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3章 番外：紀念篇11

    “孩子……”宋婉瑜聽見宋念的哭聲，艱難地開口。

    “別管孩子了，你趕快躺好，我去叫醫(yī)生！”

    莫展豪幫她擦完血，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哭聲的宋惠珍已經(jīng)跑了過來，剛到床邊就發(fā)現(xiàn)婉瑜吐血了，連忙坐下來，“哎呀，這是怎么回事啊……別怕，mama這就叫人送你去醫(yī)院?！?/br>
    經(jīng)過宋念這一番吵鬧，家里人開車的開車，帶孩子的帶孩子，七手八腳地把宋婉瑜帶到了醫(yī)院，檢查完了才知道，原本穩(wěn)定的病情突然惡化了，必須馬上住院觀察，而且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一夜過去，天卻沒有亮，莫展豪看著昏迷在病床上的那個身影，一顆心仿佛沉到了谷底，此時正是七月初，首都的天透著一層灰色，不一會兒豆大的雨點就打在了玻璃窗上，好像永遠都不會有停下來的那刻。

    “鈴鈴鈴~~”手機上顯示著助理的電話號碼，莫展豪拿出來看了一眼，煩躁地按掉，對方卻鍥而不舍地打進來，最后干脆關機扔在角落。

    慢慢的，他的鼻子不知道為什么就堵住了，莫展豪皺起眉，伸手撫著對方的臉龐，“婉瑜，能聽見我說話嗎？你醒過來好不好？”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儀器聲，還有對方蒼白的面容，他閉了下眼睛，手指也慢慢收成拳，轉身捂住自己的臉——他到底還能做什么，還能做什么來留住她？

    “小豪。”

    突然，背后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莫展豪吸了下鼻子來到床前，振作精神握住她的手，“我在，我在?！?/br>
    宋婉瑜腦袋重的動不了，只能把眼前轉到他的方向，一道細眉微微擰著，“別哭，我不想你哭。”

    “我沒哭。”莫展豪扯了一下嘴角，抓著她的手指有些顫抖，“你會沒事的，我們還要去旅游……等過段時間天晴了，我們就去郊游，去、去逛公園?！?/br>
    “好啊?！彼f話的時候，似乎有點使不上力氣，“上次你給我買的那條裙子，我還沒有穿，等天涼了就能穿了?！?/br>
    “嗯，我還要給你買很多裙子，每個顏色都買……”

    “……其他人呢？”

    “他們在外面。”因為宋念不聽話，宋惠珍只能把人帶出去，省得她吵到別人休息，莫展豪說完，在婉瑜的額頭上親了一下，“你等等，我去找他們?！?/br>
    宋建德年紀大了，正在外面打瞌睡，宋惠珍帶著宋念不知道上哪去了，雷霆昨天晚上不在家，估計晚點才會到，莫展豪只好讓宋師長先進去。

    見到自己的孫女躺在床上，宋建德輕輕握著她的手，“婉瑜，爺爺在這兒，你好點兒沒有？想吃什么，我讓桂姨做?！苯衲瓿跛屯宋榱?，原本以為接下來能好好在家享受天倫之樂，結果婉瑜又是這個樣子，怎么能叫人放心？

    “爺爺，我很好。”宋婉瑜輕輕說了一句，呼吸卻越發(fā)艱難，她把目光緩緩移向天花板，“爺爺，我知道你不喜歡小豪，但是你還是讓他跟我在一起了，謝謝你，爺爺，您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的人。”

    “傻孩子，什么謝不謝的，爺爺不要你謝我，爺爺要你趕快好起來，咱們昨天那盤棋就下了一半，回去還得繼續(xù)下，還有小豪，爺爺沒有不喜歡他，他對你好，爺爺就喜歡他，爺爺還想著你們再生幾個孩子，給老李他們家炫耀炫耀……婉瑜，乖孫女，你不會讓爺爺失望的，是不是？”

    “嗯。”宋婉瑜閉上眼睛，眼角卻滑下一行眼淚，迅速地沒入她的發(fā)絲……

    秦桑接到消息的時候，婉瑜已經(jīng)被下了病危通知書，她沒想到事情這么突然，紀巖又因為香港回歸的事情出差去了，只好自己帶著紀一鳴過來，一路奔波，直接到了醫(yī)院。

    此時婉瑜已經(jīng)入院三天，秦桑看到她的時候，對方雙目無神，身子也瘦了很多，她的心抽痛起來，“婉瑜，你怎么了？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秦桑，你來了?！彼瓮耔ふf話的聲音顯得很吃力，“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首先我要謝謝你，一直都在支持我，還陪我度過那么多美好的時光，能遇到你，我真的很開心……”

    秦桑搖搖頭，眼淚也跟著流下來，把她瘦弱的手掌合在自己的掌心，“能遇到你，我也很開心，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知道嗎？”

