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每一次我總是叫你哭。”傅芝鐘說。

    劉蟬在淚眼朦朧中去看傅芝鐘，傅芝鐘微微斂目，他的目光依舊是如水墨高山一般廣遠(yuǎn)。

    點(diǎn)在劉蟬面上的手帕很柔軟。

    傅芝鐘控制住了力氣，劉蟬能感受到自己的淚珠被傅芝鐘一個(gè)接著一個(gè)，小心又鄭重地擦干凈。

    “我總叫你哭?！备抵ョ娪终f了一次。

    這次他的聲音很輕，也很緩，悠悠的，仿佛伴隨著一聲嘆息。

    劉蟬的鼻子又澀又酸。

    他想控制自己不再流淚，但怎么都控制不了。

    第45章 心愿（二）

    四十五.

    夜里，劉蟬和傅芝鐘睡在被窩里時(shí)，劉蟬突然說他有了心愿。

    傅芝鐘便問劉蟬是什么。

    “傅爺與我跳一次舞吧。”劉蟬說，他抓著傅芝鐘的大手玩，聲音綣綣曖曖。

    他說完打了個(gè)哈欠，剛剛來回折騰里幾次，劉蟬也有些累。

    傅芝鐘有些瞥向劉蟬，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劉蟬講這樣的心愿。

    “為何是跳舞？”傅芝鐘問。

    劉蟬抬眼凝了傅芝鐘一瞬，又與傅芝鐘強(qiáng)調(diào)，“是交際舞，傅爺，交際舞啦?！?/br>
    傅芝鐘嗯了聲，順著他的話，“好，交際舞。那為何突然想跳交際舞？”

    劉蟬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黑白分明的眼里靈動(dòng)萬分。

    他攀過來些，高高興興地把自己往傅芝鐘的懷里趴。

    傅芝鐘身上還帶著沐浴過熱水的騰騰熱氣，劉蟬沒趴多久，小臉就帶上血色，紅了起來。

    “我也是一時(shí)興起，突然想到的，”劉蟬說。

    “傅爺可還記得，我頭一兩年來府里，府里多社交？我身為男子，常不出席府里的晚會(huì)舞會(huì)?！眲⑾s笑著問。

    他述這些話時(shí)，言語間無絲毫耿耿，反倒頗有些懷念。

    彼時(shí)傅芝鐘尚且還要社交一二，傅府大廳不像如今一樣安靜，而總是富麗堂皇，點(diǎn)者水晶燈，鋪著絲絨地毯，男男女女西裝長(zhǎng)裙，在觥籌交粗間語笑宴宴。

    這樣的宴席上，傅芝鐘做東，就算再偏愛劉蟬，劉蟬仍是個(gè)男性。帶到其它場(chǎng)合還好，但帶到需要男女共舞的宴席上，未免太過奇怪。

    因此，慣常出席的依舊是大夫人沈璐。

    “我那時(shí)懵懂，沒見過這樣熱鬧的庭宴，心里充滿著好奇，就瞞著秋貍偷偷來大廳這兒摸?！眲⑾s說著笑起，他扒拉傅芝鐘的大手，“當(dāng)然，我也想看傅爺在做什么?！?/br>
    傅芝鐘靜靜聽著，任由劉蟬揩自己的手心。

    他微微垂下眼去瞧，劉蟬的白手完全置在他的掌心里。

    如果傅芝鐘愿意，他合上五指，就能把劉蟬的白手給緊緊地包裹。

    劉蟬的手指正在緩慢而細(xì)膩地，描摹傅芝鐘左手掌心的紋路，一根接著一根，頗有樂此不疲的態(tài)勢(shì)。

    傅芝鐘手心的紋路深刻，劉蟬柔軟的指腹碾過時(shí)，有些癢癢的。

    不知是不是因?yàn)閯⑾s自己身子底子不太好，手心紋理淺，才這般愛觸傅芝鐘的。

    “我怕遭人發(fā)現(xiàn)，擾哩傅爺，就繞到大廳外邊的落地窗?！眲⑾s繼續(xù)，“我運(yùn)氣好，落地窗的窗簾半開，我既能掩住自己，又可朝里邊窺去?！?/br>
    “我伸頭一探，恰好就瞅到傅爺正與沈璐跳舞。”劉蟬含笑望了傅芝鐘一眼，神采從他的眼中飛出，“傅爺穿著一身深灰色的西裝，锃亮的皮鞋，頭發(fā)向后束著，在燈光下面，好生瀟灑帥氣，我一見著就挪不開眼了！”

    他說，“我站在原地，看著傅爺走舞步，動(dòng)作利落干凈，看得入神癡迷了——直到秋貍來尋我了，我才回過神。”

    “如此想來，時(shí)至至今，都未與傅爺共舞一次，實(shí)乃大憾也?！眲⑾s道。

    傅芝鐘注視著劉蟬那雙上彎的柳葉眼，沒急著回復(fù)。

    他感覺手心里劉蟬的手有些冷了，便先握著劉蟬的手，放進(jìn)被窩中暖暖。

    “我明了了?！卑肷危抵ョ姏]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他的表情分外鄭重。

    劉蟬觀見傅芝鐘這般鄭重其事的模樣，不明所以。

    他歪歪頭，“明了甚了，傅爺？”

    傅芝鐘斂目道，“此番休沐結(jié)束，我將會(huì)宴請(qǐng)南國的上賓，于傅府舉一場(chǎng)晚會(huì)。”

    “到時(shí)，攜你出席，我們二人共舞一次，可好？”傅芝鐘問劉蟬。

    他徑直地與劉蟬相望，狹長(zhǎng)的眼里全是認(rèn)真。

    劉蟬聞言，頓時(shí)哭笑不得。

    “傅爺誤會(huì)了！誤會(huì)了！”他嗔笑著握著拳頭捶了傅芝鐘一拳，“傅爺——你我二人皆為男子，在這些旁人外人面前共舞，豈不是叫人笑話了嗎！那可得多羞人的！”

    可傅芝鐘依舊很認(rèn)真。

    他聽了劉蟬的話，沉吟片刻，便回答，“無礙，南國無人敢笑?！?/br>
    劉蟬與傅芝鐘相視，他心中知曉，事實(shí)確實(shí)如傅芝鐘說的那樣。

    的確，南國上下無人敢笑傅芝鐘、敢笑傅府、敢笑劉蟬，至少明面上是無人膽敢。

    傅芝鐘與劉蟬對(duì)視，他的面目嚴(yán)肅，雙目沉沉，神情是劉蟬熟悉的那副深沉廣遠(yuǎn)——他似乎已經(jīng)在思考舉辦這樣一場(chǎng)舞會(huì)的具體事宜了。

    “那我也不要！”劉蟬趕緊打斷傅芝鐘的思路，

    他拍拍傅芝鐘另外一只，摟著自己腰際的手臂，笑說，“我可不想在那些外人面前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