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沙啞地對時夜說：“上車吧?！?/br>
    時夜沒有多說，從另一邊上了車。

    司機(jī)當(dāng)然也是來自上面的單位，知道保密原則：緊急任務(wù)更是不能多問。

    但他此時透過后視鏡看到了時夜，忍不住又瞥了幾眼，心中格外地好奇：這么年輕帥氣的學(xué)生仔，大半夜去國安部門做什么？

    第61章

    這其實并不是時夜第一次實際來到這個部門, 他曾經(jīng)在這里見過牧江天兩次。

    余景樹任職的安全部門隸屬于國安局，算是半個事業(yè)單位，但平日里規(guī)矩不嚴(yán), 時常能看到geek們胡子拉碴、趿拉著拖鞋進(jìn)出。

    但繼續(xù)向內(nèi)走，經(jīng)過兩道安保門, 盡頭處的檔案室、機(jī)房就是核心機(jī)密, 需要特殊許可才得進(jìn)入。

    余景樹曾經(jīng)給時夜一張顧問卡，就可以刷開這里的門禁——當(dāng)然, 得提前申請。

    此時, 兩人進(jìn)了機(jī)房的管理室, 里面空無一人，算是一個密閉的空間。

    余景樹說：“現(xiàn)在多數(shù)成員都在國安局那邊，我這里提前安排過, 應(yīng)該沒有人看得到你。想要既遵守保密條例，又不暴露你的身份，這就是唯一的辦法了?！?/br>
    時夜點(diǎn)了下頭, 將書包放下，坐在電腦前看了一眼。

    這是一個熟悉的黑白界面, 先前時夜在黑客大賽上和fennel打過照面, 所以他知道這是epiphany的聊天室，這也確實是他們的風(fēng)格。

    先前團(tuán)隊人員已經(jīng)和fennel溝通過, 但對方對他們的開價并無回應(yīng)。

    幾天前，fennel被白鷹國正式列為頭號黑客通緝犯, 因此銷聲匿跡了起來, 現(xiàn)在是由blady在和華方通訊。

    blady的目的很明確：【signale愿意來的話，那么什么都可以考慮。】

    然而，signale終究沒有任何聲音, 只是為華方提供了一份s級的文件“yzy越獄包”——

    一個全新的危重級別0day漏洞！完整打包好的實現(xiàn)手段！這代表著一場隨時可以席卷世界的浪潮。

    這幾乎是所有黑客都無法拒絕的終極誘惑，blady終于還是松口答應(yīng)。

    然而，在交易口頭達(dá)成一天之后，她卻表現(xiàn)出了格外的貪婪。

    【blady：好吧，我們會把你們的文件封存起來?！?/br>
    【yjs：不，我們要的是“徹底有效的刪除”，并且永不在解密網(wǎng)站上提及?！?/br>
    【blady：只要不發(fā)布的文件，你們可以當(dāng)作沒有泄漏，這沒有差別。我保證它會一直壓在數(shù)據(jù)硬盤里，沒有人能看見，當(dāng)然，除了我和fennel?！?/br>
    看得出來，余景樹猝不及防，漸漸生出了怒氣。

    【yjs：這與我們談好的交易不同。我們交付yzy破解包的時候，說好的明明是完全刪除！】

    【blady：你如果對交易不滿意，大可以取消。我會把安裝包還給你的?！?/br>
    【blady：這么小氣做什么，我只說交換文件，并沒有說過徹底刪除，是你自己理解的問題?！?/br>
    余景樹簡直氣笑了。

    ——一個已經(jīng)查看過的0day，還可以取消的話，和那些白嫖商品然后退款的無良買家又什么區(qū)別？

    堂堂華國安全部門受制于一個民間黑客，要對如此重要的文件做出交易，卻還要忍受這種低劣的手段，也著實是信息時代的一大黑色幽默。

    這個電子世界里，一切成敗得失取決于實力，而實力往往來源于掌握信息的多寡。

    時夜看了余景樹和epiphany的對話，blady最后再次提出要求。

    【blady：刪除數(shù)據(jù)是我們的原則問題，這干涉了我們的信息自由。而我們的原則……老大估計會為了signale打破吧，其他人不做考慮?！?/br>
    一段對話里，前后提到了多次signale，并且涉及到y(tǒng)zy破解包的交易，于是余景樹最終還是決定讓時夜親自出馬。

    而時夜做事總是很干脆直接。

    【signale：說。】

    在他打出這一行字的幾十秒時間里，對面毫無反應(yīng)。

    余景樹說：“也許暫時不在電腦前？”

    不過他猜錯了，blady幾乎是下一秒就回復(fù)了。

    【blady：你真的來了？是真是假？我聽說signale一直沒有為華國政府做事，該不會是有人冒充的吧?！?/br>
    【signale：你可以試試?！?/br>
    然后，過了大約幾分鐘時間，blady遲遲沒有回復(fù)。

    余景樹提醒道：“這是個無法無天的駭客，說不定真的會嘗試攻擊系統(tǒng)，要不我?guī)湍阕鲆幌路烙ぷ?？?/br>
    話音未落。

    【blady：哈哈，不了。南十字星銀行事件已經(jīng)證明了你是世界第一黑客，我可沒有那個安保等級。】

    “……”

