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嬌娘喘息著緩緩地睜開了眼?；璋抵兴床磺迦四樀哪?，只有一雙眸子閃著隱隱光芒。忽而她被摟進(jìn)一個(gè)灼熱的胸膛，耳邊聽見幽幽嘆息，“睡罷?！?/br>
    錢嬌娘心思復(fù)雜，她雙手搭放在胸前，緩緩閉眼。邢慕錚分明已摟了她，還更貼近她挪了一挪，叫她的手貼在他的胸膛上，她的腳丫子挨上了他的腿。她的耳邊是他呼吸的氣息，全身都似被他包裹其中。

    她從未與邢慕錚這樣相擁而眠，便是在他們新婚的日子，邢慕錚辦了那事后，便是各睡各的被子，雖然同在一床，卻又似相隔很遠(yuǎn)。像這般手貼手腳貼腳還是頭一遭。

    這竟比方才的吻還要叫她心思浮躁。

    忽而一只大掌在她背后輕輕拍起來。

    錢嬌娘身形微僵，邢慕錚拍得不重，竟有些似她哄丑兒睡覺似的。錢嬌娘很想問他在干什么，又不敢問，只能裝作熟睡的模樣。

    錢嬌娘不想自己真在這一拍一拍中緩緩睡去。

    隔日醒來，邢慕錚已經(jīng)不在了。錢嬌娘摸摸身旁的位置，尚有一點(diǎn)余溫。纖細(xì)的手指在床面上摩挲，邢慕錚的氣息在這床間縈繞。錢嬌娘微闔眼皮。她原以為自己昨兒不能睡得好，誰知竟睡得比平時(shí)還要舒坦。大抵是他身上太暖和了。

    起床吃了早飯，大隊(duì)人馬再次起程。因著有一位老人家在車上，馬車駕得更慢些。錢嬌娘陪著周姥姥坐在車內(nèi)，讓人去把一大早不見人影的邢平淳尋來，但是過了好半晌也不見人，錢嬌娘摔了簾子，“邢平淳是消失了么，還是不要我這老娘了！”

    邢平淳原就故意走在馬車后頭不叫錢嬌娘看見他，一聽這話忙策馬上來，“娘呀，我在這兒哩！”

    “你給我進(jìn)來?！?/br>
    邢平淳嬉皮笑臉，“我可不坐馬車，膈得我屁股墩疼，我約了王勇叔與他比賽，你就別管我了，與周姥姥好好坐著啊！”說罷他一甩鞭子，又溜得不見蹤影。

    錢嬌娘氣得夠嗆，午間時(shí)在一破廟暫歇，生火的生火，作飯的作飯。邢平淳又跟著王勇去附近林子里打野味，他在前頭打探“敵情”，發(fā)現(xiàn)了一頭狐貍，喜得低聲直叫，“叔，叔，有狐貍！”

    “狐貍rou酸，不好吃?！笔煜さ呐曌院髠鱽?，邢平淳一轉(zhuǎn)頭，只見錢嬌娘靠在一棵樹邊看見他。他忙直起了腰身，叫了一聲“娘”。“娘，王勇叔呢？”

    “我叫他先回去了?！?/br>
    “??？那我也去找他?！毙掀酱疽姞钣忠埽诲X嬌娘提溜著脖子撈了回來。她狠掐他的后頸rou一把。

    “唉，唉，娘，疼，疼！”邢平淳擠眉弄眼地求饒。

    “就得叫你知道疼，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連娘也不理了是不？”

    “沒有，沒有，我哪能?。　?/br>
    “那你成天到晚的不見人，娘才回來你也不理會(huì)，你是不是不想娘回來？”

    邢平淳急道：“我怎會(huì)不想娘回來！是娘自己不想回來！”說罷，邢平淳的腦袋瓜子垂了下去，就像一只斗敗了的公雞。

    錢嬌娘松開邢平淳，“我哪里不想回來？我不是自愿與你回來的么？”

