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碧落山莊何其輝煌，莊主洛霜華一手碧落劍法出神入化無人能敵，為何那么容易就被滅了全莊？”

    “嘖，你傻嗎？就算洛霜華再厲害，他又沒有三頭六臂，面對四大高手和各路江湖人馬，怎么可能取勝！”

    說書先生還在繼續(xù)：“…如今已過去二十余載，碧落山莊早已化作灰燼，本該塵歸塵，土歸土，一切恩仇隨風(fēng)盡泯，奈何世事難測，當(dāng)初碧落山莊并沒有死絕，落霜華幼子洛凌寒在忠仆的掩護(hù)下保住了性命，逃出山莊后仆人傷重離世，留下不足兩歲的幼兒，被一名乞婆收養(yǎng)……”

    “又說這洛凌寒，可謂是命途多舛，一朝家破人亡，天之驕子淪落為路邊乞兒，乞婆在他五歲時被人活活打死，他終日游蕩街頭，靠撿食剩飯爛菜討活，后來被拐賣入男風(fēng)館，培養(yǎng)做孌童，只待年齡到了便送與貴人褻玩?！?/br>
    “……無人知曉他后來是如何習(xí)得碧落劍法與黃泉引的，他以碧落山莊后人的身份出現(xiàn)在江湖上時，是在兩年前，連殺昔年的四大高手，包括玄冥閣老、羅剎王、麒麟堂主，和已隱退的追魂劍客鳴鋒……”

    何無渙不動聲色地坐著，可握在杯身的手指骨節(jié)卻隱隱發(fā)白，低垂的眸子讓人看不出情緒。

    故事講得高潮迭起，聽客們興致高昂，不時與同伴討論。

    聽客甲問身邊好友聽客乙：“碧落劍法在下略知一二，可黃泉引是何功法？”

    聽客乙答：“好像是一種極為偏激的功法，分九段，可加快練武速度，比如同一種劍法，常人需要十年方能練成，但若輔以黃泉引，則時間可壓至五年，若是修至第九段，則武功可短時間增至三倍以上?！?/br>
    “世上竟有如此厲害的功法？那豈不是人人想要！”

    “哪有這么容易！黃泉引黃泉引，一旦修煉便代表踏進(jìn)黃泉，練功時筋骨錯亂痛苦不堪，后期甚至?xí)艿絿?yán)重的反噬，到最后筋脈寸斷爆血而亡……”

    “嚇！這么恐怖！不過黃泉？嘶…不會也是碧落山莊的功法吧？”

    “正是?！?/br>
    聽客甲皺起眉：“功法如斯，那碧落山莊當(dāng)真是天下第一邪派！”

    聽客乙嘆息：“唉，世上哪有絕對的非黑即白，不過成王敗寇罷了，關(guān)于這二十年前還有一個秘聞，不知兄臺想聽否？”

    聽客甲：“但聞其詳?！?/br>
    聽客乙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便以扇為掩，低聲說：“在下也是道聽途說，不知是否屬實，其實當(dāng)年碧落山莊是被誣陷的，四大高手圍剿碧落山莊，真實目的是為奪碧落山莊的功法，畢竟自那戰(zhàn)后，四大高手聲名鵲起，紛紛建立起自己的門派，就連自創(chuàng)功法也有許多與碧落山莊的神似之處……”

    聽客的閑談被說書先生高亢的話音漸漸蓋了過去，老先生聲音洪亮，不勝唏噓：“四大高手被殺，江湖各勢力平衡被打破，一時掀起場腥風(fēng)血雨，后來在鳳鳴山結(jié)盟，下江湖追殺令，誓殺邪派余孽洛凌寒，也就是曾在比武大會上嶄露頭角的云寒……”

    何無渙飲盡杯中酒，那段永遠(yuǎn)也忘不了的記憶在腦中陳列開，兩年前江湖上的人都瘋了般追殺一個叫洛凌寒的人，彼時他在處理師父鳴鋒的后事，怨恨幾乎燃盡他一切理智，在來憑吊的武林人面前立下毒誓，此生若不親手殺死洛凌寒，便永受苦痛折磨，不得解脫。

    不久后他查探到洛凌寒行蹤，追過去時卻發(fā)現(xiàn)所謂洛凌寒就是云寒，確認(rèn)時的震撼與難以置信現(xiàn)在還記憶猶新，鮮明無比，那時云寒已受了重傷，加上黃泉引的反噬，眼見是活不成了，何無渙還記得他全身如被凌遲般滲出鮮血，那雙總是狡黠的眸子灰暗無神，不是他記憶中的任何一個模樣，卻被深深刻進(jìn)骨血，頻繁在夢里徘徊。

    云寒死后不久，四方人馬趕到時以為是他殺了洛凌寒，眾人興高采烈地圍住麻木呆滯的他，高聲喝彩，甚至特意設(shè)宴，慶祝邪派余孽被正道絞殺，鳳鳴山上的流水席擺了三天三夜。

    何無渙走出茶肆，漫步在小鎮(zhèn)忙碌的街頭，攤販們忙著叫賣，孩童嬉笑追逐，街邊屋檐下，閑散的人們?nèi)齼刹⒆?，搖著蒲扇閑話家常。

    自從兩年前他退出江湖后，便隱姓埋名在這個小鎮(zhèn)外的山頭上住了下來，閑暇時下山，看一看這紅塵俗世，余生漫漫，他總是要替他多看一些的。

    “抓住他！”

    “死叫花子！讓你偷，看我不打死你！”

    喧嚷從身后傳來，何無渙回身，看見三個男人正在踢打一個孩子，那孩子看起來七八歲，衣服破成一塊爛布，勉強(qiáng)掛在身上，瘦骨嶙峋，露出的手腳臟污不堪，此時正面朝下?lián)湓诘厣希螒{打罵不出聲。

    何無渙走過去，止住打罵的人，問：“這孩子做了什么，三位要如此打罵？”

    那方臉高個的男子猶不解氣，啐一口道：“這叫花子是個小偷，常常趁我們不注意偷東西，被逮到好幾次了，今天又來偷，大伙兒在教訓(xùn)他，拉他去見官?！?/br>
    何無渙垂眸，小叫花子正好抬頭，恰巧對上他怯懦的雙眼，猝不及防間何無渙心中某處隱痛被刺中，喉結(jié)劇烈滾動了一下。

    三人見何無渙神情有異，不由面面相覷莫名其妙。

    何無渙回神，掏出幾塊銀子遞與他們，說：“看他年紀(jì)小，各位權(quán)且放過他，這些銀兩算是補(bǔ)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