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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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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辛苦經(jīng)營四年的愛情,開始得悄無聲息,結(jié)束的時候,也靜悄悄地沒一絲聲響。

    天色未暗,雪已經(jīng)下了起來。這場雪來得有些早,也沒有任何預兆,就那么洋洋灑灑地下了起來,在十月份的天氣里,怎么看怎么像是個異兆。氣象臺公布天氣時也說,這是平城三十幾年來最早的一場冬雪。

    雪花簌簌抖落,如同沉甸甸的鵝毛,不顧風的意愿,迫不及待地為大地鋪了厚厚一層絨毯。生活在這座城市的人們,在這個時間,紛紛忙著歸家、采購、聚會,對于這樣突如其來的天氣變化,總是抱怨多過喜悅。

    鐘情腳踩兩寸半高跟鞋,一路蹚著雪深一腳淺一腳,終于到了酒店宴會廳。伸手推開兩扇鎏金大門,溫暖而嘈雜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她不禁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她裹緊了身上的黑色大衣,摩肩接踵地穿過人群,朝著最熱鬧那一處走過去。

    還未走近,迎面走來一個年輕女孩,乳白色小羊皮靴,橘粉色娃娃裙,頭上戴著一只亮閃閃的水晶發(fā)箍,整個人看上去溫暖又精致。鐘情定睛一看,原來是李茶,認真論起來,算是她在平城工作后結(jié)識的唯一至交好友。

    大概類似的場合從前也見過不少,李茶的動作非常利索,轉(zhuǎn)眼就端了兩杯香檳回來。一見鐘情還站在原地,就小聲埋怨:“鐘情姐,你別傻站在這啊。你看這屋里還有誰穿著大衣!”

    鐘情收回望著遠方的視線,回過神一看,果然,宴會廳里人影憧憧,男士都穿著西裝襯衫,女孩子的打扮更清涼,有的那腳底下高跟鞋還是露腳趾的。

    李茶塞給她一杯香檳,推著她一路向前:“你先去衣帽間把大衣掛在那,然后咱們一起去弄點吃的。折騰到現(xiàn)在,我都有點餓了?!?/br>
    說有點餓,真是含蓄。鐘情從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八點十三分,過去這個時間早就吃過晚飯了。如果不是因為心情有異,她大概比李茶更早喊餓。

    衣帽間里沒有人。鐘情把手機取出來,大衣交給一旁的服務生,有點心不在焉地朝外走去。

    端著香檳悶頭往外走,突然就覺手背一涼,淺金色的液體一部分淋在手上,還有一部分灑在對方寶藍色的西裝。鐘情知道是自己沒好好看路,連聲道歉,想找紙巾,又發(fā)現(xiàn)自己脫掉大衣,身上壓根沒有裝紙巾的地方。正慌亂著,就聽對方調(diào)侃道:“難得見到鐘小姐也有這么手忙腳亂的時候?!?/br>
    鐘情聽著這把聲音耳熟,慌忙抬起頭看向?qū)Ψ降拿嫒?,就見跟自己幾乎撞個滿懷的不是別人,正是星瀾的死對頭——卓晨公司的總經(jīng)理,黎邵晨。

    黎邵晨此人,雖然不是什么豪門巨富,但也稱得上帝都商圈的一號人物。傳聞此人才從軍校畢業(yè),就被家里老爹扔進部隊,混了三四年,一路從小兵升到上尉,期間還輕輕松松撈了兩個三等功。本來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跟老爹一樣,在部隊里踏踏實實干下去,哪知道人家突然來個華麗轉(zhuǎn)身,跟領(lǐng)導打個報告,直接從部隊退役了。然后跟兩個相識多年的好哥們兒,一起合伙開了間進出口公司,前后不過三年左右的光景,就做得風生水起,也就是如今業(yè)內(nèi)有口皆碑的“卓晨”。

    星瀾此前力爭得到投資商的青眼,為自己找到堅實靠山,其中也很是費了一番周折。而在這件事上,曾經(jīng)星瀾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卓晨。鐘情作為星瀾的代表人,此次和投資商全面接洽,也與黎邵晨幾次針鋒相對,兩個人對彼此的印象可都深刻得很。

