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之涯食不知味地扒了半碗飯，也很快上了樓。

    只是他站在蘇子葉的門前，望著緊閉的房門，無論如何也生不出勇氣去推開。

    遲疑片刻，還是轉(zhuǎn)身回了隔壁。

    是夜。

    蘇子葉在房中睡覺。

    房門被打開，一個(gè)小巧的白色身影從門縫間鉆了進(jìn)來，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床邊，輕盈一躍，便跳到了床上。他抬起爪子，伸出又縮回，最后終于鼓足勇氣，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蘇子葉的手背。

    蘇子葉立刻醒了過來。

    他方才陷入沉睡，這會兒大腦還沒有完全運(yùn)轉(zhuǎn)起來，一看到手邊的雪白貓咪，就下意識將之摟進(jìn)了懷里，像以前一樣輕輕擼著。柔順的毛發(fā)在指尖穿梭，手感比幻境中的更加真實(shí)，也更加舒適。

    變成貓的賀之涯暗喜起來。

    但不出三秒，蘇子葉就清醒了，幾乎是立刻將貓扔了出去。

    賀之涯連忙在空中變回人形，翻轉(zhuǎn)身體，用體重讓自己免于被摔下床的下場。只是他才落下，蘇子葉就如同猛獸一般沖了上來，將他死死地壓制在了床上。

    雙手被固定在腦袋兩側(cè)，像是被兩只利爪鉗住，疼得賀之涯直皺眉。

    但蘇子葉冰冷中帶著殺意的目光更是讓他冷徹心扉，賀之涯想到剛才被摸的那兩下，急中生智，立刻露出了耳朵和尾巴，忍著疼痛，向蘇子葉露出了討好的笑容，尾巴也纏上了他的大腿，宛若一只在像主人撒嬌的寵物。

    蘇子葉眸光微動(dòng)，手下的力道稍輕，卻依舊沒有松手。

    光是語氣都能讓人感到危險(xiǎn)：“你想做什么？”

    “我、我以為你會喜歡這樣……”賀之涯記得，在幻境中，蘇子葉是很喜歡擼貓的。

    如果人形行不通，他想試試獸型可不可以。

    但是從獸型變回人形后，身上是沒有衣服的，因此賀之涯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十分容易讓人誤解。

    蘇子葉上下掃視了他一番，才在賀之涯羞恥的目光中道：“你打算用身體贖罪？”

    賀之涯垂下眼簾：“如果這樣能得到你的諒解，我可以。”

    蘇子葉沒說話。

    賀之涯怕他反悔，連忙道：“我真的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蘇子葉的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忽然道：“這是什么？”

    賀之涯愣了愣，道：“這是你之前送給我的墜子，以前里面不是放著魂石么，現(xiàn)在魂石還給你了，里面是空的?！?/br>
    蘇子葉聞言，伸手將墜子扯了下來。

    賀之涯只覺得后頸一痛，還來不及反應(yīng)，墜子便在蘇子葉的掌心中化成了齏粉，只留下了一根鉑金的鏈子。

    “不要！”賀之涯伸手去搶。

    蘇子葉推開他，剩下的那根鏈子也緊接著報(bào)廢。

    賀之涯幾乎要哭出來，死死地咬住了下唇——蘇子葉恨他，連送給他的東西也要銷毀。

    “這種東西，沒有留著的必要?！?/br>
    頓了頓，蘇子葉露出一抹冷笑：“至于你的道歉方式，就怕你承受不住?！?/br>
    賀之涯忍著心痛，還沒意識到自己即將面對的事情，他只想獲得蘇子葉的原諒，和他繼續(xù)在一起，自然是蘇子葉說什么他就做什么。

    “我可以的，我什么都可以?！?/br>
    下一刻，他就被掐住后頸，面朝下按在了床上。

    隨后，便是一陣劇痛。

    *

    今天是農(nóng)歷十五。

    圓盤般完美的滿月高高掛在夜空中，甚至比燈光還要明亮。

    蘇子葉僅著一條褲子，坐在窗臺上，單膝屈起，出神地望著月亮邊上的星星點(diǎn)點(diǎn)，余光卻時(shí)不時(shí)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賀之涯暈了過去。

    這個(gè)人口口聲聲說自己能忍，但在蘇子葉有意的重?fù)粝?，還是沒能撐到最后。

    直到聞到血腥味，蘇子葉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他們之前的交融都是在幻境中，并非真實(shí)發(fā)生，充其量只能算是神交。換言之，今天的他和賀之涯都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

    照理說，今晚的行為是賀之涯主動(dòng)送上門來的報(bào)復(fù)機(jī)會。

    可蘇子葉做完之后，非但沒有感到痛快，反而心里堵得厲害，尤其是看到賀之涯流血，他的心情甚至比白天還要糟糕。

    他曾經(jīng)竭力想要保護(hù)的人，現(xiàn)在卻在他的手下受傷流血。

    真是諷刺。

    其實(shí)在白天的時(shí)候，驟然回歸的記憶和真相讓他的大腦混亂了很長一段時(shí)間，其中大部分都被憤怒充斥，很難有思考的機(jī)會。如今睡了一覺，反倒讓蘇子葉清醒了許多，也想通了很多。

    說到底，他和賀之涯都是受害者。

    如果他的身份和血統(tǒng)是原罪，因此引起大長老的忌憚，那么賀之涯根本就是無妄之災(zāi)。

    賀之涯的先祖是被流放的狴族，與人類通婚后便一直作為地球居民，如果沒有大長老和安菲雅，他應(yīng)該還是賀家的少爺，過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豪門生活。是大長老為了一己私欲，將他抓來，以生命做威脅，欺騙他，強(qiáng)迫他替自己做事。

    如果賀之涯是個(gè)冷血的人，完全可以在殺死蘇子葉之后，讓生活回歸正軌。

    可他沒有，他想盡辦法復(fù)活了蘇子葉，甚至不惜以自己為代價(jià)，之后還花了十九年時(shí)間尋找蘇子葉的下落。蘇子葉無法感受他這些年的心路歷程，但猜也能猜到絕對是在希望和絕望中反復(fù)徘徊——不知道自己付出的代價(jià)是否有用，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