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目混珍珠
宮里的那只白貓,近日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增多,斐一經(jīng)常在做功課做得脖子疼時,抬眼瞅見小家伙矜持地立在窗口。用嬌嫩的嗓音“喵喵”叫著,像是在說:“還不快來抱我?” 對于她的‘蹂躪’,也逐漸習慣,甚至不怎么掙扎了。 這日斐一再次抱著白貓親昵時,腦海中閃過君堯上次失落的模樣。她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許久沒見過他了。 他想撫摸貓咪卻被拒之千里的樣子還有幾分可憐,斐一突發(fā)奇想,抱著懷中的白貓朝他的書房走去,想給他解一解饞。 被當做餌食給人‘解饞’的白貓一無所知,還乖巧地坐在斐一臂彎里。 “君后,朕來了!” 書桌前正在與屬下說話的男人被驚動,闖入眼簾的便是這一幕。 鐘靈毓秀的女子懷中捧著一只毛絨絨的小貓,獻寶似地跑進了書房。白貓平靜地任她摟著,兩只尖尖耳朵抵在她圓潤粉白的下巴上。一大一小兩雙圓溜溜的眼睛齊齊盯著他,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貓咪可愛,還是她更可愛。 水晶湯圓似的粉頰白里透紅,比罕見的雪白貓咪更加吸引他的注意力。 男人握緊手中的筆,咽了口口水。 心似乎也飄向了記憶中她的巧笑嫣然。 他打發(fā)走下屬后,緩緩站起身,“陛下?!钡缜屣L明月,皎然無瑕的仙人之姿。 斐一遲疑了一瞬,看著眼前的‘君堯’。目光沒有往貓咪身上放,只是專注地瞅著她。身上再無一絲愛貓之人的情難自禁,反而對白貓興趣缺缺的樣子。 “你,你是之前那個暗衛(wèi)?”她睜大眼睛,突然反應過來。 怪不得這人和君堯那么像,原來他是君堯的替身。 她的話像驚雷炸裂在執(zhí)劍腳邊,他驚疑地倒退兩步,慌亂地想——她居然一眼就看了出來。 他分心了?他露出破綻了? 不,不可能。模仿君堯對他來說,如同呼吸飲水一般簡單。饒是之前她見過自己,他在假扮君堯時神態(tài)外貌都做了調(diào)整修飾,就算與君后日夜相處的近侍也未必能分辨出來。 斐一捋著白貓柔軟的毛,糾結一會還是問道:“君后他呢?” 總感覺自己不經(jīng)意間窺探到了君堯的秘密…… 執(zhí)劍沉默了。君堯半月前險些被刺客得手,受了重傷臥床不起。 現(xiàn)在朝中事態(tài)緊張,君后遇刺重傷之事不可走漏消息。他便假扮成君堯的樣子上朝處理公務,將奏章等派人遞給養(yǎng)傷中的君堯。 可現(xiàn)在被女皇發(fā)現(xiàn)了李代桃僵之事…… 就在執(zhí)劍猶豫時,突然一道若有若無的嘆息聲傳來,透著無奈。熟悉的清冷聲音在書房內(nèi)室回響:“陛下,進來吧?!弊屑毬?,還能聽出些微的虛弱。 一門之隔內(nèi)的君堯早把斐一的聲音收入耳中,認輸般干脆地暴露了自己。 “君后?”斐一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執(zhí)劍回過神,見她連看都不再看自己一眼,突然有種難堪之感。仿佛他與君堯便是魚目與珍珠,明珠雍容的光華柔輝下,混沌污濁的魚目便更顯不堪,毫無可取之處。 身上這身月白色的長袍也變得可笑起來。他想,還是不起眼的黑色夜行衣,更適合他。 挺拔的脊背,不經(jīng)意地彎曲了幾分。 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做到了極致,從身到心,都成為了那個高貴的君后君堯的影子。君堯抬手,他也抬手。君堯邁步,他也邁步。 十二歲那年他被選進君家被訓練成為替身,與一群樣貌相似的少年一起,學習君堯的一舉一動。學會了的,留下。沒能學會的,便不知消失去了哪里。常常晨起收拾被褥時,屋內(nèi)又少了一個人的鋪蓋。 只剩下地板上一片空蕩蕩的空地。 身邊的同伴越來越少,房間中的空地卻越來越多,像蔓延的荒野沙漠,逐漸向他侵襲而來。他一度慶幸自己學得最像,最沒有破綻。特立獨行的個性,只是拖后腿的累贅。 不需要,不能要……最好連自己真正的姓名都忘記,徹底失去自己! 可能,他的心底還是希望有人能認出他的。也有可能,完完全全成為另一個人終究是癡人說夢。 假的成不了真,真的也成不了假。 “陛下,是怎么認出我的?”執(zhí)劍突然抬頭。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原因。 “嗯,怎么說呢……你有一種故意在裝君堯的感覺。很像他,但有點太像了。”斐一止住腳步,思索間一手還不忘給懷中瞇眼享受的貓咪撓下巴。 “原來如此?!眻?zhí)劍苦笑。 “而且,朕之前不是見過你一次了嗎?怎么會認不出?!?/br> 執(zhí)劍身形一頓。 一吐為快的沖動勢如破竹地席卷,他突然好想告訴他:他們見過不止一次。在他救她之前,在她和君后圓房那晚…… “先前,朕沒來得及謝你救了朕,反害你被君后罰了?!膘骋槐е堖?,微笑著說:“朕記得你是叫執(zhí)劍吧?” 皓齒紅唇微微開合,吐出了他的名字。 “……是。” 有著與君堯別無二致的俊逸面容,卻露出了君堯絕不會露出的脆弱表情。“屬下叫作執(zhí)劍?!?/br> 原來…… 原來他不是被挑揀出來的渾濁魚目,也不是失敗的仿造品。 就只是執(zhí)劍而已。 …… 等斐一走進書房內(nèi)室隔間里時,真正的君堯就臥在靠窗的榻間,捧著一本奏章看著。 本就面如冠玉的他臉上血色盡失,白得像一張透光的紙片。五官也因為消瘦的身子變得更加深邃,鴉羽似的長發(fā)沒有束起,披散在肩頭。 這幅樣子的君堯,不像高高在上的君后大人,反而變回了一個普通的俊美青年。 他看到斐一懷中的毛團,星眸閃過一道流光,嘴角克制地抿起。 斐一心道:對了,這才是貓奴見到毛茸茸時應有的反應。 誰知,君堯的興奮只是一瞬,他片刻間便收了視線,再次面無表情地低頭讀起公文來。 ……咦?斐一愣住了。 怎么,他像是在鬧別扭? ========= 啊,想喝珍珠奶茶( '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