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相處就好像——我是個客人。你懂嗎？”

    “嗯……”于火生想了想:“你爸爸對你不好嗎？”

    “不是不好……”徐炫苦笑一下:“很好，一點挑不出錯來。但是不一樣。他對徐靜靜是有血有rou的那種愛, 對我是一板一眼設(shè)定好的, 是那種‘任務(wù)’?！?/br>
    “他陪徐靜靜玩兒，和她聊天開玩笑，給她買玩具犯了錯也教訓(xùn)她……但是他給我每個月劃出來的撫恤金，給我買零食，給我買衣服, 給我買只要我想要的?！毙祆派钌钗豢跉猓劬聪蛴诨鹕?，自己說著，壓下涌上來的什么:

    “你知道就是……”她頓了頓:“就是他們個人在家里吃飯聊天我忽然回來，就算他們接著說……會有一種斷的感覺，氣氛一下不一樣了……我融不進去?！彼聪蛴诨鹕?，上下的牙齒都閉合著，只有這樣才能咬住什么。

    于火生默默捏住她的。她是個從小失去了歸屬的人。

    “我……所以我從小就不聽話，或者叛逆……不懂事不關(guān)心體貼大人工作……”她說著，于火生竟然在最后一句話聲音聽出一種隱隱的哭腔:“他們?nèi)匀粦T著我?！?/br>
    “……升上高我就在高年級的一些混混那里第一次接觸了……毒品。然后慢慢我才知道……原來我mama也吸毒的。”

    于火生一邊聽，一邊抱住她，感受她微微顫抖了一下。

    “我覺得……沒什么不好。反著我已經(jīng)那樣了。

    然后就是時不時吸毒。他們帶著毒品，愿意買給我一點，反正我隨時可以找我爸拿錢?！?/br>
    “后來他們被抓住了……我就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吸毒了。然后才第一次體會到毒癮。

    那種感覺就像是你被支配了，全身上下都難受地要死，我知道那個時候為了毒品……我什么都可以做?！?/br>
    “我才知道事情不對……這個事情壞透了……我試過戒毒，但是失敗了。”

    她沉默一會，才接著說:

    “然后被當時玩兒的好的同學(xué)看見了。我在吸毒，眼睛血紅，找到藥就不顧一切，沒找到就抓狂破壞，像是瘋子?！?/br>
    當然……那全然沒有她說得輕松。

    “玩兒的好的同學(xué)”，她十年十幾年唯一的朋友，她那么沒有歸屬感沒有安全感……仍然被夏盛的光亮俘獲，她唯一的感情寄托……然后就等來了真相破露。

    夏盛不愧留走果斷，干脆利落，說對誰好真心實意，發(fā)現(xiàn)真相立刻砍斷情意，就算把自己砍得血流也眼睛不眨，抽身就走！

    說到底于她……那是欺瞞和背叛。是徐炫太過骯臟下等。

    罪孽。

    于火生揉揉她的腦袋，輕聲:“畢業(yè)之前，我想辦法幫你揍她一頓?！?/br>
    “免了……你這個小身板?！毙祆艔幕貞浝锍殡x，咋舌地看看她:“我你都打不贏，到時候你被她揍可沒人幫忙的……”

    “……你說的是?！庇诨鹕挥心c頭:“那我叫我爸動動關(guān)系鬧她家里人的工作，還是直接找點人給她折一條腿……”

    “算了……人家什么都沒做錯?！毖垡妶A眼睛貓咪說的話越來越恐怖了，徐炫趕緊打斷她:“我討厭她是我的事，我可以找她打架因為我是混混，可你又不是。而且說起來都是我的錯，沒告訴她真的我。她只是自己發(fā)現(xiàn)后選擇離開而已。”

    “不傷心??？”于火生湊過腦袋。

    “……傷心的。”徐炫承認了，雖然說出這個字的瞬間那種難受又海潮一樣襲來吞沒，但說完她卻覺得還好，一切都已經(jīng)是過去式:

    “后來我就下定決心怎么樣也不能那么下去，于是重新開始戒毒了。毒癮發(fā)作的時候我就去房間里把自己關(guān)起來，熬過一會，慢慢也就好點……后來我試著跟我爸溝通一下……或許是一廂情愿，但總歸付出了自己的努力。

    后來……其實貌似還不錯的。我冷了一輩子，看見夏盛的時候好像看見了太陽，她走之后還留下一點點亮光，老天給了我會……那陣子好似生活真的在變好……”徐炫自嘲地笑笑:

    “成績竟然漲上去了一點，爸似乎回應(yīng)了我的改變，老師電話說我有進步，生日巧合在放假的時候……他們說就一起過一下吧?！?/br>
    于火生聽見那些開心的向上的回憶，卻并沒有表現(xiàn)出高興的樣子。因為她知道結(jié)果。悲劇之前的歡笑通通是讓悲劇更加悲傷的東西。

    果然，她接下來還在說:

    “然后等到了生日——我竟然真的期待過——總之那天大晴，沒有風(fēng)，真的很暖和。然后我去了街角買了酒，很早回去，等他們下班。

    我也沒有自己提起生日的事，總歸有點不好意思，我太久沒有和他們不是吵架而是以這么溫馨的形式接觸過……然后他們回來，他們就也沒有提起。”

    于火生沉默了。

    事情到這里已經(jīng)很清楚了。他們忘記了?；蛘吒静挥浀?。

    “……本來他們不會忘記的……至少，他們覺得給我生日禮物是他們的‘責任’之一?！惫适乱呀?jīng)進行到后半部分，溫情沒有了，是剩下干巴巴的一句話:

    “但是后來徐靜靜的舞蹈課推遲了，到了下午。時間是堵車高峰期，他們忙著送她上課，很著急，就走了。”

    是的，干脆結(jié)束的一句話。

    一句話，一切的期待和默不作聲的嘗試和那伸出又不敢伸出，最后終于鼓起勇氣的那只……都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