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里面喊著加把勁，陳明軒蹭的一下站起來，但因為一天只吃了那一碗湯圓，有些站立不穩(wěn)，眼前閃著星光。陳明軒猛的眨眨眼，想要走進里屋，靠近一點，但腿僵直著不聽話。

    等陳明軒終于踉蹌著奔到里屋門口時，聽見“哇”的一聲，是嬰兒的哭聲。

    機靈的丫鬟連忙沖出來報喜，“是個少爺?！钡T一開，丫鬟眼前一花，哪里見的到需要被報喜的人，陳明軒早沖進了里屋。

    江余剛生完孩子，還很虛弱，見陳明軒站的有些遠，不敢靠近，問：“我這樣很丑吧。”

    “不丑，娘子最好看?！?/br>
    陳明軒將身上烤熱，又將手揉搓得暖和起來，才靠近江余，小心地握著她的手。

    “外面冷，我怕凍著你?！?/br>
    江余疲憊地笑了笑，接過紅皺皺的小孩，看不出丫鬟婆子所說眉眼像她，扒開孩子的襁褓，看到孩子左邊屁股上有一顆小痣，滿意地笑了。

    許是太累，江余喝了點加了人參的雞湯，就沉沉睡去。

    洛夫人將提學(xué)夫人送走，一回來就見陳明軒看著孩子愣愣出神，完全沒管一旁“昏過去”的江余，沒好氣道：“快抱著你的寶貝兒子走，旁邊屋子收拾出來了?！?/br>
    陳明軒也沒辯解，抱著洗干凈的兒子在火盆旁等著丫鬟將江余收拾好，然后攔住大力婆子，一抬手，將用厚棉被包的嚴嚴實實的江余抱起，托著母子倆去了隔壁屋。

    將自己收拾干凈，并打發(fā)走下人后，陳明軒看著頭挨頭睡在一起的母子倆，心中涌現(xiàn)無比滿足。又想到暗中保護他的人，以及洛夫人的暗示，陳明軒心中豪氣萬丈。

    重來一世，在皇上第一次對商律動手時入局，定然不會像上輩子那般艱難，只能背后專營。

    翌日清晨，江余被哭聲吵醒，睡在床中間的寶寶哭得撕心裂肺，充滿對不負責(zé)父母的控訴。

    見對面的陳明軒一臉狀況外，江余揉了揉有些發(fā)漲的太陽xue，吩咐候在外面的丫鬟叫奶嬤嬤過來。

    一陣兵荒馬亂，寶寶被換好尿布，喂好奶，又變成的香噴噴起來。剛被收拾完，還閉著眼，已經(jīng)初具渣男潛質(zhì)的寶寶立馬拋棄奶嬤嬤與丫鬟，用力往江余那邊拱去。

    江余笑著輕拍寶寶的背，小聲道：“孩子放在我這里，以后麻煩奶嬤嬤多過來看看。”說完對著一旁的墨竹吩咐：“給奶嬤嬤在旁邊收拾個屋子?！?/br>
    見兩人應(yīng)下，江余笑道：“這段時間就勞你們多費神，這兩個月正院的例銀翻倍。不過但凡誰出了差池，例銀減半，過年的紅封也沒了?！?/br>
    陳明軒倚在床頭，見江余恩威并施，唇邊蕩起點點笑意。

    兩人這么一折騰，已無睡意，便讓廚房將灶上熱著的菜端上來，提前吃中飯。

    “一直叫寶寶也不是事，不如先給他取一個小名。我覺得……”

    江余想到江家村慣愛取一些狗剩，狗蛋的名字，連忙打斷陳明軒：“我覺得叫寶兒就挺好，寶兒三月后的大名你取，小名你可不能和我搶?！?/br>
    陳明軒見江余一幅兇巴巴的樣子，雖不知她想到了何事，但依舊好脾氣應(yīng)好。

    三日更快過去，寶兒要辦洗三宴了?！跋慈币话闶茄缯埥H，一同為新生兒洗滌污穢，消災(zāi)免難，祈祥求福。

    但陳明軒現(xiàn)在孤身一人，無任何直系親屬，江余也不想在這個重要的日子請江家來給自己添堵，于是兩人只請了陳明軒的老師提學(xué)官一家，江余的好友，周夫人一家，還有一直住在陳宅的洛夫人。

    卻沒想到洗三當天，江老爺子帶著一大家子不請自來。

    作者有話要說：　　陳明軒：我覺得……（蠢蠢欲動，想掉馬

    江余：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掉馬失敗。

    ——

    文中的時務(wù)策是明朝秋闈時要考的，本文設(shè)置成了不考。還有文末對于“洗三”的用意，借鑒自搜狗百科。原文是：“洗三”的用意，一是洗滌污穢，消災(zāi)免難；二是祈祥求福，圖個吉利。

    第9章

    洗三宴在正午舉行，因為冬日天寒，新生兒體弱，正午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時候，不容易讓剛出生的嬰兒著涼。

