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兒子說過一嘴，說是圣上諸子之中以三皇子最佳，如今沒了，再想著此后不知是那位皇子繼位，應(yīng)老夫人也不由得嘆上一句可惜了。

    這名將也得也有明君慧眼賞識才成，仁安帝旁的不說，但至少肯放權(quán)，這軍中最怕外行指導(dǎo)內(nèi)行，三皇子旁的不說，但他在西北多年，也頗懂幾分軍事，至少不該管的時候絕對不會多話，也不知道將來那新帝有沒有這份自知之明了。

    一想到此處，應(yīng)老夫人不免有些厭厭的。

    郡主見應(yīng)老夫人神色不好，連忙溱趣道：“圣上賜婚，這可是喜事，老太太，咱們是不是該去下聘了呢？哎?。≡蹅兗倚∷膬盒⌒∧昙o(jì)就要娶妻了，真讓人期待呢，到時老太太可就要抱曾孫了呢?！?/br>
    說到此處，郡主雖是笑著，但聲音中隱帶幾分苦意，她做為長媳，本該為應(yīng)家傳宗接代才是，偏生礙于大晉朝將士出征的規(guī)矩，不得不與夫婿分離多年，莫說為應(yīng)家傳宗接代，說起來，上次見到自個丈夫，還是好幾年前的事兒了吧。

    不只是她，二弟妹、三弟妹都是如此，唯有軒哥兒，是老太太和太太死活都要留在京城里的，說什么也不讓孩子再踏上他父兄的老路，整個應(yīng)家，以后怕是得指望著晴丫頭的肚皮了。

    雖是有些不甘，但郡主也有些小期待，應(yīng)家里就只剩下一屋子女人和一個半大孩子，也著實太寂寞了，要是能多上幾個孩子該有多好，最好生上五個六個的，她一個人顧不來，還有二弟妹和三弟妹呢，最好一人一個，那大伙也不必?fù)屃恕?/br>
    “胡說些什么，孩子們還小呢。”應(yīng)老太太雖然笑罵了一句，不過這滿臉的笑容已經(jīng)出賣了她愉悅的心情。

    她是說什么都不會再放軒哥兒跟他爹一樣去戰(zhàn)場上拼博了，以后他們應(yīng)家的傳宗接代就全靠軒哥兒了，要是軒哥兒再生幾個孩子，全想想都覺得美死了。

    見著應(yīng)老太太高興，幾個孫媳婦也連忙跟著溱趣，應(yīng)甄氏和應(yīng)梅氏雖然不如郡主嘴巧，不過句句都說在點子上，倒把應(yīng)老夫人也哄的高高興興，不過應(yīng)夫人一直沉默不語，似乎是有心事。

    應(yīng)老夫人勸道：“老大家的，既來之則安之，將來小倆口的事兒便由著他們?nèi)グ??！?/br>
    顧晴還未進(jìn)門，應(yīng)老夫人便下意識的護(hù)著這未來孫媳婦了。

    應(yīng)夫人失笑，“兒媳明白，方才我也是在想下聘的事兒，一時出了神了?！?/br>
    眾人一楞，沒想到應(yīng)夫人竟然也會跟著兒媳婦溱趣，大伙忍不住望天，這著實太不應(yīng)夫人了。

    只聽?wèi)?yīng)夫人續(xù)道：“我在想，咱們是該去定國公府下聘呢？還是去三皇子府下聘呢？”

    按理，她們應(yīng)該是要去定國公府下聘，不過晴丫頭實際上是三皇子的私生女，這身份在京中也算得上是半公開了，圣上這賜婚的圣旨更是直接送到了三皇子府上，可說是把這事給直接做實了，這下子倒是讓她有些為難，不知道該往何處下聘去。

    眾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起來，嗯，這真是個好問題。

    第73章 紫金之氣

    三皇子之事，影響之大比大伙所想的還要嚴(yán)重，明明三皇子人還活的好好的，不過上從宮中，下至平民百姓，甚至連三皇子妃與敬妃自個也都認(rèn)定三皇子死定了。

    不只是長春宮中日日哭泣，好些人甚至私底下都做好了素衣，備上了麻布，就等著三皇子過世的消息一傳來后就開始布置了。

    這段時日以來，敬妃日日哭泣，不過短短幾日，敬妃已經(jīng)哭花了眼，整個人好似老了十來歲，做為宮妃，而且還是以色侍人的宮妃，這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不過大伙略想一下也能明白，畢竟中年喪子的打擊不是那個人能受得住的。

    敬妃的淚已經(jīng)流干了，她呆望著長春宮宮頂上的龍鳳繪飾，低道：“報應(yīng)！這是報應(yīng)！”

    她拿科舉試題陷害了老四一把，弄死了禮部尚書，也害得好些學(xué)子下獄，不知有多少人跟著家破人亡，她知道光就這一件事，她手上沾的人命只怕有著好幾十條，但她認(rèn)了，無論什么報應(yīng)她都認(rèn)了。

