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教授早已笑瞇瞇地在等著了——當(dāng)他們遞交訪客申請時，牧教授便已知道了今天的安排。

    楚英縱原先還略有些緊張，因為畢竟面對的是一位功勛卓著的老院士。

    但沒想到，牧教授沒有問學(xué)習(xí)上的事，也沒有給他任何壓力，就像一位尋常的耄耋老人一樣，與他聊著家常話。

    楚英縱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話，一邊偷眼去看時夜。

    時夜就坐在一邊，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場面，自顧自一言不發(fā)地低頭看著手機，也沒有說話的意思。

    一會兒，護士進來給牧教授帶來了下午的水果盤。

    牧教授笑呵呵道：“阿夜，你看這兩個蘋果挺好的，去把他洗一洗，招待客人吧?！?/br>
    時夜抬了下眼，沒說什么，端起果盤向外走去。

    楚英縱陡然緊張起來，他意識到牧教授是有話想單獨對自己說，會是什么？

    啪嗒。

    時夜出去后關(guān)上了門。

    牧教授輕輕嘆了口氣，說：“好孩子，別緊張。我呀……是太高興了，從來沒有見到阿夜能交這么親密的朋友?！?/br>
    楚英縱愣住，指了指自己，說話有點打磕巴：“親、親、親、親密？我嗎？”

    “嗯?！蹦两淌诖认榍倚牢康乜粗笆前?，親親。阿夜的性格，你也知道的，從來不會主動做什么事情、交什么朋友，但是心里對周圍人的想法都跟明鏡似的。英縱啊，你一定是個既寬容又善良的好孩子，才會被他深深地接受?！?/br>
    楚英縱：“……”

    咚，他忍不住要臉紅了。

    牧江天說了很長一段話后，喘了兩口氣，靠回到枕頭上。

    他的目光無意識地落在床頭柜，那上面有他和時夜的一張合照——也是唯一一張合照，那還是時夜剛剛被領(lǐng)養(yǎng)的時候，他才幾歲大啊。

    “我不是阿夜的監(jiān)護人。”牧江天低低地說道，“我的兒子牧許國才是他的監(jiān)護人，可是……我養(yǎng)了個畜生。他沒有好好地對待阿夜，讓阿夜的癥狀一天比一天嚴(yán)重。而我那時候在帶一個重要的項目，我也沒有及時地發(fā)現(xiàn)這一點，我也有錯啊……”

    楚英縱欲言又止道：“教授?！?/br>
    牧江天道：“你不用安慰我，錯了就是錯了。阿夜會變成今天這樣，我的責(zé)任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是難辭其咎的。他自小沒有什么朋友，更沒有什么親近的人……所以今天看到你們可以一起來看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說到這里，牧江天的眼底隱隱帶著淚意。

    楚英縱慌忙取了一張紙巾，說：“教授您放心，我們一直是好朋友，而且還會一直很好的！我一定好好對待時夜！”

    牧江天手指抓住紙巾，笑道：“傻孩子，你按你自己的想法來交朋友就好，我也不會強求。”

    “不是的！阿夜真的很好！我一點也不勉強！”楚英縱豁然站起身，“他長得又好看，能力又強，雖然性格冷一點，但是……那什么，現(xiàn)在小年輕就是流行冰山帥哥??！酷得不得了，我超喜歡他的！”

    因為十分激動，所以他的嗓音略大了一點，在室內(nèi)不住回蕩。

    咔。

    時夜推門進來，沉默地將水果盤放回桌上，然后繼續(xù)平靜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病床邊，楚英縱的背影突然凝固了。

    “咳?！蹦两斓拖骂^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笑容。

    須臾，楚英縱露出來的耳朵紅到發(fā)燙，頭頂飄起了裊裊輕煙。

    第26章

    時夜和楚英縱兩人很快探望完牧教授, 自醫(yī)院里出來。

    雖然氣氛有些怪怪的，楚英縱全程若有所思，不敢抬頭說話的模樣……

    但牧教授有吩咐時夜回家里一趟, 他們還是準(zhǔn)備要聽一下安排的。

    牧教授的房子就在d市二環(huán)以內(nèi)，當(dāng)年是由學(xué)校給他分配的屋子, 后來因他學(xué)術(shù)上的貢獻, 又專門將隔壁房子也打通，形成了一間四室二廳的大平房。

    雖然如此, 但房子里冷冷清清, 沒有什么人氣。

    牧教授這次出來的著急、發(fā)病也著急, 因此屋子里窗戶都沒有全關(guān)，經(jīng)歷過前天一場大雨后，客廳里一副雨打芭蕉的慘狀。

    時夜掏出鑰匙進了門, 就先奔著幾個朝南的臥室里，將窗戶關(guān)掉，收拾了一下東西。

    楚英縱沒有他的招待, 不好意思跟進去，于是就乖乖坐在客廳沙發(fā)上。

    過了一會兒, 見時夜還在拿東西, 楚英縱就起來找了個拖把，將濕漉漉的地面給簡單收拾了一下。

    又過了一會兒, 時夜還在里面沒出來。

    楚英縱忍不住了，探頭探腦地進去：“喂, 學(xué)弟, 你不會睡著了吧？”

    時夜在里面淡定地說：“拿書。”