    屋子里點滿火盆，燒的旺旺的，陳明軒招待男客坐在外間，江余領(lǐng)著女客坐在內(nèi)間，中間的屏風(fēng)撤去，使得外間的能看見里面，又不至于讓讓涼風(fēng)吹進里屋，冷著寶寶。

    “少爺來了。”奶嬤嬤抱著寶兒，從側(cè)房出來。寶兒這會兒正好醒著，雖還不能睜眼，但許是聞到了娘親的味道，扭著脖子，舞動這小rou手，好不活潑。

    江余接過孩子，安撫地摸摸他的腦袋，待小孩適應(yīng)室內(nèi)溫度后，將他外面包著的襁褓解開。

    主持這場“洗三”的是提學(xué)官夫人，她得夫君敬重，孕育三子兩女，且各個成才，是頂有福氣的人，并且寶兒的接生，也勞她搭手。

    提學(xué)官夫人笑著接過只剩一層單衣的寶兒，嘴上說著吉祥話，然后動作輕柔地將寶兒放入早已準備好的熱水中。

    被突然放到水中，寶兒也不哭鬧，歪著頭，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說什么，小手拍這水花，顯得靈動又可愛。

    外間的男客見此，都向陳明軒賀喜，稱贊此子必然不同凡響。

    一片其樂融融時，管家進來，向陳明軒匯報：“江老爺帶著家眷來了?！?/br>
    陳明軒微微蹙眉，午宴時江家沒來，挑這個時候過來，這是專門來搗亂來了？見室內(nèi)正在進行添盆，陳明軒不想打擾這重要時刻，吩咐管家先去招待，他隨后就來。

    外間的男客也聽到了管家的話，但因為都是親近之人，或多或少了解陳家與江家的恩怨，也知道江夫人自出嫁再沒回過娘家，與娘家隔閡甚深，都不多嘴，讓陳明軒先去添盆。

    陳明軒也不推遲，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個玉蟬放入添盆中，為小孩的水盆里加了一瓢熱水，“愿我兒平安喜樂，一生順遂?！?/br>
    眾人沒想到陳明軒對孩子的要求這般低，說的吉祥話與所送玉蟬含有的事業(yè)有成，富貴綿延的寓意不大相同，紛紛打趣他。

    “心里想的什么就要誠實表達出來?！卑矒崾顾緝L事大大咧咧道。

    “陳兄什么都要，未免也太貪心！”曾飛松思路清奇，覺得陳明軒這是一口氣表達了兩個祝福。

    “明軒第一次做父親，思慮過多也是正常?！碧釋W(xué)官打圓場。

    陳明軒也不辯駁，微笑看著眾人，一幅虛心接受批評的樣子。

    內(nèi)間的女客將外面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也嬉笑著打趣江余。

    “好了，快些添盆，時間長了，凍著孩子不好。”提學(xué)夫人主持局面，“既然剛剛是陳相公率先添盆，接下來，就由阿余接著來?！?/br>
    江余從剛剛陳明軒拿出玉蟬就有些愣神，洗三宴的添盆她是早就準備好的，后來月份大了，她懷孕反應(yīng)大，沒關(guān)注陳明軒準備的什么，今日還是第一次見。

    竟也是玉蟬。

    見到江余將一枚同樣小巧精致的玉蟬放入添盆，周圍的人驚訝地長大嘴。

    “不愧是我們金陵恩愛夫妻的典范，真是默契十足?！?/br>
    “這已經(jīng)有一個蟬爹爹，又有一個蟬娘親，就差一個蟬寶寶了。”

    聞言江余猛地一震，她和寶寶都是浴火重生而來，故而選了玉蟬作為洗三禮，借喻死后重生。這其中有著她的一份私心，那陳明軒呢，他是想暗示些什么，難道他也是……

    “玉蟬也真是適合寶兒，爹爹秋闈頭名，娘親是咱們金陵新崛起的富商，寶兒繼承父母，送玉蟬最合宜不過，我也給寶寶選的洗三禮也是玉蟬。”洛夫人笑著將自己的洗三禮拿出，赫然是一枚精致小巧的玉蟬。

    “看來我說的沒錯，三只玉蟬湊成一家了。一家都事業(yè)有成，一飛沖天?！碧釋W(xué)夫人笑著示意丫鬟將添盆拿過去，讓洛夫人將三個蟬擺放在一起。

    眾人也感覺有趣，紛紛贊同。

    在這歡樂的氣氛中，江余將剛剛生出的一絲懷疑拋去，和眾人一起說笑起來。

    才三天大的寶兒縱然有著三歲寶寶的意志，也抗不過身體的不爭氣，很快就昏昏欲睡，眾人怕孩子著涼，加快了添盆的速度。

    洗三的重頭戲結(jié)束，眾人也不多打擾，紛紛告辭離開。

    陳宅不過是兩進的小院，一行人走過游廊時，被花園中眼尖的江大姊看到。不知她是太過驚訝還是故意，尖聲叫了句：“三妹?！?/br>
    眾人被她的聲音聲音吸引，扭頭看過去。代替江余送客的墨竹狠狠地皺了皺眉，不知江大姊所欲為何。

