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清廣低頭其實并不看，他是在想，想自己應(yīng)該去哪里。

    “去李靖家吧?！眳吻鍙V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自己從地獄離開后追著來找李世民，在大殿上跟李靖打了個照面，只是打了個招呼，并沒有來得及敘話，看李靖當(dāng)時那模樣，顯然是有話要說的，卻因為李世民沒有說成，而呂清廣也有一些話想要詢問于他。

    慈悲大妖王立刻降落下去，依舊保持著隱身狀態(tài)，穿出云層，向下方，長安城中降落下去。

    李衛(wèi)公府邸。

    午后熾烈的陽光中，李靖陪著張出塵一起沐浴在陽光中。

    慈悲大妖王落地后就解除了呂清廣的隱身設(shè)定，他自己卻繼續(xù)保持著隱身，一是避免嚇壞人，二是省得跟人打交道，凡人在慈悲大妖王眼里是完全不具備意義的，除了麻煩就是無趣。

    “你們倆好悠閑，既然在曬日光浴呢?！眳吻鍙V大聲說這話，從園中灌木后走出來，朝著李靖夫妻走過去。

    李靖這兩三個月來一直都盼著能再見到仙長一面，此刻聽得是仙長的聲音，頓時大喜，想要一躍而起，身手卻遠(yuǎn)遠(yuǎn)不如以前，只是掙扎著，慢慢起身，向呂清廣行禮道：“晚輩李靖見過仙長?！?/br>
    呂清廣已經(jīng)走到近前，對李靖道：“你是知道我的，不用那么拘束，這是在你自己的家里，有什么話都是方便說的。你坐，我也坐下，咱們慢慢聊。”

    “仙長長長長——好?！睆埑鰤m艱難地向呂清廣問好，掙扎著想要站立起來，卻沒能成功。

    李靖趕緊過去攙扶。

    呂清廣連忙制止道：“李靖，不要動她，讓張出塵躺著吧，不用硬撐著起來，就這樣說話挺好。”

    張出塵躺在一張軟塌上，這東西本質(zhì)上屬于擔(dān)架，抬著就能走，比較輕便，躺著也還要，但要想起身卻是比較費勁兒，尤其是病弱之人，還沒有在硬板床容易使勁兒。

    呂清廣在下降時，早已經(jīng)看到張出塵如今瘦成皮包骨頭，整個人怕是沒有五十斤重，跟呂清廣記憶中那個英姿颯爽的矯健英氣女孩沒有絲毫相似之處，但呂清廣知道這就是張出塵，跟自己一起送江小魚去江州的那個張出塵。

    呂清廣自己在旁邊兩三米處，樹蔭下的一張交杌上坐下來，對李靖問道：“張出塵怎么會病成這樣的？”

    “是傷了經(jīng)脈。”李靖本想將張出塵抱起來的，可力不從心，只能依呂清廣的話，不去動她，輕輕安撫著張出塵的頭，嘴里回應(yīng)著。“她陪我出征，受了很重的內(nèi)傷，一直無法恢復(fù)，經(jīng)脈中的氣機(jī)逐漸衰敗，如今——如今——”

    “油盡燈枯啦！”張出塵自己將李靖說不出來的話補齊。

    李靖一咬牙，向前一沖，跪倒在呂清廣跟前，哀求道：“求仙師施以援手，求仙師救救出塵吧！”

    “你自己的問題也不小呀！”呂清廣看著面前的李靖，此時李靖六十九歲，差一歲就人生七十古來稀了，按說老弱不奇怪，但李靖一聲修為并非等閑，別的不說，光當(dāng)初呂清廣讓他和張出塵兩個飽飽的嗅了一頓霧島仙茶的香氣，從其中吸收的靈氣可是異界級別的，雖然是異界中入門級的，可也遠(yuǎn)遠(yuǎn)超出修真界水準(zhǔn)。當(dāng)時李靖和張出塵的修為就超出先天進(jìn)入修真行列，并且直接結(jié)出了金丹，就憑一個金丹級別，別的不說，到了百一二十歲還能身體康健是一點兒問題不會有的呀。這里可是西游世界，靈氣極其旺盛充沛，并非是末法世界的位面中，這里的金丹很容易就能自動收攝天地靈氣的，雖然升級困難，但保級卻是完全不應(yīng)該擔(dān)心的。

    “我也受了傷。”李靖一臉悲戚，“師妹是為了救我，以身犯險，所以才會受如此重的傷，本來受重傷，或者死去的那個應(yīng)該是我的。”

    這時，一陣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李靖停住口。

    呂清廣也抬眼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婦，倒是收拾得利利索索的，畫著精致的妝容，雖然老卻不失風(fēng)采。她身后跟著兩個小廝，合力抬著一個桶。

    呂清廣被這婦人手里的一個物件吸引了，注意力完全集中了過去。那是一個拂塵，通體火紅的拂塵。

    “紅拂？”

    李靖微楞，詫異道：“仙長認(rèn)識紅拂？她有很多很多年沒有出過內(nèi)宅了?！蓖蝗?，“哦！”一聲，李靖恍然?！皯?yīng)該是更早，仙長怕是在前朝楊素府中見到過紅拂吧？”

    呂清廣沒有回答，他以前可是從來都沒有見過紅拂的，楊素府中也沒有去過，楊素也不認(rèn)識。但紅拂女卻是知曉的，那是從風(fēng)塵三俠書中看來的。同人的作品就更多了，不過，那些書里都是將紅拂女與張出塵合為了一個人，紅拂女是外號，張出塵是名字，而眼前卻是兩個人，張出塵是張出塵，紅拂女是紅拂女。

    這一刻，呂清廣頓時明白以前各種書中的困擾都是為什么了，因為強(qiáng)行要將紅拂女跟張出塵合二為一，當(dāng)然會出很多問題的了。

    首先，姓就是一個大問題。

    紅拂女要是張出塵，那就得姓張，不僅跟虬髯客論兄妹的時候得姓張，死后，受旌表的時候也得是姓張才行，因為李靖的正妻就是姓張。

    可是紅拂女的父親姓陳，名叫陳忠肅，是南陳大將，被隋將史萬歲所殺，所以紅拂女應(yīng)該姓陳才對。其母親是江南吳興沈家的女兒，就算紅拂女沒有隨著父親姓，那也該隨著母親姓沈，完全沒有姓張的道理。

    其次，是修為。

    在楊素府邸里作為后備藝伎培養(yǎng)，從嬰兒到成年，這樣環(huán)境成長起來紅拂女，知曉禮儀，能歌善舞是必須的，這是必修課強(qiáng)制培訓(xùn)出來的。

    心思機(jī)敏眼光獨到也有可能，畢竟在楊素府中從小就在各種爾虞我詐相互排擠你爭我斗中夾磨，早早被拋光包漿也是有的。

    出走投奔青年李靖，這個就有些難度了，但處在后叛逆期的年齡，再有那么一份賭性，或者當(dāng)時處在某個漩渦邊緣，不得不走，也并不算多么奇怪的一件事情，但一跟李靖走進(jìn)江湖，立馬化身俠女就不現(xiàn)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