    ——那就是在書房？

    書房，楚英縱還是很敢進的。

    他保證克制好自己的好奇心，就一步步挪了進去, 看到書法的剎那，還是忍不住發(fā)出“喔”的一聲——

    牧教授家的書房太大了，少說有三十個平米！

    這不是普通人家隔出來的書房，根本就是直接連同旁邊的小客臥也打通了。里頭陳列著足足十多個超大書架，每一個上面都排列整齊諸多學(xué)術(shù)著作。

    楚英縱還看到整整一面的論文、信件和著作，都是牧教授的作品，甚至已經(jīng)不止“著作等身”的程度了。

    他立刻心生敬意，雙手合十拜了拜：“學(xué)神在上，期末考試拜托了！”

    時夜：“……”

    時夜就從這些書架里，取下了兩本書放回書包，淡淡道：“走了?！?/br>
    楚英縱沒瞥到他拿了什么書，但這里也好像就只有學(xué)術(shù)書。這讓他好奇地問：“喂，你小時候不看漫畫？小說呢？”

    “沒有那種東西?！睍r夜說。

    楚英縱想了想：“哦，我知道了，你肯定玩電子游戲！我看到客廳里有一個巨大4k屏幕，快老實交代，游戲機藏在哪兒了？”

    “……沒有?！睍r夜說著，向書房外走去。

    楚英縱愣了一下，快步跟在他后面，說：“那你是玩手機長大的？”

    “不是。”時夜的腳步突然一停，好像對他的連番提問失去了耐心，側(cè)頭道，“這就是我的娛樂。”

    楚英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到了整整一個書架上、滿眼都是的《數(shù)獨》兩個字。

    在這個書架上，從最矮的一層到最高齊平兩米的一層，都放著滿滿的數(shù)獨書。

    每一本書脊上都有長期翻閱和記錄的痕跡，就好像樹木古老的年輪，它記錄著一個小男孩，從那么小一點點一直到這么高大的身影，每時每刻、每年每月都孤獨且沉默著，日復(fù)一日地做完了所有這些數(shù)獨。

    楚英縱不知道時夜的童年是怎樣的，但是他突然好想知道了，為什么牧教授會覺得那么愧疚。

    他若有所思地跟著時夜離開了書房，離開這個毫無人情味的家，一直到走上電梯，一時間找不到話來說。

    時夜習(xí)慣于這樣的沉默。

    但是楚英縱不想這樣，他突然抓住了時夜的手腕，說：“男孩子怎么能不會打電動??！走，學(xué)長教你網(wǎng)吧通宵去！”

    時夜：“？”

    這個學(xué)長，也不知道教點好的。

    他真就拉著高高帥帥的小學(xué)弟，兩個人沖進了最近的網(wǎng)吧，還直接開了最貴的一間情侶包廂——

    各自開好了機器，楚英縱心道：他怕是第一次來網(wǎng)吧玩游戲，我得先培養(yǎng)一下他的信心！

    于是就樂呵地選了個游戲平臺，說：“走，先玩兩把數(shù)獨，讓學(xué)長看看你這些年是不是修成了麒麟臂？”

    “……”時夜聽后，默默地扭頭看了一眼楚英縱。

    不知怎么的，楚英縱后背一寒：“看、看什么，我當(dāng)年玩心算什么也不差的，起碼市里能排前十的好吧？”

    20秒后。

    【you lose!~】

    伴隨著碩大的字幕彈出，楚英縱目瞪口呆，回頭去看時夜：“什么情況？”

    時夜平靜地回看著他。

    楚英縱滿頭問號：“再來一把！”

    又過了15秒。

    【you lose！~】

    楚英縱剛剛填完不到一半：“……”

    他回頭再次確認(rèn)了，在做一模一樣的數(shù)獨的時夜，已經(jīng)填完了。

    ——十五秒?。?/br>
    做完一個“大師級”的數(shù)獨！

    “啪，啪，啪！”

    楚英縱張著嘴，給他鼓掌：“學(xué)弟，你這麒麟臂，牛逼?！?/br>
    楚英縱決定還是不要自取其辱了，絞盡腦汁地想了一會兒，掏出手機悄悄地搜索“有什么雙人很好玩的小游戲”。

    正在這時，他發(fā)現(xiàn)剛才有個短信自己沒看到。

    【徐老師：今日親密：一起度過愉快的國慶節(jié)假期吧~】

    楚英縱：“……”連“任務(wù)”兩個字都已經(jīng)省略了嗎？徐老師你今天是不是還有大喘氣?。。?/br>
    楚英縱將手機塞回了兜里，愉快地決定：“來來來，剛才的小游戲不算。學(xué)長教你玩點大的！傳奇聯(lián)盟會不會玩？超好玩的，我來教你！”

    他興沖沖地為時夜注冊了賬號，教他登陸，然后從新手教學(xué)打起；為了匹配進度，他自己也開了一個新號。

    很快，兩人一起匹配進了游戲里。

    楚英縱：“哪，一共四個技能，qwer，右鍵是走路和普通攻擊，是不是很簡單的樣子？我跟你說這游戲就是這么簡單，一點腦子都不用動的，不動腦子的才叫做娛樂，數(shù)獨那叫做鍛煉好嗎？來來，學(xué)長先帶你打定級賽！今天你進游戲，晚上就帶你到黃金！”

    2個小時后。

    隨著一聲響亮的系統(tǒng)提示聲。

    兩個人光榮晉級了英勇黃銅?。╬s：最低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