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邢慕錚正面無表情地偷瞄錢嬌娘,聞言收回定在她側(cè)顏上的目光,順勢望了一眼奔跑中的小兒,淡淡應(yīng)了一聲。邢慕錚上了馬就知道如何駕馭,壓根不認為騎馬是件難事,自也不會因邢平淳學(xué)會騎馬而自豪。 田林文見自己難得與這沉默寡言的外甥搭上了話,趕忙又尋了話頭與邢慕錚攀談,可無何他如何高談闊論,邢慕錚只不過淡淡應(yīng)一兩聲,就沒了下文。田林文一轉(zhuǎn)念,心想邢慕錚雖是侯爺之尊,但其實也不過是個二十六七歲的兒郎,與田勇章興許更志趣相投。他扭頭想叫兒子上前,卻見他在后頭騎著馬還讓人牽著,死拽韁繩一驚一乍,堪比方才小兒,叫他上前來豈不丟人,于是這才打消念頭。 邢平淳跑了半天的馬,越發(fā)地嫻熟自在,他使勁兒狂奔一段,又掉轉(zhuǎn)馬頭回到車隊,轉(zhuǎn)一圈又奔出去,這來來回回好幾趟,還樂此不疲。錢嬌娘不知何時已坐出了馬車,靠在車廂旁瞧著兒子得意的傻樣兒,笑得眼兒都瞇起來了。邢慕錚雖嫌邢平淳鬧騰,但見錢嬌娘笑了,瞧著瞧著他也跟著高興了,只是面上不顯,也不訓(xùn)斥小兒了。 劉英探出頭來,慈愛與邢平淳道:“我的兒,你跑了這么久累了罷,快進來歇歇,姨奶奶這兒有糖吃!” 邢平淳正在興頭上,“多謝姨奶奶,我不累!” 他不累她腦瓜子疼!劉英依舊笑瞇瞇地道:“你不累,這小馬兒也該歇歇了?!?/br> 邢平淳聞言覺得有理,二話不說跳下了馬,劉英以為他要進車里來,誰知邢平淳一溜煙兒牽著馬上到了前頭,找王勇要點心喂馬,王勇道:“咱們馬上就進村子了,到時候一起喂!” 王勇說的村莊便是玉州城外的牛溪村,同屬邢慕錚的封地,但邢慕錚只讓人平常借屋,尋了一處院子寬敞些的農(nóng)戶家歇腳,早有家仆來借鍋碗瓢盆煮好了吃的,邢平淳練了功又騎了馬,狼吞虎咽吃了好幾碗,劉英心疼得不行,一個勁往他碗里夾rou。待侍衛(wèi)們把馬喂飽了休息了一會,邢慕錚吩咐再次上路。 邢平淳第一個跳到他的小馬駒身邊,小黑馬又在悠閑地吃草,邢平淳摸著它的脖子對它道:“螞蟻螞蟻,你多吃些,吃飽了再跑快些!” 錢嬌娘自后而來,聽清了兒子的話,吃著果子差點噎著,“你叫它什么?”這么大一匹小馬,他給叫上什么了? 邢平淳理直氣壯地道:“螞蟻呀,娘你瞧它這么黑,不就像螞蟻么?” “您家的螞蟻這么大個?”錢嬌娘特誠懇地問。 “娘,您在想什么呢,螞蟻這么大個,那不就成妖怪了!” 得,敢情還是她古怪。 第七十三章 小馬駒全然不知自己有了新名兒,還悠閑地卷著舌頭吃干草。錢嬌娘摸了摸馬背,滑不溜啾新鮮的很。她瞧了一上午邢平淳騎馬,早有些心癢難耐躍躍欲試,“丑兒,娘跟你商量商量,你這小……螞蟻,借娘騎騎如何?” 邢平淳顯然有些舍不得,但對方是自個兒老娘,他惟有忍痛割愛,“行罷!”他說完又加但書,“不過娘只能騎半個時辰,可不能多!” “知道知道,多謝兒子!” 王勇牽著自己的馬過來,聽說錢嬌娘要騎馬,因而問道:“夫人會騎馬么?” “不會。”錢嬌娘答得干脆利落,“不過我比丑兒聰明,應(yīng)是學(xué)的比他更快。” 邢平淳不但不氣惱,反而附和道:“對,我娘天下第一聰明!” 母子倆傲然挺腰,清雅忍俊不禁掩帕而笑,拿食指刮刮臉,“我還頭回聽說這么厚臉皮的娘倆?!?/br> “那是你見識短。”錢嬌娘冷哼,“王勇師父,那勞駕您?!?/br> 王勇瞅了瞅不遠處的邢慕錚,小聲道:“夫人,您要學(xué)馬,不如尋大帥……“他說著說著就沒聲了,王勇自個兒也發(fā)覺這事兒不靠譜,怕平白使錢嬌娘難堪,便笑道,“夫人,不如我牽著您走一段先試試?” “行!那勞煩你。”錢嬌娘當沒聽見他先前說的,笑與他道。 