)到場(chǎng)合不對(duì)。她從謝景離懷中退出來，臉上神色微斂。

    謝景元站在后面，聽著他哥哥嫂子當(dāng)眾秀恩愛。若不是還有事情要處理，他也不愿出聲。

    “二哥，陵縣縣令還在等著我們?！?/br>
    謝景元出聲，陸念曦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她想起白薇之前說的話。

    此次出征，謝景元也隨謝景離一道。

    “殿下有事就先走吧，我在這里等殿下回來?！?/br>
    謝景離剛到陵縣，想必有很多事要吩咐，她不好耽擱他的時(shí)間。

    “我若回來得遲，你先歇息。好好吃飯，不許再敷衍我?！敝x景離還不忘記剛剛的話。

    陸念曦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我會(huì)的，殿下也別忘記吃飯?！?/br>
    兩人相互叮囑，謝景元就在后面默默地聽著。

    聽著聽著他就覺得，或許自己也該找一個(gè)王妃。

    馬蹄聲遠(yuǎn)去，陸念曦看著謝景離一行人離開。杜宏盛和尤氏等人也到了門口，他們親眼看到陸念曦和謝景離之間的相處，之前的那些憂慮也都一掃而光。

    “如今燕王已至，想必混亂很快就會(huì)終止?！倍藕晔⒏锌氐?。

    陸念曦聽著，卻想起剛剛見到的人。

    梁王謝景元。

    謝景元母妃沒有勢(shì)力，一直以來都以平庸皇子示人。連謝景逸都不把他當(dāng)對(duì)手。如今謝景離出征，皇帝卻偏偏派了謝景元跟著，心思如何，太過明顯。

    皇帝這是不放心謝景離。

    可不論這次出征背后有怎樣的勢(shì)力在攪和，陸念曦都難得心安。

    只是因?yàn)橹x景離來了。

    她比誰都相信謝景離能平掉這場(chǎng)動(dòng)亂。

    *

    夜色漸深，陸念曦捂唇悄悄打了個(gè)哈欠，不甚精神地坐在榻上。

    “姑娘，您先睡吧。殿下還不知什么時(shí)候能回來。況且殿下臨走時(shí)不是說了，若是他回來得遲，就讓姑娘先歇息嗎？”

    白薇拿著謝景離的話去勸陸念曦，陸念曦輕輕嘆了口氣，看著窗外黑沉沉的夜色，無奈地放棄等待。

    “洗漱吧?！?/br>
    今夜她怕是等不到謝景離回來了。

    如今是冬日，屋內(nèi)就算燒著炭火，還是有些冷。陸念曦洗漱完窩進(jìn)暖和的被窩里，頭挨到枕頭困意更加明顯。

    白薇吹了蠟燭出去，陸念曦腦中思緒紛亂地卷成一團(tuán)，最終敵不過深沉的困意，漸漸入睡。

    屋外似乎有說話聲響起，陸念曦翻了個(gè)身，眉頭微微皺起。

    陸念曦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走動(dòng)的聲音，感覺到有人在撫平她皺著的眉頭。

    “其實(shí)，我也在害怕。”

    不甚清晰的話響在耳邊，陸念曦一下子將自己從睡眠中拉了出來。

    那是謝景離的聲音。

    陸念曦迷蒙地睜開眼睛，看向坐在床邊的人，“殿下？”

    屋內(nèi)沒有什么光亮，陸念曦借著月光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樣。

    “嗯，是我。”

    謝景離沒想到陸念曦這么輕易就醒過來，他看著陸念曦要起身，壓了壓她的被角，“躺著吧，夜里涼。”

    “念曦，明日，我大概是不能陪你過除夕了?！?/br>
    陸念曦一怔，反應(yīng)過來，“殿下明日就要走嗎？”

    “嗯，北戎那邊已經(jīng)派兵。我不能在這里久待?！?/br>
    大齊如今的動(dòng)靜已經(jīng)在告訴北戎人，他們的野心掩蓋不過去。如此，他們又怎么可能繼續(xù)坐以待斃。

    瀛莫涿三州他們已入手中，又怎么會(huì)輕易還回去。這一戰(zhàn)，根本無法避免。

    “殿下，您冷嗎？”陸念曦忽然開口問道。

    她掀開被角，露出小小一塊地方，“我可以借著殿下一小塊地方，殿下要嗎？”

    謝景離怔然地看著那一小塊地方，對(duì)上陸念曦帶笑的目光。

    他的小姑娘，變得大膽了。

    謝景離輕笑出聲，“求之不得?！?/br>
    謝景離早脫了一身鎧甲，現(xiàn)下穿的是常服。他將外衣脫下，著中衣躺在床鋪外側(cè)。

    被窩里有一個(gè)小小的湯婆子，陸念曦把腳底的湯婆子推到謝景離的腳下，雙手在被窩里一撈，兩只手緊緊抱著謝景離的一只臂膀，雙手握住謝景離的手。

    謝景離在外面待久了，手有些涼。

    “現(xiàn)在，是我為殿下暖手了?！?/br>
    兩人對(duì)面而臥，陸念曦眉目帶笑，臉雖微微發(fā)紅，卻還是不放開謝景離的手。

    謝景離靜靜地看著她，一時(shí)間沒有說話。

    陸念曦也任由他看著，目光坦然地對(duì)著謝景離。

    沒有人聲的喧鬧，沒有風(fēng)聲的打擾，只有他們兩人。

    謝景離忽然伸出手捏了捏陸念曦的鼻子，“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大膽？”

    陸念曦輕輕“唔”了一聲，笑道∶“可能是跟殿下學(xué)的吧。殿下大膽，我就大膽?！?/br>
    “是嗎？”謝景離挑眉，忽然湊近在陸念曦的臉頰輕碰一下。

    軟軟的，嫩嫩的。

    謝景離和陸念曦同時(shí)升起這樣的感覺。

    “殿下大膽，你就大膽?！敝x景離重復(fù)著陸念曦的話，眉眼皆是笑意。

    陸念曦微微鼓起臉頰，覺得被窩里有些熱。

    她默默往后退了一點(diǎn)，趕緊閉上眼睛，“我要睡了。殿下也早些歇息?！?/br>
    陸念曦說著要休息，但眼睫毛還在顫抖個(gè)不停。謝景離沒有拆穿她，緩緩摸著她的發(fā)頂，輕柔地道∶“睡吧。”

    許是身邊有人，許是屋內(nèi)太過安靜，陸念曦覺得滿心的擔(dān)憂似乎都在這一刻消失。她靜靜地閉著眼，聽著那淺淺的呼吸聲，漸漸沉入夢(mèng)鄉(xiāng)。

    謝景離聽著耳邊的呼吸聲開始平穩(wěn)，慢慢睜開眼睛。

    陸念曦的雙手還抱著他的胳膊不肯放開，謝景離輕輕一動(dòng)，她就無意識(shí)地輕哼一聲，似乎不滿。

    謝景離側(cè)頭看向她，輕緩地勾出笑容，“別擔(dān)心，我會(huì)回來的?！?/br>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起了作用。謝景離再次抽出自己手臂時(shí)，陸念曦安靜了許多。

    “等我。”謝景離彎腰，輕輕地道。

    嘴唇相碰，陸念曦不知夢(mèng)到了什么，嘴角微揚(y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