    鐘情對黎邵晨的多方面了解,說起來還真是多虧了李茶這個“百事通”,對于他和卓晨公司的歷史,如今勉強也算了若指掌。黎邵晨模樣好,嘴巴甜,對待女人更是風度翩翩,說起來應該沒有女人會不喜歡他??社娗閰s在他手上吃過兩次虧,因此兩人見面,尤其還在今天這種場合,鐘情很難對他擺出什么好臉色。

    見到鐘情冷著一張臉不講話,黎邵晨扯出一抹微笑,從口袋里取出一方與領(lǐng)帶同色的手帕,遞到了鐘情手中:“鐘小姐,你看起來臉色不大好,需不需要我扶你去休息區(qū)小坐片刻?”

    鐘情把手帕塞回他掌中,垂下眼睫:“抱歉弄臟了你的西裝,我還有事,先失陪了?!?/br>
    兩個人的手指相接不過一瞬,黎邵晨感覺到她指尖冰涼,又見她臉色蒼白,便多說了句:“鐘小姐,你今天很美。”

    鐘情原本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聽了這話又轉(zhuǎn)回頭,眼睛卻沒有跟他的視線相接,茫茫然的,也不知是看著什么地方:“謝謝?!?/br>
    黎邵晨望著她瘦削的身影,目光里隱隱含著一絲隱憂。

    年底星瀾公司的晚會,不僅僅是犒勞員工的慶功宴,同時也是跟同行交流的晚宴。地點選在楓國酒店的宴會廳,已經(jīng)足以彰顯星瀾眼下的資本和臉面,自然少不了形形色色的人前來捧場。

    鐘情步履匆匆走出試衣間,適逢公司大boss正在臺上發(fā)表演講。星瀾的老總石路成年屆五十,雖然有點禿頂外加酒糟鼻,身材保養(yǎng)得還算不錯,一雙大眼也目光炯炯。都說人逢喜事,這一次星瀾的成功,讓這位素來注重保持涵養(yǎng)的老總也激動得紅了臉膛:“我今天的話有些啰嗦了,各位見諒。希望大家玩得開心?!?/br>
    人群中響起掌聲和口哨聲。石路成朝著大家瀟灑一笑,晃了晃話筒:“我再說最后一句,今天晚會的最后一環(huán),會有驚喜,敬請期待!”

    鐘情多少聽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一路走到餐飲區(qū),才看到李茶的嬌小身影。鐘情見她專注在挑選美食,便先去了不遠處的洗手間,把手臂上的香檳清洗干凈。

    或許是考慮到參加晚會的人大多穿著單薄,宴會廳里的暖氣開得很足,一路走來只覺溫暖如春。

    鐘情低下頭掃了眼手機,安然無聲,手指掃開屏保,短信微信都看了一遍,什么都沒有。她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臉色難看得嚇人,茫茫然抬起頭,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那雙人影:身穿珍珠白色小禮服的女孩子,柔順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哪怕僅僅是個側(cè)臉,也格外優(yōu)美動人;而那個身穿白色西裝的男人……鐘情閉了閉干澀的雙眼,哪怕是閉上眼,她都認得那個男人是誰。

    或許是感受到了她的視線,身穿白色西裝的男人轉(zhuǎn)過身,看清她的容貌時,神色不是不震驚的。他的臉上一一閃過許多情緒:驚訝,難堪,猶豫……最終又歸于平靜。

    可是鐘情能看出來,他望著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眷戀和難過來。

    鐘情覺得自己喉嚨發(fā)癢,又好像在發(fā)痛,太陽xue漲漲的,好像硬貼了兩塊沾滿水的棉花,他也會知道難過,那么她現(xiàn)在應該是什么情緒比較合適?

