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路貴妃溫柔地笑著過來了，坐在床邊，低頭看他，漂亮的眉頭蹙起，“您怎么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路少卿卻仿佛還是當(dāng)年模樣，姬欽不禁也想到自己的少年模樣，眼前有些模糊了，他吃力地問路貴妃：“朕，近日，總想起，少年時(shí)候的事兒，朕，是不是快死了……”

    路貴妃笑，姬欽也笑，他是多想了，他還能活很久的，他只是暫時(shí)病了。

    他戀戀懷戀過往：“那時(shí)候，你總愛穿鵝黃色的裙子，裙邊繡著蘭花，你自己畫的，你與她們都不同……只是你不愛笑，你只對(duì)一個(gè)人笑，你對(duì)，你對(duì)大哥笑……”

    路貴妃再笑。

    姬欽許久不曾瞧見過路貴妃這樣仿若夏花般的笑容，不由也再笑，嘆氣：“朕真的老了吧……總想起從前的事……”

    路貴妃終于開口，她笑著說：“陛下，您總想起從前的事，不是因?yàn)槟狭??！?/br>
    被人這般安慰，總歸是好的，姬欽笑得更舒暢。

    “您是因?yàn)榭焖懒??！甭焚F妃面上依然在笑，聲音卻忽然變得冰冷冰冷的。

    姬欽猛地怔住，吃力地往起抬著脖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面上笑容，似是不信她能說出這樣的話。

    路貴妃不讓他如愿，驀地收起臉上笑容，說得更冷漠：“你快死了，姬欽?！?/br>
    “你——”“到了地府，你要記得，殺了你的人，是我路少卿！”

    “你，你瘋了！”姬欽的腦袋落回枕頭，猛咳出聲。

    “你殺了姬鉞！我明明與姬鉞訂了親！你使計(jì)在慈恩寺冒犯我！姬瀾那個(gè)畜生和你一個(gè)樣！你們父子倆是一樣的！不要臉面！你強(qiáng)娶我！你還殺了姬鉞！你這個(gè)畜生！”

    姬欽滿臉憋得泛起了紫紅。

    路貴妃卻又笑了：“生了姬泱，我是故意損了自己的身子！我，路少卿這輩子都不會(huì)給你一個(gè)孬種生孩子！你殺了我最愛的人！”

    姬欽伸手指她。

    “不妨告訴你，姬泱是我與姬鉞的孩子！看看你自己生的那些蠢貨吧！全是蠢貨！我的兒子才是帝王，是下一任帝王！你趁亂殺了所有兄弟，搶走本該屬于姬鉞的皇位又如何，這天下，總歸是我兒子的！”

    “咳……咳……”姬欽開始猛烈地咳嗽，連綿不斷地咳。

    “我進(jìn)宮二十八年，從未有一天真正快樂過，今日，是我最快樂的一日。你可知道為何？”

    姬欽的面色已開始變得青紫，卻還是緊盯著她，等她的回答。

    路貴妃笑靨如花：“因?yàn)槟憬袢毡阋懒耍姨鞓妨??！?/br>
    “嘶……”姬欽深深吸氣，卻到底沒能將那口氣吸上來，姬欽的手緩緩自明黃色被褥滑下，落在床板上，響起輕微聲響。

    路貴妃也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身，門外由遠(yuǎn)及近地響起姬瀟的聲音：“讓我進(jìn)去！父皇！您怎么了！讓我進(jìn)去！”

    路貴妃輕輕整理好裙擺，朝芳菲示意，芳菲出去，路貴妃的人立刻放了姬瀟進(jìn)來。

    姬瀟沖進(jìn)來，立馬撲到床邊，“父皇?。?！”，他高聲慘叫，傷心哭了幾聲，回身怒視路貴妃，“你這個(gè)惡毒的女人！你殺了父皇！我要告訴全天下！”他再朝外喊，“來人！來人！派人出城攔姬泱！全力捉拿姬泱！不許他進(jìn)京！”

    路貴妃卻是朝他笑了笑，姬瀟突然聞到一陣血腥味，順著味道看過去，他大吃一驚，父皇的心臟處，忽然多了把刀！深深插在里頭，鮮血直往外流。

    還不待姬瀟反應(yīng)過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便伸了過去，他握住了刀柄！

    路貴妃適時(shí)高聲尖叫，所有人都涌了進(jìn)來，路貴妃面色蒼白倒坐床榻，陳太監(jiān)抖抖索索地看向床上。

    姬瀟滿臉的血，慌張搖頭：“不，不是我！是路貴妃！路貴妃這個(gè)妖女！她殺了父皇，嫁禍于我！妖女！”

    劉洵為首的殿前司全進(jìn)來了，皇帝的親衛(wèi)也全都進(jìn)來，吏部尚等也來了，幾位親王、郡王依次趕到，姬瀟的手卻始終握在刀柄上，想松也松不開。

    先皇已駕崩，禮親王與禮部尚書出列，問在場(chǎng)位份最高的路貴妃，陛下可有留下遺愿。

    路貴妃傷心得也快要昏過去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變了容貌，扮成貼身女官的芳菲哀聲道：“娘娘沒與陛下說上幾句話，二皇子便進(jìn)來了，就……陛下并未留下什么話，一切太過突然?！?/br>
    禮部尚書道：“本朝遺詔皆有固定擺放處，有世代相傳的專人看守，既如此，便按例去瞧瞧。”

    禮親王附議，其余幾位大人亦然。

    禮親王與禮部尚書一同去取回遺詔，遺詔上黃底黑字寫得再明白不過了——傳位于皇九子姬泱。

    姬瀟怒吼：“這個(gè)妖女使的法術(shù)！妖女！”

    即便是最好性子的禮親王，也覺著二皇子實(shí)在是太胡鬧了……你隨便說個(gè)理由，也比說路貴妃是妖女好使啊，他們姬家可從不信這些，姬瀾也是折在這上頭的，這還不吃教訓(xùn)呢，況且你這手上，刀還拿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