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cuò)，在沈汀住進(jìn)云王的時(shí)候，她就想拉攏了，結(jié)果手怎么伸出去，沈汀都裝看不見，真是氣煞人也。

    秦美人一想到這么多年的憋屈就苦的不行，眼淚掉個(gè)不停，秦杰不敢說話了，摸著頭甕里甕氣的道：“阿姐，你休息吧，我先走了?！?/br>
    直到走出門外，他才恨恨的呸了一聲，“總是罵我，有本事自己去對上云王妃啊！”

    他身邊的小廝連忙給他用帕子包了頭，道“爺，這砸的也忒重了。”

    秦杰心里窩火，但他自己能說阿姐的壞話，別人卻絲毫不行，他陰柔的看了眼說話的小廝，回家便讓人發(fā)賣了。

    ——賣之前還拿鞭子抽了一頓。

    他這口氣才算是消停了。

    “去查查，那個(gè)沈汀在干什么?！?/br>
    小廝戰(zhàn)戰(zhàn)兢兢，“爺，奴才現(xiàn)在就去。”

    他走出門，就見老管家在那里指揮人洗沾了人血的地面，小廝打了個(gè)寒戰(zhàn)，“秦爺爺，這是已經(jīng)賣走了？”

    秦管家眼皮子一掀，“別瞎打聽。”

    小廝便趕忙閉嘴，行了禮就往門外走，他玩的好的拉了他過去，神情悲哀的道：“他死了?！?/br>
    小廝被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擦擦汗，“那我這差事可不能出差錯(cuò)?！?/br>
    他上云王府側(cè)門前那條街蹲著去了。

    云王家大門輕易不開門迎客，沈汀要是出門，便只能走側(cè)門，可他等啊等，等了半天，也沒等著人出來，小廝疑惑的看向大門的方向：難道他不出門的么？

    沈汀確實(shí)是不出門的，他忙著呢。

    這幾天都沒時(shí)間給姑娘寫信，如今忙完了一部分，自然是要好好的告訴姑娘他吃了什么，看了什么，做了什么，當(dāng)然，他也是要說說千兩銀子買回去的豬蹄，為了顯出自己的誠意，他查閱了書籍，給姑娘寫了十八種鹵豬蹄的方法。

    他這回都是用雅字寫的。最后，還寫了一段相思的話，翻譯過來就是：親親吾妻，等我回家的時(shí)候，我想跟你一起啃豬蹄。

    等寫完了，他通篇暢讀一篇，甚覺滿意，最后又看了一遍，這才又拿起筆，遲疑的寫道：“晚姐兒，本來想著七月能到家，可云王交代的事情雜又多，怕是要八月末才會回去。”

    他嘆息一聲，將書信送了出去，然后長吁短嘆，又抽出一封請柬看了起來。

    這是之前跟他一起準(zhǔn)備這次跟二王子帶來的南番互市的趙大人送來的，從送來的那一刻起，沈汀就在院子里轉(zhuǎn)里好多圈，如今又要轉(zhuǎn)了，他拿著個(gè)算盤，一邊轉(zhuǎn)一邊打，看的進(jìn)來的樂琪好奇不已，“你做什么呢？”

    沈?。骸?.....”

    能做什么。

    算賬唄。

    看著算盤上的數(shù)字，沈汀不得不再次嘆氣：云王這是在考驗(yàn)他呢。

    很少人知道，沈汀除了藩語好外，算數(shù)也是極好的，他對數(shù)字極為敏感，手里經(jīng)過了多少銀兩，他心里明明白白，這個(gè)本事，他只在京都露過一回——那云王是什么時(shí)候知道的呢？

    他把自己叫來云州，做這么一件不算大的事情，又是為了什么？只是為了考驗(yàn)自己？

    云王讓他多看，多想，少說話，明顯話里有話。

    如今趙大人又明顯貪墨了銀錢，如果不是他天賦異稟，又因?yàn)樵仆醯脑挻媪司柚模峙乱粫r(shí)之間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那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了，云王的意思是什么呢？是揭發(fā)？

    沈汀坐在那邊出神。

    樂琪便只好將手里的信件搖到他面前去，“沈汀，你未婚妻又來信了?！?/br>
    這速度，是一天寫一封嗎？

    沈汀便立刻回神，一把搶了信，將門哐當(dāng)一聲一關(guān)，獨(dú)留樂琪在外面摸著鼻子罵：“關(guān)那么快干嘛，都撞到我鼻子了！”