    鐘情眼看著穿著白色小禮服的女孩子朝她笑了笑,輕輕拽開陸河試圖拉住她的手,朝著她姿態(tài)優(yōu)雅地走過來。

    鐘情望著她朝著自己一步步走來,而她身后的那個人最后朝她深深望了一眼,便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離去,眼睛一時酸澀得厲害,卻也干涸得厲害。

    “鐘小姐?!闭驹谒媲暗呐⒆映冻鲆荒ǚQ得上溫柔的笑意:“這次你可為公司立下了汗馬功勞,真是辛苦?!?/br>
    鐘情輕輕點頭:“應該的?!焙芎唵蔚囊痪湓挘f出口的時候,卻覺得唇舌僵硬,如鯁在喉,多余一句寒暄也講不出。

    “鐘情姐!”咋咋呼呼的李茶終于出現(xiàn)了。說不上來為什么,聽到李茶的聲音,鐘情在心底突然升起一種聽到圣音一般的感激之情:“咦,你是……你是石總的女兒吧!石小姐,上一次在季安安的生日會上我見過你。呀,你這件裙子真好看。”

    有李茶在的地方,不需要擔心會冷場。鐘情實在講不出話,便朝著石星微微頷首,聽李茶在一旁嘰嘰喳喳。

    石星眼眸含笑,客套回應:“是嗎?你今天打扮得也很漂亮?!?/br>
    李茶沒注意到她根本叫不出自己的名字,欣喜地笑道:“是嗎?其實我覺得鐘情姐今天打扮得最漂亮?!?/br>
    兩個女人的注意力一同回到鐘情身上。

    她穿了一件白底繡黛色云紋的旗袍,削肩,及膝,一頭微微卷曲的秀發(fā)高高盤起,耳朵上綴著兩只冰泠泠的玉石墜子。這樣疏冷的色彩和打扮,反倒將她原本有些泯于眾人的姿色襯托出來,愈發(fā)襯得她眉彎如畫,眼若清泉,頗有幾分詩詞里描繪的“千里橫黛色,數(shù)峰出云間”的曼妙冷然。

    認真算起來,鐘情并不是漂亮的女人。她的眉毛疏細,眼睛狹長,放在古代或許算個美人胚子,但依照現(xiàn)代社會的主流審美,她這種長相就有點吃虧了。

    可是聰明的女人總比別人更了解自己的短處,鐘情又是個非常懂得揚長辟短的聰明女人。原本對于這一天的晚會,她也是滿懷期待的,這樣一身裝扮,可以說是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

    石星盯著她打量了好一陣,唇角微翹,面上露出一個適宜的笑容:“鐘小姐今晚是主角,也是我們星瀾的大功臣,打扮得這么漂亮,也是給我們星瀾添彩?!?/br>
    李茶一聽,興致勃勃地問:“石小姐,石總說今晚最后環(huán)節(jié)有驚喜,指的是什么?”她眼睛朝著鐘情的方向一瞟:“是不是和鐘情姐有關(guān)?”

    石星淺淺一笑:“說是驚喜,當然要保密了。”她朝著兩個人微微點頭,目光輕巧地滑過李茶手里端著的甜點:“我還有點事,你們慢用?!?/br>
    從始至終,鐘情的表情可以稱之為木然。

    李茶性格有點大大咧咧,但并不遲鈍,她見石星走遠,便說:“鐘情姐,我怎么覺得你今天不大對勁?!?/br>
    不久前那兩個人淺相依偎的情景在腦海里反復出現(xiàn),鐘情想要遮掩,又覺得實在疲于應對,最后只得朝著李茶勉強一笑,說道:“小茶,我今天不太舒服?!?/br>
    “我也覺得你狀態(tài)不太好?!崩畈璧恼Z氣里透著惋惜:“今天在公司,我就覺得你魂不守舍的。鐘情姐,你這是怎么啦?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說不定大boss一高興,直接讓你當咱們部門的總監(jiān)了!那你可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鐘情幾乎被她的暢想逗得笑出來,可心里沉甸甸如同壓著一塊大石,想笑都覺得無力,因此只是撇了撇嘴角:“怎么可能,我才來公司三年,總監(jiān)那個位置你以為隨隨便便就能坐上去啊?”