    紀一鳴也在旁邊說道，“干媽，我還等著你做我的新娘子，你不能生病，生病就不能做漂亮的新娘子了?！?/br>
    宋婉瑜被他逗得一笑，輕聲說道，“一鳴，在干媽眼里，你是個很乖的孩子，你以后……咳咳，也要乖乖地聽話，做個有用的人，知道嗎？”

    紀一鳴點著頭，“我會努力長大，干媽，你一定要等我長大。”

    “好，不要讓干媽失望，干媽會監(jiān)督你的……”

    秦桑道，“婉瑜，我們上次不是說一起吃火鍋的嗎？等你病好了，我們就一起去吃，好嗎？”

    “嗯?！?/br>
    好舍不得他們啊，宋婉瑜終于忍不住涌出兩行眼淚，眼前更加模糊了起來，接著她又開始往外咳血，秦桑趕緊讓醫(yī)生過來，得到的卻是“準備后事”這四個字。

    莫展豪慌亂無措地抱著她，整張臉都哭紅了，“我不信，我不信……我們換家醫(yī)院，不在這里看了……”

    “小豪。”宋婉瑜吃力地回抱他的身子，“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在這里……”

    不想死在這么冰冷的地方，她想最后再看一眼自己的家。

    “好，我們回去，回去好好休息?！蹦购傈c著頭，不顧眾人的阻攔，二話不說去辦了退院手續(xù)，把婉瑜送回家里。

    他抱著宋婉瑜走上樓梯的時候，一直閉著眼睛的人突然說道，“對不起，不能陪你去旅游了?！?/br>
    莫展豪搖搖頭，繼續(xù)往房間走，“我們不旅游了，我拉小提琴給你聽，你想聽什么？”

    “天長地久，友誼天長地久?！?/br>
    “好?！?/br>
    莫展豪把人抱到床上放好，又捧著她的臉親了一口，轉身從柜子里拿出小提琴，硬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下一秒，把小提琴架到自己肩上，悠揚的音樂聲頓時充滿冷清的房間——

    第1204章 番外：紀念篇12

    這幾天的雨似乎怎么也下不完，莫展豪的琴聲被雨聲蓋掉了一些，打在玻璃上的雨水像是淚水般滑落下去，又被接下來的雨點所覆蓋，密密麻麻，令人透不過氣來。

    透著哀傷的曲調在空氣中彌漫開，卻在中間的部分截然而止，莫展豪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這首不好，我們換一首。”

    《友誼地久天長》通常用來告別，甚至有的人會用在葬禮上，他不想跟婉瑜告別，他們不要告別。

    他想了下，重新起調，拉了一首《踏雪尋梅》，這首歌在他小時候，金蓮經(jīng)常唱給他聽，就是一首簡單的兒歌，但是每次莫展豪聽到這首歌，似乎就能看到希望，所以他希望把這份心情傳達給她。

    希望他的琴聲能留下她——

    為什么，為什么他所愛的，都要一個個離他而去？

    是不是他天生就是一個罪人？

    既然如此，這些報應為什么不是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為什么每次都要折磨他愛的人？

    《踏雪尋梅》這首歌讓宋婉瑜想到莫展豪送自己錄音筆的那一次，臉上不由得揚起笑容，面前的這個男人，即便是年近三十，長相仍舊是無可挑剔，就是這些天太勞累長了些胡子。

    只要他收拾收拾，加上會所老板這個身份，不愁找不到一個好妻子，要是這樣的話，自己也能夠安心地離開了。

    想到這里，她聽見一聲尖銳的音符，對方拉琴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再仔細一看，莫展豪的臉上已經(jīng)淌著兩行眼淚，他難受地站在那，好像一個失敗的表演者，渾身顫抖著，無比沮喪。

    “小豪，不要勉強了。”宋婉瑜抓著身上的被子，“讓我再見見念念吧，我好舍不得她?！?/br>
    聞言，莫展豪抹了一把眼淚，把琴放在旁邊，轉身走出房間。

    宋念這兩天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沒有之前吵得那么厲害了，等莫展豪把人抱到床邊，她清晰地叫了一聲“mama”。

    “念念，我的寶貝?！彼瓮耔恐男ou手，眼里泛起母愛的光芒，這兩年她真的過得好幸福，就算宋念沒有她想的那么乖，但是給了她無比充實的時光，好像一轉眼，都能看到她長大后的樣子。

    “mamamama……”宋念還不太會說話，只能一遍遍地叫著mama，黑加侖一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對方。

    “念念，你要好好長大，別總讓人cao心，知道嗎？”她不想自己留下一個“禍害”，那樣她會走的不安心的。

    宋念牙牙學語地應了幾聲，不知道有沒有聽懂。

    “婉瑜，我們的女兒不能沒有mama，她還那么小，她會想你的，你舍得嗎？”莫展豪空出一直手，抓著她纖瘦的指尖，好像這樣她就走不了了，“還有我，你舍得嗎？”

    宋婉瑜搖著頭，咬著自己的下唇——她真的好舍不得，這里的一切已經(jīng)是天堂了，她還要去哪里呢？

    “咳咳……”