    不就是未婚妻嘛，誰還稀罕似的！

    不被稀罕的未婚妻折二姑娘，看著豬蹄正歡喜，她炫耀似的將眾人叫來，尤其叮囑平mama要做好，“南番的哩，可得好好煮?！?/br>
    平mama用手扇了扇風(fēng)，“沒臭吧？”

    折二姑娘搖頭，“聽說沿路的小驛站有冰庫，每過一地都是換了冰的。”

    乖乖，這可奢侈了，齊婉君小聲道：“聽說是云王為了見云王妃，怕夜路趕不了要睡在驛站，便讓驛站都準(zhǔn)備著?！?/br>
    這可真是，太拋費(fèi)了。

    折二姑娘嘖嘖稱奇。

    還是平mama有見識，當(dāng)年太后娘娘那才叫拋費(fèi)呢，這才哪到哪啊。她淡定的鹵了豬蹄，給折二姑娘送去，大下午的，鹵個(gè)豬蹄可出了不少汗。四個(gè)豬蹄子，兩只給云王妃送過去，兩只留下來自己吃，可云王妃不喜歡吃這個(gè)，親自送了回來，一邊招呼折二姑娘繼續(xù)啃，不用管她，一邊笑道：“晚姐兒，你這回算是出名了?！?/br>
    云王妃的消息最快的。

    她這般如此的將沈汀一怒買千金買豬蹄的事情說了一遍，道：“怎么樣，可開心？”

    熟料，折二姑娘正啃著的豬蹄掉進(jìn)了盤子里，她眼淚都要出來了，“——他就是想送我禮，也不能買豬蹄啊！如今可好，別人提起我，便跟豬一起想著——就是買棗糕也好啊？”

    “就是那個(gè)吃棗糕的”，總比“那個(gè)吃豬蹄的”，要好吧？

    天爺！

    她恨恨的撿起豬蹄子，狠狠的咬了一口：臉都丟盡了，可本還是要啃回來的。

    折二姑娘從來不肯浪費(f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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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雞毛

    折二姑娘雖然憤怒于小沈先生敗壞她的名聲, 可啃完豬蹄，回到屋子里，便開始憂心忡忡的寫信。

    她是熟悉小沈先生的, 知道他這么做，怕是出了什么事情, 可她又不能直接去問云王妃——畢竟小沈先生是云王的打工仔。她只能用新學(xué)的字在上面寫道：你安全不安全啊？有沒有人欺負(fù)你??？

    當(dāng)然，這么多字她是不會寫對的, 看著狗爬一樣的缺胳膊少腿的雅字，折二姑娘第一回 感受到文化人的好處，文盲的那份瞎捉急。

    于是便更憂愁了, 左思右想, 拿出當(dāng)年小升初的研究精神，給這句話做了精簡，寫了兩個(gè)字：危否？

    中華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她高高興興地的將信寄出去了。

    回來的時(shí)候正碰見平mama跟秋娘, 折二姑娘蹭過去：“平mama, 豬蹄買回來了嗎？”

    折二姑娘今天特意求了齊婉君, 翹掉了一節(jié)折黛的刺繡課，她要實(shí)驗(yàn)下小沈先生信里面寫的鹵豬蹄方法呢。

    平mama沒好氣的道：“別說了，那豬蹄如今漲了快五倍的價(jià)錢?！?/br>
    折二姑娘首先想到的便是發(fā)豬瘟了，如今豬rou才值錢！可她前幾天還買過呀, 豬瘟發(fā)的也太快了吧？

    平mama呸了一聲——當(dāng)然這回不是朝折二姑娘呸的, 而是罵起豬rou鋪不實(shí)在, “不過是云州城里有了一擲千金買豬蹄的傳話，他湊什么熱鬧？還說什么最近豬蹄有神仙保佑，我呸！”

    秋娘就在旁邊道：“這話我可一點(diǎn)都沒瞎說，那豬rou劉就這么說的，我一聽這價(jià), 可不敢買，這才空手回來了?！?/br>
    平mama道：“不怪你，你先下去吧?！?/br>
    折二姑娘：“………”

    莫名覺得這豬瘟是自己。

    她咳了一聲，就趁機(jī)道：“平mama，秋娘性子弱，那豬rou劉說不得就欺負(fù)她，你可不同，你那嘴巴多厲害呀！要是你去，他肯定不敢憑空漲價(jià)。”