    李茶倒是信心十足:“那可不一定。不是有句老話嘛,誰笑到最后,誰笑得最好。所以鐘情姐,今天這場晚會,你必須撐到最后!”她把自己手里的那塊蛋糕大方地遞了過去:“你先吃點東西墊墊,沒準會覺得好一點。說不定到最后環(huán)節(jié),真有大驚喜呢!”

    再精致的晚會,說起來也無非那幾樣,吃喝、談天、培養(yǎng)人脈。鐘情連笑一下都覺無力,更別提像往常那樣,精神百倍地與人談天說地了。她留在休息區(qū),是因為疲于應對;而充滿活力的李茶,則是為了這邊滿滿三排的各色美食。

    兩個人選了一處靠窗的小桌坐下來,李茶興奮得如同在擺家家酒,涼菜、熱菜、甜食、水果,滿滿擺了一桌,臨了還端了兩杯甜甜的起泡酒:“來,鐘情姐,咱倆先干一杯?!?/br>
    鐘情端起酒杯,和她輕輕碰了一下,一邊笑道:“你家里也不缺錢,怎么還對這邊的自助餐這么新鮮?”

    李茶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上一次來這邊,還是大學畢業(yè)那天,跟我?guī)讉€同學一起來的。那次之后,我就對這里的自助餐戀戀不忘?。 彼貌孀影€指著桌上的餐盤,如數(shù)家珍般碎碎念道:“這個小羊排,超級嫩,趁熱吃最香。這個紅酒燉牛rou,味道最醇厚了,就著它我可以吃一大碗白米飯。還有這個……她指了指盤子里的袖珍小蛋糕:“這個巧克力蛋糕,我一共才搶到三塊,其中一塊還分給了鐘情姐你,這個蛋糕據(jù)說每天限量供應的,外面想買都買不到?!?/br>
    鐘情被她生動的解說勾起了食欲,端起蛋糕,在李茶期待的目光中輕輕咬了一口。她一整天都未進食,嘴巴里干干的沒什么味道,巧克力蛋糕的滋味,比她預料得還要好,甜醇濃郁,還有著絲絲苦味。這絲絲苦味,到了唇齒之間,被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和情緒無限放大,倒是分外符合她此刻的心境。

    李茶眼巴巴看著她把一整塊蛋糕津津有味地吃完,迫不及待地問:“怎么樣,是不是特別好吃?”

    鐘情點點頭:“很好吃。”她喝了一口甜膩的起泡酒,頓時覺得口腔里彌漫的滋味十分復雜,難以言喻。

    李茶望著自己盤子里的兩塊蛋糕,表情真如她自己所說,頗為戀戀不忘:“唔……如果鐘情姐你沒吃夠,我……我可以再讓給你一塊?!?/br>
    高熱量的東西,果然可以讓人精神振奮。不顧口味,一口氣喝完整杯酒,鐘情覺得自己終于活過來了,看見李茶的表情,忍俊不禁道:“我吃一塊就好。那兩塊你留著自己享用吧,小饞貓!”

    兩個人正為先吃蛋糕還是先吃主菜討論個不停,就聽身邊響起一道并不陌生的嗓音:“別人都在前面找人跳舞聊天,你們兩個丫頭就在這埋頭苦吃??!”

    鐘情和李茶一齊抬頭,就見老總站在一邊,端著一杯紅酒,笑瞇瞇望著她們倆。

    “石總!”李茶險些沒被噎到,一邊垂著胸口,一邊急著想要站起身來。

    石路成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急,這也沒人要跟你搶。”

    說起來還真是,偌大的休息廳,除了他們這桌,幾乎沒什么人,來來往往都是酒店的服務人員。足可見,公司上下像他們兩個這樣不求上進者,還是極少數(shù)。

    李茶好容易把嘴巴里的東西咽下去,朝著老總燦爛一笑:“石總,您怎么來啦。”

    “咱們公司說大不大,統(tǒng)共就那么些人。我在前面看了一圈,也沒找見你們倆,估摸著你們兩個應該在這邊吃東西。”李茶雖然是規(guī)規(guī)矩矩通過筆試、面試進入公司的,但說起來也是老友的女兒,石路成平日里對她還算照顧,偶爾言談間也會不自覺會流露出長輩對晚輩的包容。

    李茶笑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和鐘情姐還沒吃晚飯呢。就想先過來吃點東西墊墊胃?!?/br>
    石路成把視線移到鐘情身上,目光略沉:“鐘情也沒吃晚飯嗎?”