    洛夫人作為和江余走的最近，在場品階最高的人，打圓場道：“江夫人家事還是讓他們自個兒頭疼，我們還是不在里面添亂?！?/br>
    聽著洛夫人打趣的話，眾人從驚訝中回神，紛紛贊同，不理會花園中的江大姊，往大門走去。

    聽到江大姊聲音的不止是洛夫人一行人，還有離她不遠的江九姊。

    “你說三姊在哪？”江九姊繞過假山，跑過來抓住江大姊的胳膊，眼睛格外的亮。

    江大姊目光掃視江九姊那有些瘋魔的樣子，一幅不好意思的模樣：“我看錯了，是三妹身邊的丫鬟，她剛剛送賓客從游廊走過?！?/br>
    “賓客？洗三宴的賓客！”九姊重復(fù)了一遍，面露喜色，“一定有洛夫人。”

    “只要洛夫人原諒我，不怪我那天莽撞，知縣就不能找我麻煩了?！本沛⒛钸吨?，快步往大門口而去。

    江大姊意味深長的看著九姊慌亂離去的背影，輕聲吐出兩個字：“天真?！?/br>
    旁邊如同隱形人的江二姊見江大姊一幅興致讓然很是愉悅，蹙蹙眉，猶豫半天，憋出一句話：“大姐，九妹已經(jīng)很可憐了，父親要將她送給知縣當妾，她也是無路可走了。”

    江大姊沒搭理江二姊，見婆子來叫，扭頭往正廳而去。江二姊也習(xí)慣了不被搭理，沒有理會遍地撒野的江小弟，跟著江大姊進了屋。

    正廳中江老爺一口一個“賢婿”，將陳明軒奉承到天上有地上無，很是殷勤的樣子。還連聲表示自己沒有收到請?zhí)?，不敢來早，怕打擾他們辦洗三宴，姿態(tài)擺的很低。

    陳明軒估摸著江老爺如此，定然不單是因為他中了解元，可能還知道了一些暗地里的消息，比如皇帝對待商律的態(tài)度。

    這事其實大家心中都有數(shù)，秋闈突然加了一道題，這么突然的變化，又關(guān)乎科舉未來的走向，江南學(xué)子不知道將這道題翻來覆去，一個字一個字討論多少遍。

    但大多數(shù)人的都是持悲觀態(tài)度，認為這次的秋闈改革應(yīng)該沒有下文。小皇帝登基三年，今年才開始執(zhí)政，就想妄動各位皇室成員的錢袋子，太過輕狂了。

    江老爺雖不是學(xué)子，但是浸yin商道數(shù)十載，對這道題的看法與學(xué)習(xí)完全不同。學(xué)子關(guān)注的是科舉，江老爺關(guān)注的是商律將如何變。

    大概是看到了洛夫人對阿余的態(tài)度，猜到了大長公主站在小皇帝這邊，江老爺便準備在這場變革中掙一份機遇。

    陳明軒感慨，不愧是白手起家的江老爺，嗅覺敏銳。

    如果阿余真是他們的女兒，就算前面他們做了再多錯事，自己定然不會拒絕他。但是世事難料，阿余是江老爺遠方堂妹的女兒，京城張家的千金。

    這些年阿余為江家的付出，足夠償還這些年的養(yǎng)育之恩，更何況前世的江家做了那么多狼心狗肺之事。

    這些今生雖不會發(fā)生，但感情的隔閡已經(jīng)存在，把江家當做親家，不可能，各取所欲罷了，到時候江家能否抓住機會，就看他們自己了。

    “江老爺抬愛了，您的意思我懂。若有需求，定然會向您開口。內(nèi)子身子不適，不能招待您，還請見諒。”

    江老爺見陳明軒態(tài)度軟和，喜笑顏開，連聲說：“那就好，那就好?！?/br>
    對于江余能不能招待他，江老爺一點也不介意，甚至沒有參加外孫的洗三宴也無所謂，只要陳明軒能接受他的示好就不虛此行了。

    江老爺自以為得了陳明軒的準話，站起身，緬著肚子道：“我就不多打擾了，這些東西就當我給賢婿的賀禮?！闭f著讓旁邊的管家遞上一個楠木匣子。

    陳明軒也不客氣，收了下來，將笑容越加盛的江老爺送出門。

    江夫人幾次插嘴不得，只能默默跟在身后，見玩的臉頰紅撲撲的江小弟不情不愿的跟著婆子回來，將他的手撰得死緊，好似撰住了自己的全部一樣。

    一路上，江老爺仍舊不停地夸贊著陳明軒少年有為，還叮囑他不要太過冒進，春闈時斂一斂鋒芒，切莫當了出頭鳥，儼然一副好岳父的模樣。

    正這時，前面?zhèn)鱽硪宦暺鄥柕目蘼?，像是午夜突然冒出的女鬼，讓人汗毛炸起?/br>
    落在后面的江大姊聽到江九姊哭求的聲音，見到江老爺鐵青的臉色，勾唇笑了起來。

    前面一直皺著眉的江夫人也聽出了江九姊的聲音，想到最近新到手的內(nèi)院掌家之權(quán)，眉頭舒緩開，撰著江小弟的手也松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