    可怎么……這全都報到她唯一的兒子身上了??？

    敬妃顧不得是在宮里，忍不住哭了起來，“我的兒子啊?！?/br>
    “報應(yīng)！”敬妃凄厲的狂笑著，“這全都是報應(yīng)??！可老天爺要有什么怎么不對著我？偏生要害了我的兒子？三兒……三兒他沒有錯啊?！?/br>
    這事她的三兒當(dāng)真不知情啊，有什么錯也該落到她的身上，而不是她的三兒身上啊。

    “娘娘?！崩蠇邒咭惨恢蹦ㄖ鴾I，勸道：“娘娘總得保重一下身子啊，晴姑娘和小皇孫還得靠著娘娘照顧呢?！?/br>
    孩子沒了爹已經(jīng)夠慘了，要是連祖母都沒有了，那以后的日子該怎么活啊。

    就在前些時候，三皇子妃也瓜熟蒂落生了一個小皇孫，她代敬妃娘娘去瞧了一眼，白白胖胖的，長的像極了三皇子，就連她都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可惜才剛出世便沒了爹，這以后的日子還不知怎么辦呢。

    一說到小皇孫，敬妃也略略提起了幾分勁，“小皇孫可好？”

    老嬤嬤笑道：“三皇子妃自己仔細(xì)著，親自喂養(yǎng)，奶娘都快成了擺飾了?！?/br>
    雖是有些不合規(guī)矩，不過這孩子是三皇子唯一的兒子，怎么小心都不為過，那怕是宮里好些人私下說了一嘴，也傳到了圣上的耳里，但圣上都沒發(fā)話，旁人即使想拿宮規(guī)說事也不好說了。

    況且宮規(guī)只有管到宮中的宮妃與皇子，至于皇孫，誰會寫這么多，要是當(dāng)真鬧的很了，被三皇子妃挑起事來，難看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敬妃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張氏是個好的。”

    奶娘再盡心，那及得上親娘，況且三兒就剩下這么一個兒子，自然是再小心也不為過。

    她臉色一沉，冷聲道：“告訴張氏，讓她好生照顧小皇孫便是，凡事還有我這個祖母在呢?！?/br>
    “娘娘！”老嬤嬤心下大喜，知道敬妃娘娘總算是恢復(fù)過來了。

    敬妃拍了拍老嬤嬤的手，“讓你擔(dān)心了?！?/br>
    傷心只能一時，但不能長久，沒了兒子，她還有孫子，即使沒了孫子，她還有娘家，她不能倒。

    宮里的女人，沒有任性的資格。

    老嬤嬤抹了抹淚，“娘娘振作起來就好了，可要老奴傳話請三皇子妃抱小皇孫進(jìn)宮一趟，讓娘娘瞧一瞧小皇孫？”

    在宮里就是有著這么多的不方便，即使是娘娘，想見見自己的親孫子、親孫女都不容易，直到現(xiàn)在，娘娘連晴姑娘都不曾見過，更別提才剛出生的小皇孫了。

    “這事不急。”敬妃淡淡道：“孩子才剛出生呢，且等他滿了百日再說。”

    雖說滿月就可以抱出來見人了，不過敬妃擔(dān)心孩子嬌嫩，決定還是等孩子過了百日之后，這才讓張氏抱進(jìn)宮里給她瞧上一瞧。

    敬妃吩咐道：“讓人問一問圣上是否在乾清宮里？先前去了什么地方？心情如何？”

    老嬤嬤一一應(yīng)下，好奇問道：“娘娘是想……”

    敬妃按了按眉角，把眉角隱隱浮現(xiàn)的紋路按下去，“本宮總得為了幾個孩子爭上一爭?！?/br>
    不能讓圣上忘了三兒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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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圣上去過那里，心情好壞，最快的方式就是去問圣上的貼身太監(jiān)──高明。

    高明得知敬妃娘娘打探圣蹤之時，忍不住微微挑眉，“她想做些什么？”

    窺視帝蹤，這可是死罪！

    大宮女連忙把手里的荷包悄悄地塞到高明手里，低聲道：“求高公公想想辦法?！?/br>
    大宮女頓了頓解釋道：“娘娘也是想為小皇孫求上一求，怎么說小皇孫都是三皇子唯一的骨rou了?！?/br>
    說到小皇孫，高明也微微一嘆，他偏幫了三皇子那么多年，這顆心自然也早就偏向三皇子了，想想那可憐的小皇孫，他也不由得默然了一下。

    高明悄聲說了，“圣上剛從承干宮回來，李貴人正在乾清宮里?！?/br>
    高明雖未說明，但大宮女也頓時明白了，圣上眼下的心情絕對不好。

    這承干宮是常貴妃所住之所，這陣子為了禮部尚書之時，圣上對常貴妃雖然一如以往的恩寵，有了什么好的東西也是都先往常貴妃處送去，不過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常貴妃與圣上正鬧著別扭呢。