    鐘情聽出石路成話外之音,便說:“我吃過一些了?!?/br>
    石路成點點頭:“那好。鐘情,你跟我來?!?/br>
    石路成年逾五十,而星瀾公司已經(jīng)開創(chuàng)二十余年,能將原本規(guī)模不大的公司維持盈利,又在近幾年重視開拓進取,石路成這位老總并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中庸的人。鐘情對于這位賞識自己的上司非常尊敬,看出他有話想說,便順從地起身跟他一路走了出去。

    這次的宴會廳并不在楓國酒店的主樓,而是在一個相距不遠的小洋房,民國建筑風格,一草一木都透著時代特色。石路成端著酒杯,站在小樓的二層陽臺,而鐘情也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兩個人都沒有急著開口。

    “鐘情,我記得你是大學還沒畢業(yè),就來咱們公司幫忙了?!?/br>
    “是?!?/br>
    “有三年了?”

    “三年了?!?/br>
    “你……還想繼續(xù)在這做下去嗎?”

    鐘情猛地抬頭,就見石路成望著她的目光中,有著信任,欣賞,還有探究:“石總,我不懂您為什么會突然這么問?!?/br>
    她來公司三年,自問對手頭工作盡心盡力,只要是領(lǐng)導交代下來的事,哪怕所有人都說不可能,她也拼著心頭一腔熱血,把它變成可能。從前是如此,這一次拉來大額投資,更是如此。

    石路成擺了擺手:“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了?!彼丫票旁陉柵_的石頭欄桿上,目光望向遠方。雪勢比之前小了一些,不再是鵝毛般的雪片,卻撲撲簌簌下得密集。從這里看下去,遠近盡是一片白雪覆蓋,天地之間仿佛只有黑與白兩種色彩。相比樓下的觥籌交錯,這里更像一個小小的休憩之所,樸素,安然,光是這樣看著景色,就能讓人心頭涌起許多平日里遺忘在身后的東西。

    “鐘情,公司的年輕一輩里,我最欣賞的就是你。你年輕,努力,最重要的是,你還有許多男人都不具備的沖勁兒?!彼D(zhuǎn)過臉,別有深意地看著鐘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應該是25歲吧?”

    “是。”

    “鐘情,給我講講你的人生目標是什么吧。”

    鐘情微微愣住。

    “沒有嗎?”石路成的語氣里有著遺憾的意味:“像你這樣敢想敢拼的年輕人,如果說沒有目標或夢想,我不相信?!?/br>
    目標和夢想……她也有的。怎么會沒有呢?從家鄉(xiāng)那個小鎮(zhèn),來到人聲喧囂的平城,大學還未畢業(yè)就到星瀾打拼,一晃眼就是三年。其中的酸甜苦辣,一兩句話哪里能說得清。如果沒有目標和夢想的支撐,她怎么可能有今天的成績?人人都有目標,或許,在這個大城市,每個拼命想要留下來的年輕人,人生的目標都大同小異。升職、加薪、買房、買車……人生的步驟大概就是這些了吧。

    而夢想是另外一種東西。不是每個人都有,也沒有多少人能一直擁有,但它是從頭頂灑下來的太陽光,黑暗河面能眺望到的燈火,夢里開出的花朵,以及想象中觸手可及的遠方。鐘情的夢想,她一直都以為自己懷揣著夢想而來,可卻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親眼見證了它的衰敗。

    過了許久,鐘情才開口:“我有目標,也有夢想。我希望能夠在星瀾長長久久地干下去,希望能夠在事業(yè)上取得驕人的成績——”

    “鐘情,如果讓你選,你是要驕人的事業(yè),還是美滿的家庭?”石路成望著她,眼睛里閃耀著讓人看不懂的光芒:“你今年25歲了,許多女孩子都會在這個時間段考慮嫁人、生孩子,這期間會耽誤多少時間精力不用我多說。我只想問你一句,如果我提拔你當星瀾的市場總監(jiān),你能夠一心一意為星瀾服務幾年?”