    余景樹默默地捂了一下嘴，決定自己還是先不要開口了。

    【signale：徹底刪除北斗文件。你想要什么，說。】

    【blady：那我就直說了?，F(xiàn)在是賣方的市場，我沒理解錯吧？】

    【blady：我一直對你如何攻破南十字星銀行很感興趣，聽說你能在兩小時內(nèi)攻破他們的三重防衛(wèi)系統(tǒng)，讓安全主管都引咎辭職了。連指紋、虹膜都攔不住你，最后一關(guān)密碼更是只占用了幾分鐘，我猜你一定有自己的彩虹表?！?/br>
    【signale：嗯?！?/br>
    【blady：我要你的彩虹表?！?/br>
    signale遲遲沒有回答。

    于是blady突然一反她咄咄逼人的畫風(fēng)，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blady：我發(fā)誓絕對不會泄露出去，除了我和fennel老大之外，世界上絕對沒有第四個人會看見或使用它。】

    【blady：如果你還不滿意，那我可以只看生成算法，不拿到具體數(shù)據(jù)也可以?！?/br>
    過了大約半分鐘。

    【signale：不必再談?！?/br>
    blady顯然并不知道，在這段時間里，余景樹欲言又止。

    他問道：“如果只是彩虹表的話，是不是可以考慮答應(yīng)對方的條件？你放心，我們會給予你相應(yīng)補(bǔ)償?！?/br>
    時夜淡淡地說：“對你們來說是工具的東西，對我們來說是一切?！?/br>
    余景樹啞然。

    他知道，世界頂級黑客的私人化工具，常常代表里他的技術(shù)核心、手法、思路，是遠(yuǎn)遠(yuǎn)要比普通的隱私更加致命的道具。

    舉個例子：假如現(xiàn)在白鷹國能拿到fennel的一些工具，就能立刻反向破解和分析出fennel的大量賬戶、習(xí)慣、資料，fennel將對他們來說像個透明人一樣，很可能第二天就要傳來被抓捕審問的消息……即便沒有，他也將陷入疲于奔命的逃亡階段。

    而將琴鳥交出去，對時夜來說就是一樣的風(fēng)險。

    他向來討厭被人關(guān)注的感覺，更遑論是這樣的研究。

    “沒必要討論下去?！睍r夜說，“對方毫無誠意?！?/br>
    余景樹道：“我知道，但實在沒有辦法了，上面給的期限是10天，超過10天的話所有人都要被牽連，北斗那邊很可能要返工做一些東西，文件里的技術(shù)很可能都要重新設(shè)計，避免被其他國家利用和滲透——這樣的代價實在是太大太大了，損失在幾十上百億，我們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br>
    聽到這里，時夜不置可否，低頭想了片刻，說：“有備選方案?！?/br>
    余景樹立刻問：“具體是什么方案？你準(zhǔn)備做什么？”

    時夜：“……”

    他沉默了很久，大概估計了一下自己要解釋的內(nèi)容。

    假如是楚英縱在這里的話，解釋也就解釋了；但對于余景樹……

    時夜：“不想說?！?/br>
    余景樹幾乎是立刻開始頭疼了：“那我……能知道為什么嗎？”

    時夜言簡意賅：“你幫不上?！?/br>
    余景樹：“……”

    他從沒想過，在網(wǎng)絡(luò)安全第一線工作了這么多年的自己，竟然有一天也會被嫌棄“幫不上”……

    但仔細(xì)想想，說這句話的是世界第一黑客signale，那沒事了。

    接下來的一整夜，余景樹守在管理室外繼續(xù)值班，偶爾進(jìn)去看一下時夜的狀態(tài)。

    只聽室內(nèi)鍵盤聲不斷，密集如雨點(diǎn)，時而又靜謐無聲。

    余景樹不知不覺間坐在椅子上睡著了，手里還攥著通訊設(shè)備。

    到了凌晨的時間，余景樹猛然驚醒，悄然推開門去看，卻沒有看見時夜。

    “？”

    余景樹心里有種不祥的預(yù)感，一路走向外面，問了一下值夜班的門衛(wèi)：“剛才有人出去嗎？”

    門衛(wèi)說：“有的，戴著顧問的牌子刷卡出來的?！蹦┝搜a(bǔ)充了一句，“很帥的小伙?！?/br>
    余景樹：“……”

    兩分鐘后，d大留學(xué)生宿舍中。

    時夜剛剛關(guān)上門，悄無聲息地走過來，看了一眼還在熟睡、一無所知的楚英縱。

    余景樹的短信就來了：【你在哪？回去了嗎？】

    【時夜：嗯?！?/br>
    【余景樹：怎么這么快就回去了，一大早不好打車吧，其實隔壁有宿舍的?！?/br>
    【時夜：我不在外面睡?！?/br>
    余景樹心里尋思：阿夜好像已經(jīng)把宿舍當(dāng)成“里面”了……看來和英縱真的相處的不錯。

    【余景樹：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嗎？需不需要我?guī)褪裁疵??！?/br>
    【時夜：按照交易，yzy交付給了epiphany，同時他們承諾不會在解密網(wǎng)站上公布北斗文件?！?/br>
    【余景樹：但這好像沒有變化？？我們需要的是徹底刪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