    且不說圣上這陣子幾乎不在承干宮中過夜，以往常貴妃三不五時便要到乾清宮來找圣上的，而如今有快一個月沒再踏足乾清宮了，可見得對圣上也是起了幾分怨懟之心。

    更麻煩的，還遇上了李貴人！

    李貴人正是八皇子的生母，因著圣上有意把八皇子抱到常貴妃處一事，李貴人沒少為此和圣上鬧性子，幾乎都快成了宮中一奇了，要不是看在八皇子的份上，李貴人不被圣上貶斥才怪。

    先見了常貴妃，后見了李貴人，那怕高明不明說，大宮女也明白圣上的心情絕對不好。

    大宮女微感可惜，謝了謝高明，回宮后輕聲跟常貴妃說了這事。

    按說這情況可說是壞到不行，不過常貴妃不怒反笑，“如此甚好，咱們?nèi)デ鍖m，求見圣上?！?/br>
    “娘娘！”老嬤嬤有些不安的拉住了敬妃，“這種時候，怕是……”

    敬妃淡淡笑道：“沒有常貴妃，沒有八皇子，又怎么能襯托出我三兒的好呢?！?/br>
    人沒了，越發(fā)讓人念的他的好，有著這些人的對比，她再為三兒之事一求，方能報到事半功倍之效。

    老嬤嬤越一琢磨也就明白了，不過……

    老嬤嬤有些猶豫，低聲道：“娘娘身上帶著晦，怕是……”

    宮里雖然沒守孝之說，更沒有長輩為晚輩守孝的理，但也是有忌諱的，帶晦之人近不得主子跟前，少說也有三個月的綠頭牌不得呈到御前，那怕今天沒的是皇子，也是一樣。

    畢竟這里是皇宮，只論尊卑，不論親情。

    敬妃臉色陰沉，“難不成兒子是我一個人的？”

    兒子沒了，這晦就她一個人身上有？

    老嬤嬤頓時不敢說了。

    敬妃臉色一沉，“三兒還沒走呢。”

    算算時日，也有大半個月了，雖說是西北疫情一日一變，但至今仍沒收到三皇子沒了的消息，可見得她的三兒還是活著的，說什么避晦也著實太早了點。

    如此一想，敬妃的眼神也微微一亮，“說不定三兒能過了這一關(guān)也不定?！?/br>
    老嬤嬤沉默不語，按她看來，至今還沒有得到三皇子的死訊，只怕是因為西北離京城太遙遠(yuǎn)之故，從京城到西北，一來一回少說要大半個月，說不得三皇子已經(jīng)……只是這消息還未傳回宮里罷了。

    雖是對三皇子的情況不甚看好，不過老嬤嬤也不好澆了敬妃的冷水，小心翼翼的跟著敬妃娘娘去了乾清宮。

    一聽到敬妃求見，仁安帝楞了一楞，“她怎么來了？”

    “回圣上?！备呙鞯吐曊f道：“怕是為了小皇孫的事情來的?！?/br>
    仁安帝微微皺眉：“小皇孫？”

    “回圣上，前些時候三皇子妃剛生下小皇孫?！?/br>
    仁安帝大喜，“這事怎么不早點上來報！”

    高明尷尬了一下，“怕是因為三皇子……”

    他頓了一頓，不好說了，這宮里一向有著避晦的習(xí)慣，那怕是皇子也是一樣，三皇子沒了……呃……想想從西北傳來的最新疫病情況，高明默默地改為快沒了。

    無論三皇子現(xiàn)在沒了沒，但大伙都明白這是時間問題，也怪不得底下的人避起晦來，沒把三皇子妃生產(chǎn)一事報上來了。

    想起生死不明的三皇子，再想想讓他失望的其他幾個兒子，仁安帝隱隱有一些后悔，要不是為了捧上老四，他根本不用把老三打發(fā)到西北，要是老三不去西北，說不定便不會遇上這事了。

    仁安帝微微一嘆，“宣敬妃進(jìn)來。”

    “是?！?/br>
    高明親自接了敬妃進(jìn)來，雖說眼下還未接到三皇子的死訊，不過人人都當(dāng)三皇子已經(jīng)沒了，那怕是敬妃這么嘴硬的，身上也下意識的穿了件蓮青色的素色衣裳，再加上這幾日敬妃傷心之下，越發(fā)憔悴，雖是損了幾分美貌，但少見敬妃如此脆弱的模樣，讓仁安帝也不由得微感心疼。

    仁安帝拍了拍敬妃的手，溫言勸道：“朕知道你傷心，不過你也得保重自己才是，要是讓三兒知道了，他也不會心安啊?！?/br>
    敬妃低頭抹了抹淚，“我只是心疼孩子，他才剛出生，卻見不到他爹爹。”

    仁安帝微嘆，“放心吧，他可是堂堂的親王世子，誰敢對他不敬?！?/br>
    敬妃眼睛一亮，“圣上給孩子賜了親王位嗎？”

    話一出口，仁安帝就有些后悔了，雖說皇子位比親王，皇孫位比郡王，但封賞什么的還是得一步一步來，有些不受寵的皇子到最后甚至連個郡王位都撈不到，小皇孫才剛出生，無功無勞，便幫了親王著實有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