    邢平淳道：“娘，你就別再騙我了。我都想明白了！你早知道我爹是故意讓我去尋你的，如果我不去尋你，他就找不著你，他找不著你，你也不會(huì)回來！是我上了當(dāng)，如果我能忍住不去找你，你就……”

    都是他的錯(cuò)！是他太沒用，這么大了還離不開娘，讓娘不能自在地走。豆大的淚珠子掉進(jìn)泥土里，邢平淳站在原處抖著肩膀嗚嗚地哭。他自看見邢慕錚等在門外，就知道爹娘都已預(yù)料到這個(gè)結(jié)局，只有他傻傻地以為是娘自愿回來的。邢平淳越想越無地自容，他沒臉見娘！

    錢嬌娘凝視邢平淳的眼神放柔，她輕嘆一聲，戳了戳他的額頭，“你這天天的想些什么東西，我若不想回來，大有十種八種法子從周姥姥的屋子里不聲不響地走，我的確是看你這娃兒太乖了，娘原就舍不得，并且呀，娘悄悄兒跟你說，你可別告訴你爹?！?/br>
    邢平淳捂著額頭，紅著鼻頭看向娘親。

    錢嬌娘輕笑道：“娘呀，其實(shí)也舍不得你爹，我雖原是惱他，但他終究是我的丈夫，你的親爹，我只是心里頭憋著一口氣，發(fā)出來也就好了。我原就想了，如果你與你爹找著我了，我就回來，大家都忘了先前的事，好好地過日子?！?/br>
    邢平淳眨眨眼，訥訥問：“真的？”

    錢嬌娘點(diǎn)頭，“當(dāng)然是真的，昨兒我與你爹睡在一屋里了，你還不知道罷？”

    邢平淳傻傻地?fù)u搖頭，爹娘同睡一屋子了？就像尋常夫妻那樣兒？

    錢嬌娘沒好氣地又戳戳邢平淳，“大人的事兒小娃兒別cao心，你以為你多大張臉，天底下都是你的對錯(cuò)？”

    邢平淳緩緩開始傻笑，他蹦得幾乎有三尺高，跳進(jìn)錢嬌娘的懷里，“娘，娘，咱們都好好的，以后我一定孝順你！我要當(dāng)天下第一的孝子！”

    錢嬌娘哎喲一聲，笑著將他摟進(jìn)懷里。

    不必以后，他現(xiàn)在就是天下第一的孝順兒子。她怎么能忍心拋下這樣的好兒子！若傷了他的心，她怎配為娘？罷了，罷了，好歹她能看著丑兒長大成家立業(yè)，這便也就足夠了。她不再奢望什么了。

    錢嬌娘眼中流閃著復(fù)雜的光芒，她親了親邢平淳的腦袋。

    藏在不遠(yuǎn)處大樹后的邢慕錚，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第一百八十五章

    這兩日都懨懨兒的邢平淳中午飽飽吃了一頓，下午精神頭十足，騎著自己的小黑馬兒神氣得不行。

    錢嬌娘一直在馬車上陪周姥姥，怕她一人遠(yuǎn)離家鄉(xiāng)惶恐不安。周姥姥雖有些猶豫，但她想的卻是另一件事。她支支吾吾地與錢嬌娘說了。原來她的孫女周翠蓮就嫁在他們即將抵達(dá)的江縣，自她嫁來后周姥姥就再?zèng)]見過她了，也不知孫女兒過得好不好。一路上她快將這個(gè)孫女兒夸出朵花來，說她干活俐索，樣樣能干，又能說會(huì)道，快言快語，誰討了她做老婆就是那家的福氣。錢嬌娘答應(yīng)她陪她去看一看，周姥姥頓時(shí)高興得像個(gè)小娃兒。