    平mama于是兩眼又瞪得如銅鈴般大了，一邊罵一邊打：“個(gè)小孽障，要不是你家那小沈先生做出來這般的事，我能舍不得買豬蹄嗎？”

    這事兒折二姑娘也是受害方，她捂著臉道：“真是沒臉見人了?！?/br>
    不過云王妃卻覺得，折二姑娘此番名聲一舉多得，“你想啊，至少大家都知道，汀哥兒是有婚約之人了?！?/br>
    這個(gè)倒是，折二姑娘小小的點(diǎn)了一下頭。

    云王妃：“再者，他也是給我撐面子呢。”

    她給折二姑娘解釋了一番。

    王府里的侍妾，也是有等級的，進(jìn)府是宜人，然后是寧人，最后是美人。

    美人上面是側(cè)妃，一個(gè)王爺可以有兩個(gè)側(cè)妃，側(cè)妃上面便是王妃。

    一般而言，根據(jù)老祖宗的規(guī)矩，只要給皇家開枝散葉，便奏請封一個(gè)側(cè)妃也是能批下來的。但云王卻不一樣，他喜歡收集美人，也喜歡生孩子，可在他心里，除了云王妃和她生出來的孩子，其他的女人都是可以隨意使喚的，其他的孩子也是可以不管的。

    云王妃笑著道：“所以秦美人便想將孩子過繼到我的名下，給她的兒子博一個(gè)前程，但我不要，又不是我自己生的，也不是一出生就給我養(yǎng)的，我為什么要替她養(yǎng)兒子呀？”

    她神情平靜，語氣還帶著點(diǎn)調(diào)侃，似乎在說什么有趣的事情，“她們都覺得我生不出來，便巴不得給她們帶孩子?！?/br>
    折二姑娘就坐在旁邊聽著，剛開始還有些尷尬——她不太想聽云王府的八卦?？墒窃仆蹂@樣太不對勁了，她只好硬著頭皮記著聽完。

    然后十分贊同，“庶子庶女都是正室心里的一根刺，拔不掉的，只能隨著他們越長越大，刺也越長越大，最后如鯁在咽，還不如眼不見為凈?！?/br>
    云王妃便滿意的笑了。她太久沒個(gè)人傾訴，折二姑娘雖然人小，可卻每每說出的話，都十分符合她的心意。

    所以她就更喜歡她了嘛。

    云王妃繼續(xù)道：“這般拒絕了幾回，秦美人便恨上了我，這回她家弟弟跟汀哥兒之爭，怕也是覺得汀哥兒是我的人。汀哥兒若輸了，我臉上也無光?！?/br>
    她說著說著又捂著嘴笑：“我身邊的人，給未婚妻買個(gè)豬蹄都是一擲千金，她呢？她可不敢，一個(gè)舞姬出身的，窮的很?！?/br>
    折二姑娘就覺得云王妃其實(shí)性子并不如表面看起來這般平和，她著實(shí)喜歡幸災(zāi)樂禍。

    可一會兒卻皺起了眉頭，“可他這般宣揚(yáng)，又是您提拔的，怕是會有人說三道四吧?！?/br>
    云王妃擺擺手，“晚姐兒，一千兩銀子算什么。何況汀哥兒外祖家的名號，只要那說三道四的人查過去了，便不會有動作?！?/br>
    折二姑娘能理解，即使是被陶家放棄的孩子，可說不得私下里給了什么東西呢？

    但她覺得，恐怕小沈先生對著明月，又要感慨一番了。

    反正這事兒是徹底傳開了，就是黃夫人也酸溜溜的，“那沈汀怎么就突然得了云王的眼？”

    黃大人笑著道：“那是人家的運(yùn)道，求不來?！?/br>
    他今天想跟黃夫人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我看，從青州老家過繼一個(gè)孩子的事情，還是抓緊吧?！?/br>
    這事情是大事兒，黃夫人立刻也不說別的事兒了，“咱們還是要那個(gè)無父無母的吧？”

    黃大人膝下無子，即使黃夫人再賢惠，給他找了十個(gè)八個(gè)的侍妾，也沒有法子。

    后來逼急了，她還給黃大人納了一個(gè)生過兒子的回來，卻還是沒有動靜。

    這般折騰了大半輩子，黃大人也不愿意再納妾——主要是覺得身子骨折騰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