    如果在一天前,石路成對她拋出這個橄欖枝,她可能會陷入兩難的抉擇,因為她曾經(jīng)的夢想……系在另一個人的身上。可如今……鐘情垂下眼睛:“石總,這個問題,我能遲一些回答你嗎?”

    石路成望著她的眼睛里閃過許多復雜的情緒:“當然可以。鐘情,你非常優(yōu)秀,星瀾能有今天的所得,你功不可沒,所以我給你時間,好好考慮?!?/br>
    回到休息區(qū),連熱衷美食的李茶都消失影蹤。鐘情劃開手機屏幕,看到大約十分鐘之前李茶發(fā)來的信息:“鐘情姐,我去前面玩一會兒,你和大boss談完,也過來一起吧!”

    去前面,無非見人、聊天、洽談業(yè)務。鐘情自認此時沒有那份心力去進行一切社交活動,可又不想一個人坐在空曠的大廳里,面對著食物的殘香,以及窗外的皚皚雪色。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倒了杯熱橙汁,往前廳走去。

    回到人聲鼎沸的場所,耳朵立刻被活潑的輕音樂填滿,仿佛連心跳都跟著活絡起來。鐘情找了個僻靜的角落,看著李茶在不遠處與一名年輕男子翩翩起舞,一邊緩緩啜著暖洋洋的橙汁。

    一整天的混亂無措,疲于應對,到頭來,卻連個關(guān)心她有沒有吃飯的貼心人都沒有。所有的難過和茫然,最終倒要靠手里這杯溫暖的飲料來撫慰。鐘情垂下眼簾,恰到好處地遮掩住眼睛里漸漸豐盈的淚水。

    “鐘小姐,賞臉跳個舞嗎?”

    鐘情飛快地抬起手指,抹掉眼角溢出的溫熱液體,一邊朝著說話的人抬起頭來。

    黎邵晨穿著淺灰色襯衫,搭配藍白相間的條紋領(lǐng)帶,寶藍色西褲,腳踩一雙白色布洛克皮鞋,微微笑著朝她遞出右手。原本那件寶藍色西裝不知被他扔在何處,他模樣生得英挺,原本顏色跳脫的領(lǐng)帶和皮鞋,被他通身氣勢壓下來,不僅不覺輕浮,反倒襯得他英姿勃勃,眉眼生動。

    鐘情注意到他沒穿西裝,第一反應就是道歉:“不好意思,毀了你的西裝。”像他們這樣的人,出席類似場合,總會非常注意自身形象。前情暫且不提,今晚的事,總是她做得不對:“你把西裝給我吧。稍后我送干洗店清洗干凈,再給你送回去?!?/br>
    黎邵晨翻了翻自己的手掌:“鐘小姐,我過來可不是為了向你要清洗費,而是邀你跳舞的?!?/br>
    鐘情這才意識到,自己讓對方伸出手掌,空等許久。旁邊已經(jīng)有人朝這邊望過來。鐘情稍一猶豫,便把右手搭了上去,一邊低聲說:“答應你跳舞,是為了道歉。”

    黎邵晨“噗嗤”一聲笑出來,環(huán)住她的腰一個轉(zhuǎn)身,把人帶入舞池。

    “你笑什么?”

    “早就聽聞鐘小姐性格爽快,愛憎分明,可沒想到你這么記仇?!崩枭鄢砍戳艘谎?,目光中閃過一絲笑意:“怎么,還在記恨我之前跟你搶生意?”