    宵禁前一隊(duì)人馬抵達(dá)了江縣，一進(jìn)江縣周姥姥就伸著脖子往外瞅，好似在路上就能看見自己孫女兒似的。只是夜色已深，她也知去親家家里也得要明兒才成。

    夜里在客棧打尖，吃了晚飯，錢嬌娘這才得了空兒去看望趙瑤茜。比起在永安見的趙小姐，現(xiàn)下的她瘦弱了許多，想來前兒的確生了場大病。只是她寧愿病著也不愿耽擱行程，看來是個(gè)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的倔強(qiáng)女子。錢嬌娘道：“我先前事情繁多，竟連趙小姐跟我們一路的也不知道，否則也不能叫嬌客生了病，侯爺雖好，但他終究是個(gè)大粗漢子，你有事兒不與他講，他是不會(huì)知道的。若是你有些話兒不方便與他講，告訴我也是一樣的?！?/br>
    趙瑤茜道：“夫人若不嫌棄，喚我瑤茜便成，瑤茜先謝過夫人了，只是厚顏請侯爺與夫人替我擺脫困境，大恩大德不知怎么感謝才好，又豈敢再勞煩侯爺夫人？”

    錢嬌娘笑道：“這話就見外了，既是一路人，便是一家人，互相照顧是應(yīng)該的。瞧你這兩天瘦的，明兒多吃些補(bǔ)補(bǔ)。夜里冷不冷，可要添被褥？帶的衣裳夠不夠？”

    “夠了夠了，都夠用的。夫人不必為我費(fèi)心。”趙瑤茜起身行了一禮。

    錢嬌娘擺手，也站了起來，“你怎么這般客氣，那行罷，你要是有什么缺的再跟我講，煙蘿你上回也見過，若是找不著我，你跟她講也是一樣的。”

    趙瑤茜再次躬身道謝，錢嬌娘笑笑說回，趙瑤茜忙送客，直到送至門外，錢嬌娘走了，趙瑤茜的丫頭才道：“小姐，侯夫人這一路人一家人的意思，是不是就是暗示你進(jìn)侯門的意思？”

    趙瑤茜搖頭，回來叫丫頭吹燭睡下，躺在床上沉思半晌。

    錢嬌娘回了天字一號(hào)房，紅絹和碎兒正換下客棧的被褥，邢慕錚坐在桌前看書，見她回來放下書冊，“你去哪了？”

    明知故問。錢嬌娘笑笑，“我去看了看趙小姐?！?/br>
    邢慕錚的確是明知故問，他就想找個(gè)話兒?！澳闳タ此錾?？”

    “跟咱們一道走自是客人，我去看看她病好了么，別怠慢了貴客?！?/br>
    邢慕錚聽了她的“咱們”，眉宇間柔和下來，語氣也放柔了，“嗯，你作主。”他頓一頓，又道，“當(dāng)務(wù)之急，是替她物色一個(gè)婆家，最好是王勇阿大?！?/br>
    錢嬌娘注視他似笑非笑，不再言語，拿來自己的繡籃，在他對面坐下，“侯爺先睡罷，我納了這個(gè)鞋底兒再睡?！?/br>
    “給誰的？”邢慕錚問。

    錢嬌娘抬眸看他一眼，“給丑兒的?！?/br>
    “哦……”邢慕錚緩緩點(diǎn)頭，不再言語，只是瞅著她。

    錢嬌娘揚(yáng)著唇，也不揣測他這聲哦的深意，拿了納了一半的鞋底低頭戳針。她隱隱聽見一聲哼聲。

    邢慕錚也不去睡覺，重新拿了書繼續(xù)看。過了一會(huì)兒，他說道：“明兒多招幾個(gè)繡娘來?！?/br>
    錢嬌娘應(yīng)了一聲，沒抬頭。

    又陷入沉默，邢慕錚懷念當(dāng)初她一邊納鞋底一邊對中蠱的他嘰嘰喳喳說話兒。半晌，他擠出一句話，“你今兒習(xí)字了么？”