    瞬間，又是一大口血從她的嘴里，鼻子里流出來，幾乎要把她的呼吸道都堵住了，莫展豪連忙放下宋念，扶著她坐好，在她后面墊了幾個枕頭，輕聲呼喚著，“婉瑜，不要……”

    “婉瑜！”等在外面的眾人聽見里面的聲音不大對，全部都涌了進來，眼神里滿是擔憂。

    “婉瑜，爸爸來晚了?！崩做脚赃叺牡首由?，握住她的手腕，“好孩子，你一直很堅強，爸爸很為你驕傲，不要放棄，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

    “咳咳……”宋婉瑜漱了下口，覺得嘴里的鐵銹味淡了一些，對著雷霆搖搖頭，“爸，我這次可能咳咳……真的要讓你失望了，對不起，如果有來世，我一定還做您的女兒……”

    “不要說了?！蹦购罁Ьo她的肩膀，俊臉皺在一起。

    “咳咳……小豪，我沒有什么遺產，但是這段時間寫了不少東西，我想咳咳……我想把他們出版成書，如果能賣錢的話，用那些費用設立一個音樂團咳咳……讓那些感興趣的孩子能夠得到更好的鍛煉?！彼ゾo莫展豪的袖子，“你能幫我做這件事嗎？”

    莫展豪點點頭，她抬頭看著眾人的臉，似乎是想把他們都一一刻在腦子里，“在這個時候，能有這么多人陪在我身邊，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可能要先走一步……”

    眾人皆是搖頭：

    “婉瑜……”

    “別說了，你不會的。”

    “孩子，你別說這么不吉利的話?！?/br>
    “干媽，我不許你說話不算話……”

    宋婉瑜搖搖頭，看著窗外陰霾的天空，趴到莫展豪耳邊，“小豪，對不起，還有好多事都不能陪你做了，希望我以后能化作風，化作雨，化作陽光陪著你……”

    “不要，婉瑜……不要，我不準，我不準你……”莫展豪覺得有溫熱的東西流到自己的肩膀上，他把人緊緊地抱在懷里，眼淚仿佛斷了線的珠子，他想伸手摸婉瑜的臉，卻摸到一手的血，瞬間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裂開了，“婉瑜，你說話，看著我，看著我……”

    “小豪，我們來世有緣……”宋婉瑜輕撫在他臉上的手倏然滑下，重重地摔落在被子上，一雙眼睛也永遠地閉上，蒼白的臉上再也沒了生機，宛如斷了線的木偶，倒在莫展豪的懷里。

    “婉瑜！”

    眾人上前一步，仍舊沒有將她的生命留住，似乎在宋婉瑜斷氣的那一刻，時間也跟著停止了，然后才從旁邊傳來小小的哭聲，幾人的身影微微傾斜，只有不明白情況的宋念呆呆地站在那，不明白大家在哭什么。

    只是看著看著她自己也跟著流下眼淚，揉著眼睛嗚嗚地哭了起來，“mama……”

    莫展豪把婉瑜的尸體放好，突然從床上站起來，對其他人說道，“你們都出去?！?/br>
    看他這副模樣，宋惠珍往前伸出手，卻不敢碰他，“小豪……”

    “我說出去！”

    莫展豪紅著眼睛，額頭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見，秦桑覺得他應該是想跟婉瑜做最后的道別，勸著眾人先離開房間，自己也跟著走了出去，然后他們就聽見屋子里的人把門給反鎖了。

    第1205章 番外：紀念篇13

    見此，門外的眾人面面相覷，等了一會兒卻仍舊是沒有動靜，宋建德?lián)]揮手，讓大家先離開，雷霆抱著宋惠珍安慰了一會兒，打電話讓人準備葬禮的事。

    下樓之后，宋念還在哭個不停，宋惠珍看到她這個樣子，眼淚也止不住的往下掉，干脆抱著自己的孫女一起哭，“婉瑜，你就這么走了，讓我們怎么辦，念念怎么辦……”

    “啊嗚嗚……”肖崇毅坐在旁邊哭得像個孩子，白筱筱拿出手帕，難受地幫他擦臉。

    宋建德看到他們一個個哭成淚人，轉身走到窗子前，想要讓自己冷靜一下，卻仍舊忍不住落淚，這是他最疼愛的孫女，就這樣離開了……都怪他不好。

    “mama，是不是我以后，都不能再見到干媽了？”這是紀一鳴第一次直面死亡，他心里說不上來的害怕，五指冰涼，而死去的那個人，是他那么敬愛的干媽。

    雖然婉瑜已經(jīng)比前世多活了一段時間，可秦桑還是覺得太殘忍了，她的人生仿佛才剛要開始，幸福才剛剛降臨，為什么要就此止步？難道真的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她只是去了一個不會生病的地方，雖然你見不到她，但是……”秦桑不想這樣自欺欺人，也沒心情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握住紀一鳴的手，跟著低頭抹淚，根本沒辦法想象婉瑜已經(jīng)過世了，“對不起，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