    不提還好,一提鐘情可是一肚子氣:“你跟沐先生是舊相識,我當然比不了?!彼谥刑岬降你逑壬?,就是這次星瀾拉到的投資商,m&x現(xiàn)任總裁沐錦天。

    黎邵晨笑得更夸張:“我和他認識是不假,不過也沒你想象得關(guān)系那么好?!闭f著,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否則,人家怎么最后會放棄我這個舊友,轉(zhuǎn)投星瀾懷抱?!?/br>
    鐘情臉色不善地瞪他:“那是我和我的同事最終靠專業(yè)素質(zhì)打動了沐先生。別說的好像我們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似的?!?/br>
    “是,是,說起專業(yè)素質(zhì),鐘小姐可是業(yè)界翹楚?!彼浇呛ΓZ帶試探:“我們卓晨這次功虧一簣,正是因為缺少像鐘小姐你這樣的專業(yè)人才?!?/br>
    別人給了三分笑臉,她總不好還一直端著架子。鐘情臉色稍霽:“過獎了。其實你也很厲害?!?/br>
    “哦?”黎邵晨引領(lǐng)著她轉(zhuǎn)了個圈,手臂一撈,又把她拉入懷抱,一雙眼睛似笑非笑看著她:“鐘小姐這樣說,不會只是客套話吧?!?/br>
    不等鐘情說話,他已經(jīng)松開懷抱,手掌規(guī)矩地輕放在她腰間,調(diào)侃道:“如果只是客套,那可就傷透我的心了。”

    鐘情依舊沉著臉,說出的話卻比之前多了幾分真誠:“不是客套話。你確實很厲害,否則卓晨也不會短短三年就有今天的發(fā)展。”

    “哈哈,這可不全是我的功勞?!崩枭鄢砍A苏Q郏骸鞍肽昵?,我還只是個掛牌的副總?!?/br>
    對于卓晨的歷史,鐘情還是相當清楚的。卓晨這個名字的由來,便是當時從兩個合伙人的名字中各取一字所得來??偨?jīng)理蕭卓然在年中辭去職務,把整間公司留給了在此之前擔當副總的黎邵晨。許多人都說黎邵晨撿了個大便宜,因為就在今年年初,業(yè)內(nèi)人士估價,卓晨這家成立短短三年的公司市值已超過一個億。但也有人說,相比當初冷面冷心的蕭卓然,黎邵晨這個整天笑瞇瞇的家伙更不好惹,前者如果是頭惡狼,后者就是只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狐貍。

    如今親耳聽到當事人這樣自我調(diào)侃,鐘情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照實說道:“短短半年,黎總也做了不少實事。我聽說接下來,黎總似乎也有打算和麗芙卡合作?!?/br>
    麗芙卡是一個新興的意大利高端服裝品牌,大概幾周前前她就聽說,他們有意在中國尋求絲綢制品的供貨商。對于這塊肥rou,星瀾、卓晨以及另外兩家公司可都是虎視眈眈。而目前看來,又以星瀾和卓晨贏得這個機會的可能性最大。

    黎邵晨聞言淺淺一笑,眼睛里飽含深意:“鐘小姐對于星瀾,可真是忠心耿耿。”

    鐘情微微揚起下頦:“在其位,謀其政。我現(xiàn)在是星瀾的員工,代表星瀾說話也沒什么錯?!?/br>
    黎邵晨的笑容里多了幾分玩味:“我很期待,過了今天,鐘小姐還會以此刻的立場與我對話?!?/br>
    鐘情眼神一變:“黎總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恰在這時,一曲終了,黎邵晨松開手臂,朝著她微一頷首。

    眼看著人轉(zhuǎn)身走遠,鐘情捺不下面子硬去追,卻因為對方若有所指的話心神不寧。

    輕盈的音樂聲再度響起,同時傳來眾人的鼓掌叫好。鐘情循著聲音看去,就見石路成再度站在臺上,旁邊還站著淺笑盈盈的石星。壓抑一天的不安和煩躁在這一瞬間漲到頂點,鐘情的臉上卻木愣愣的,整個人如同石雕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

    哪怕李茶走到身邊小聲地跟她講話,她也一個字都聽不進,眼睜睜看著石路成在臺上說了什么之后,在眾人的鼓掌和歡呼聲中,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年輕男子拾階而上,走到臺子正中,和石星并肩站到一起。