    錢嬌娘緊了緊線，挑眼看了看他，“今兒早晨叫煙蘿教了幾個(gè)字，練還不曾練，清雅不在，我也懶了?！?/br>
    “那明兒起，我來教你?！?/br>
    錢嬌娘輕笑，“我哪敢麻煩侯爺，我叫煙蘿看著我寫便成?！?/br>
    “你與她寫的不是一路，不要去學(xué)她那軟綿綿的書法，狄清雅原來大概是被杭致教出來的，寫的字還有些風(fēng)骨?！毙夏藉P道，“我來教你?！?/br>
    “明兒再看罷?！卞X嬌娘道，“橫豎我也不去考狀元……對了，丑兒的字好似精進(jìn)了?！?/br>
    邢慕錚搖頭，“還差得遠(yuǎn)，曹先生還得再仔細(xì)教導(dǎo)。只是這回沒能請著機(jī)關(guān)大師，那小子說等過了年還要來請?！?/br>
    是了，她倒忘了這茬?！皼]請著，怎么能夠？”

    “隱士閑云野鶴的日子過慣了，不愿出山，能不能成，就看丑兒自己的造化了。”

    錢嬌娘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復(fù)低頭干活。二人就這么一個(gè)看書一個(gè)納鞋底坐了半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錢嬌娘將半個(gè)鞋底納完，她打了個(gè)呵欠，將東西扔進(jìn)繡籃中，站起來道：“我困了，我要睡了，侯爺還不睡么？”

    邢慕錚頭也不抬，“嗯，我一會(huì)兒睡?！?/br>
    錢嬌娘便不管他自己先寬衣躺進(jìn)了床里，不一會(huì)兒，邢慕錚熄滅了燭火，慢慢脫去外衣上了床。錢嬌娘已不記得昨兒自己怎么睡的，盡量直條條地往里頭躺著，腳丫子都是朝里的。豈料邢慕錚蓋好了被子就將她一把摟住，腦袋湊上來親她。又啃又吮親了好一陣，又如昨兒一般摟著她拍著她睡覺。錢嬌娘微喘著氣，只覺這人古怪。敢不敢多說，閉眼睡覺。

    邢慕錚聽她緩緩沉睡，仍暗暗調(diào)整自己翻騰的躁動(dòng)。好半晌，他才箍著她沉睡。

    半夜，邢慕錚驀然醒來。他是被冷醒的。昨兒也是一樣。肚子上不知何時(shí)被鉆進(jìn)了一雙冰冷的小手，似貼著他的肚皮取暖。睡了這么久，她的手腳還是冰涼。大抵是將他的肚子當(dāng)暖爐了。他倒是不怕冷，只是她還要摸來摸去，這就……邢慕錚默默地吸氣，呼氣，替熟睡的錢嬌娘調(diào)整了一個(gè)舒適的位置，握著她的手替她取暖，閉上眼在磨人的煩惱中再次睡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翌日天還未亮，周姥姥便穿上了自己去吃喜酒的好衣裳，頭梳得整整齊齊，拄了拐杖下樓來。屆時(shí)小二還躺在桌子拼湊起來的床鋪上呼呼大睡，周姥姥也不吵他，只等他醒來開門。小二哥聽見雞鳴起床來，看見周姥姥嚇了一跳。他道：“老人家，您這是餓了還是咋地，這大半夜的就下來了罷？”

    周姥姥笑啐了一口，“我是餓死鬼投胎呀，大半夜的出來找吃的。我是今兒要去走親家！”

    “哎喲喂，這都快過年了，您還去走親家！”

    “我要去外地了，順道過來看看。”

    “哦哦，那咱們這走親家可得買一塊大肥rou！”

    “知道，我們那兒也是，我路上就買！”

