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接下了盒子，沈晴卻拿起那個蝴蝶，低頭在沈九姑娘臉上親了一口，笑吟吟道：“謝謝小九?！?/br>
    沈九姑娘暈乎乎道：“五jiejie香香……”

    滿堂哄笑，沈九姑娘的婢女想起四少奶奶的吩咐，眼前一暈，四少奶奶可是讓她看住九姑娘，絕對不能再讓九姑娘丟臉了。

    她想要把九姑娘抱走，沈晴卻擺了擺手，對上首沈夫人笑道：“祖母，讓小九在我這里吧?！?/br>
    沈夫人年紀越大，越喜歡看姐妹和睦，笑著吩咐下人道：“把小九的座位移到晴姐兒那里去?！?/br>
    一頓飯吃完，姐妹們又聚在一處玩鬧許久，眾姐妹散去，沈九姑娘卻賴在五jiejie懷里不肯走。

    婢女柔聲勸哄，小姑娘依舊搖頭，抱著jiejie的腰不肯松手。

    “小九不走?！?/br>
    “五姑娘……”婢女一臉為難。

    沈晴摸了摸小姑娘細軟的頭發(fā)，“天晚了，小九該睡覺了?！?/br>
    小姑娘皺起細細的眉，“不能和五jiejie一起睡嗎？”

    “不可以的，不然四嬸嬸會想你?！?/br>
    小姑娘恍然大悟，“小九和娘親睡，五jiejie也要和三嬸嬸睡?！?/br>
    從來不和母親一起睡的沈晴淡定點頭，“是啊，所以小九要快點回去，不然四嬸嬸會著急的?！?/br>
    “那……好吧，”小姑娘依依不舍地松開手，揚起小腦袋，認真道：“明天小九再來找五jiejie玩?！?/br>
    沈晴笑而不語。

    婢女連忙抱起九姑娘，匆匆離開，生怕她又反悔。

    推開婢女遞過來的披風(fēng)，沈晴轉(zhuǎn)身往三少奶奶的院子走去。

    三少奶奶正在卸妝，難得聽到女兒前來找她，忙問婢女：“姑娘們已經(jīng)散了？”

    婢女道：“是啊，姑娘們年紀小，熬不得夜，夫人叮囑過，這會兒已經(jīng)散了。”

    三少奶奶心疼皺眉道：“那快請姑娘進來，大晚上的，伺候的人也不知道勸著些，讓姑娘早點歇?！?/br>
    婢女說著好聽的話：“姑娘必是想奶奶了，女兒想娘，哪里能勸得住?！?/br>
    三少奶奶重露笑顏。

    沈晴走進來，一身喜慶的紅色羅裙，脖頸上戴著金燦燦的長命鎖，三少奶奶剛要喊女兒，沈晴忽然半跪在她腿旁，將她嚇了一跳，“我兒這是怎么了？”

    沈晴不語，頭枕在她的膝上，難得依賴的舉止讓三少奶奶所有的話都哽在了喉口。

    婢女們識趣下去，給這對母女留下說私密話的空間。

    “娘親，”沈晴親昵喚道，“這些年，您過得好嗎？”

    三少奶奶再沒了笑顏，不知不覺已經(jīng)紅了眼眶，她用帕子按在眼角，聲音哽咽，“婆母慈愛，妯娌友善，又有一女，自然是好?！?/br>
    都說母女連心，三少奶奶平素與女兒并不十分親近，此時此刻卻心意相通，感受到女兒心中濃重的不舍。

    “我也過得很好，”沈晴眉目舒展，笑容溫柔，她拉過母親的手，緊貼在臉頰上，“娘親，今天是我九歲生辰，當年您生女兒時，疼了足有九個時辰。”

    因此，她們有九載母女緣，卻也僅有九載。

    淚珠滾滾，從臉頰上落下，三少奶奶勉強穩(wěn)住聲音，“是，當初為娘正午入的產(chǎn)房，直到快要天亮，你也沒有出來，后來穆姑娘來了，才平安誕下你。”

    三少奶奶的手在說起“穆姑娘”三個字時下意識一緊。

    穆姑娘助她誕下女兒，她本該感激，可她又難以對她產(chǎn)生發(fā)自肺腑的謝意。

    “晴姐兒，”三少奶奶胡亂擦了擦眼睛，“夜深了，你快回去睡好不好？有什么話我們明天再講。”

    她眼眸中淚花點點，露出祈求。

    沈晴沉默著搖搖頭，抱住她，“娘親，女兒希望你日后一直都能過得好，哪怕……”她離開了。

    “晴姐兒！”三少奶奶打斷她，定定看著女兒，神色堅毅：“天晚了，晴姐兒去休息好不好？”

    沈晴緩緩站起身，微笑道：“好?！辈徽f出口，也是好的。

    她轉(zhuǎn)身離開院子，晚風(fēng)輕拂，站在院墻外一動不動，婢女不敢打擾，陪她靜靜站著。

    不知過去多久，院子里忽然響起痛哭聲，聲聲泣血。

    那是一位母親失去自己孩兒的哭聲。

    院外沈晴三叩九拜，了了最后一線母女親緣。

    天光乍破，紅日初升，一如九年前那個清晨。

    ……

    穆清在承平樓頂看日出，沈晴在她旁邊坐下，穆清偏首，目光在她眼角著重掃過，語氣疑惑：“沒哭？”

    沈晴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br>
    穆清輕笑一下，不置可否，“你兩歲的時候也愛這么說?！币粯佣际切『⒆?。

    沈晴也不惱，“所以九歲的我不會再上當說姑姑騙小孩了?！?/br>
    穆清似笑非笑，映著初陽，細碎的青絲拂在頰邊，慵懶絕麗。她推了推小桌上的精致白玉瓷瓶，“喝嗎？”

    沈晴早就嗅到了淡淡的酒香，聞言無語，提醒道：“姑姑，我才九歲，還是……”

    察覺到后面的陷阱，她又閉了嘴，白了穆清一眼，不情不愿想道，姜還是老的辣。

    穆清噗嗤笑了起來，伸手揉亂她的頭發(fā)，嗤道：“小孩子一個，裝什么深沉，好了，有什么想問的現(xiàn)在問，只此一次，下不為例?！?/br>
    沈晴嘟了嘟嘴，也沒管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如何，直接道：“姑姑為何對我那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