    他們兩個今天都穿著白色系的衣裳,石星模樣清純靚麗,身著一件香奈兒珍珠白色花苞裙,柔順的長發(fā)上還別著一枚水晶發(fā)卡,整個人如同一枚光澤耀眼的明珠一般,靜靜地不說話,也已經(jīng)吸引了全場的目光。而站在他身邊的那個男子,眉目清淺,氣質(zhì)儒雅,一身白衣風度翩翩,甫一上臺就引起許多年輕女孩的關(guān)注和討論。

    連李茶都用贊美地語氣說:“哎,你家陸河長得就是好看,穿白色西裝真是帥爆了!”緊接著又小聲犯起了嘀咕:“今天也怪了,陸河怎么總跟石小姐還有石總站一塊,要站也應該是鐘情姐啊……”

    鐘情看著石路成站在臺上,嘴巴一張一合,說了許多話,旁邊的掌聲一浪高過一浪,還有人吹起了口哨,好像在起哄。石星在眾人的目光中,輕輕挽起陸河的手,那目光似有若無地朝著她看過來——如同針尖,讓人瞬間清醒過來。

    鐘情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李茶抓著她的手臂,一直在小聲問:“鐘情姐,鐘情姐……你答應我一聲,你別嚇唬我??!”

    鐘情“嗯”了一聲,發(fā)現(xiàn)自己嗓音特別沙?。骸皠倓偸傉f什么了嗎?”

    李茶也覺得渾身發(fā)冷,卻還是先摸了把鐘情的額頭:“鐘情姐,你額頭好燙,是不是發(fā)燒了?”

    鐘情抓開她的手,執(zhí)著地想要一個答案:“他說了什么?”

    “鐘情姐……”李茶見她目光失焦,額頭隱隱沁出一層冷汗,整個人看起來仿佛一陣風就能刮倒了,不禁又焦急又心慌,可也知道她此時此刻大概整個人都懵圈了,才會從自己這兒執(zhí)著討要一個答案。而自己,即便只是那個重復別人話語的人,卻覺得每吐出一個字,都殘忍得厲害:“石總說,石星和陸河今天訂婚?;槎Y就訂在小年夜,那一天公司原本不放假,但因為他們倆訂婚,會特意給大家多放半天,歡迎公司的人去參加他們兩人的婚禮。”

    這就是今晚所有人,包括她和李茶在內(nèi)期待了一整晚的驚喜。

    那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很多時候,當你信心滿滿揣著夢想沖進戰(zhàn)場,卻被現(xiàn)實狠狠甩了一個耳光。鐘情有些木然地想著,她今晚并不是奔著夢想和勝利來的,她只是來參加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公司年會,年會上有自己的領(lǐng)導、同事、最好的朋友和最信任的愛人,可怎么才不過一轉(zhuǎn)眼的功夫,自己就被一個耳光打得滿地找牙呢?

    鐘情轉(zhuǎn)過臉,目光直直看向被簇擁在人群中的那個人,卻見他微微蹙眉,恰好收回望向這邊的視線。他大概很嫌棄自己還厚著臉皮站在這里吧,或者是在擔心她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鬧起來,讓所有人臉上都不好看?鐘情一面想著,一面將目光投向站在他身邊的那個年輕女孩。

    此刻的石星,真如她的名字那般,成為今天晚上萬眾矚目的耀眼新星,滿臉都是甜蜜的笑容,從容地接受周圍人的祝福。

    “鐘情姐,我送你回家?!崩畈璧难劬锿钢鴵鷳n,語氣卻很堅決:“我不知道你病得這么嚴重,還非要拉你參加這個晚會?,F(xiàn)在看來,不參加也沒什么?!?/br>
    鐘情突然想起了什么,劃開手機開始撥打某個號碼,鈴聲只響了三聲,就被對方掛斷了。鐘情再撥,聽筒里傳來對方手機已關(guān)機的提示音。

    鐘情突然松開手,用了整整四年的手機落在地上,聲音淹沒在一片人聲鼎沸之中,半點動靜都沒傳入耳中。就好像她辛苦經(jīng)營四年的愛情,開始的悄無聲息,結(jié)束的時候,也靜悄悄地沒一絲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