    錢嬌娘心里惦記著周姥姥這事兒，她一記事兒就起得早，醒來時(shí)晨光還淡，淺淺的天色透進(jìn)來，邢慕錚微冒青茬的俊臉就在眼前，她心中一個(gè)咯噔，愣愣地看了他一會(huì)，才驚覺自己的雙手被他一只大掌握在胸前。他這是做什么？怕她夜里撓他么？

    錢嬌娘輕輕抽開手，想下床去，邢慕錚龐大的身軀就像一座山攔在前面，錢嬌娘毫不懷疑別人從外面看進(jìn)來，壓根看不見她。她輕緩地起身，離開溫暖的被子叫她抖了抖。與邢慕錚睡在一處最大的好處就是他的身子跟個(gè)大火爐似的，她原總要個(gè)湯婆子才能安睡的，現(xiàn)在壓根用不著。

    錢嬌娘小心翼翼地在床上站起來，企圖跨過他這大山，豈料腳下被被子絆了一下，她身子一歪倒在邢慕錚身上。錢嬌娘悶哼一聲，抬頭對上一對清明的黑眸。她略顯窘迫，頰上飄紅。

    邢慕錚喉頭滾動(dòng)一下。原在錢嬌娘抽手的時(shí)候他就醒了，只不過沒出聲罷。哪知她突地投懷從抱。他扶著她起身，“你做什么？”他的聲音還有才睡醒的沙啞。

    錢嬌娘忙順勢下了床，“我不過想下床，吵醒你了?！?/br>
    “以后要起床叫我便是?！毙夏藉P支起身，“今兒怎么這么早起？”

    “周姥姥的孫女兒翠蓮嫁在這兒，周姥姥想去看她一眼?！币蛑?，錢嬌娘迅速穿衣裳，“翠蓮是個(gè)好姑娘，先時(shí)對丑兒也很好，丑兒一直叫jiejie的。我?guī)С髢号阒芾牙讶タ纯此?，很快便回來……成么？?/br>
    邢慕錚也下床自個(gè)兒穿衣，“你想去便去，咱們趕不回玉州，便不用趕路了。甄昊一直來信叫咱們?nèi)ッ麋^年，咱們明兒轉(zhuǎn)水路去明琥也成，若你不愿去，咱們就直上在彰州過年。”

    錢嬌娘自是知道因著自己的逃離打亂了行程，她道：“我都成，聽侯爺?shù)??！?/br>
    邢慕錚拿了腰帶系上，他沉吟片刻，“去明琥過年雖熱鬧些，但人多繁雜，是上彰州過清靜些，況且聽說彰州過年舞獅精彩，還有當(dāng)今大家劉子豪居于彰州，他的詩畫皆是一絕，我早就想去拜訪他?！?/br>
    錢嬌娘搓著手往門邊走，勾唇道：“這怕才是侯爺?shù)哪康牧T?！毙夏藉P叫住她，“你干什么去？”錢嬌娘道：“我去打水來洗臉?！毙夏藉P道：“你待著，我去。”

    說罷邢慕錚大步邁出了門。

    二人都不是習(xí)慣人伺候的，沒有叫丫頭的習(xí)慣，只是碎兒已經(jīng)等在門外了。她原就是在宮中服侍的，宮里的規(guī)矩嚴(yán)苛，徹夜不眠等主子叫是常有的，到了定西侯府，活兒輕松得直叫碎兒驚奇連連，她每夜都能睡個(gè)囫圇覺。正因如此，她早上總是第一個(gè)起來等候叫喚的。

    碎兒見主子們都起來了，連忙去樓下打水?；貋砼c錢嬌娘說周姥姥已經(jīng)在下邊等著了，錢嬌娘連忙洗漱了，叫碎兒去叫邢平淳起床。待錢嬌娘下樓去陪周姥姥吃早飯，邢平淳才一瘸一拐地下了樓來。錢嬌娘稀奇問他：“你昨夜偷牛去了，怎地這副德性？”

    邢平淳苦著臉道：“沒有偷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