王勇拍拍袖子,一手拉了馬頭,一手伸了手腕讓錢嬌娘搭把手上馬,錢嬌娘笑瞇瞇地探出纖指,還未碰上,狠厲的鞭聲劃破空氣,王勇悶聲慘叫,他捂了手臂,轉(zhuǎn)頭卻見主子握鞭坐在閃電上,滿臉陰沉地盯著他。王勇不知為何故,單膝下跪面向邢慕錚。 錢嬌娘嚇了一跳,一轉(zhuǎn)頭脫口而出,“你發(fā)什么瘋!” 這一變故引來眾人注目,劉英本在馬車內(nèi)偷偷地替田林文按摩身子,一聽是錢嬌娘叫聲立即打起青簾往外看。只見錢嬌娘怒氣沖沖地瞪著馬背上的邢慕錚,而邢慕錚的臉色更是難看。 這莫非是要撕破了臉?劉英激動地伸手直往后拍,也顧不得輕重,田林文慘叫兩聲,劉英道:“相公你快起來瞧瞧,咱們的好外甥要整治那錢嬌娘了!” 田林文本是老胳膊老腰,騎了馬腰酸背痛,聽見這話一骨碌爬了起來,湊上腦袋與劉英往外瞅。 邢慕錚翻身下馬,眉宇間凝聚殺氣,阿大跑來見王勇捂臂跪在地下,不知他究竟因何得罪大帥,情急又不敢擅自上前。邢平淳方才見一道凌厲黑影自他眼前忽閃而過,晃眼便是滿臉肅殺的父親,不知為何他的雙腿竟有些發(fā)抖。 氣氛剎那間凝滯,邢慕錚踩蹬下馬,緩緩地走向錢嬌娘,這一步一步就像走在人的心尖上似的。錢嬌娘握緊了拳頭,盯著他手里拽著的馬鞭,似乎馬上就要抽在她身上。 突地邢慕錚上前一步,錢嬌娘腰間平白多出一條長臂,她的身子騰空而起,眼前天旋地轉(zhuǎn),幾乎跟飛了起來,再一回神,她居然坐在了大黑馬的身上。 眾人本來都屏氣凝神,看到這一幕全都傻了眼。不是還劍拔弩張,怎么一瞬間又變成抱人上馬了?阿大王勇等人一直跟著邢慕錚,更是難掩驚訝。閃電是大帥的愛馬,是他親自降服的一匹寶馬,除了專人看護,其余人等連碰也碰不得。上回攔夫人出嫁抱她上馬還可說是不得已而為之,但今兒怎地又將夫人抱上了馬? 錢嬌娘眼里的兩團火苗幾乎要沖出來了,第二回,她被第二回扔在這馬上,還在眾目睽睽之下!邢慕錚是與她有血海深仇么,非得要往死里折騰她? “你干什么!”錢嬌娘一瞧底下,腦袋都有些暈乎了。她雙腿左右劃拉兩下,只是腿沒邢慕錚長,連馬蹬都夠不著,她只能在馬上低吼。 “你想學(xué)騎馬,莫搶丑兒的小馬?!毙夏藉P面無表情,暗地里平復(fù)心中躁動。他方才瞧見錢嬌娘笑吟吟向王勇伸手,瞬間火氣就上來了,想也不想就把馬鞭甩了出去。她想騎馬,他能教她,憑甚去叫外人,還那般親近! 第七十四章 邢慕錚將韁繩遞至她手邊,抖了兩下叫她握住,錢嬌娘卻不接,硬梆梆地道:“侯爺,我不想學(xué)騎馬,你放我下去?!?/br> 邢慕錚心底冷笑,她哪里是不想學(xué)騎馬,分明是不想與他學(xué)。 周遭一干人如墜云霧。這剛才那么大陣仗,他們都以為要見血了,到頭來就是要教錢嬌娘學(xué)騎馬?劉英與田林文古怪對視。 阿大將王勇扶起來,瞧他衣袖都已破了,底下一條血痕刮破皮rou,幸而大帥算是手下留情了,不然這一鞭下去能見骨。阿大極小聲問他到底哪何得罪了大帥,王勇委屈得不行,他若是知道哪兒得罪大帥,他還敢去做么? 田碧蓮嘴巴噘得老高,表哥還理這個下堂婦作甚?她推了哥哥一把,叫他上去阻攔,田勇章一把骨頭早就因騎馬要散了,被meimei這么一推,怪叫了一聲,大伙又齊齊將目光轉(zhuǎn)向了他,他尷尬撓頭笑笑,拖著腿往自己的馬走。 只有錢嬌娘與邢慕錚沒理會田勇章,二人一個馬上一個馬下僵持,邢平淳小心翼翼地過來,才叫一聲娘,邢慕錚與他道:“爹教你娘騎馬,你與姨奶奶他們先走。” “丑兒過來,給娘搭把手?!卞X嬌娘也道。 邢平淳左右為難,邢慕錚眉頭微皺厲眼一橫,邢平淳立即就夾著屁股跑了,跑了還不忘安慰錢嬌娘,“娘,爹爹先前可是大將軍,他一面騎馬還一面能殺敵,可厲害了!” 她不知邢慕錚騎馬厲不厲害,她只知道這小子叛變了!錢嬌娘氣了個夠嗆,這眼睛一瞪就跟慫包似的滾蛋了,他還能有點出息不! 沒人敢違抗邢慕錚的命令,阿大忙叫人啟程,田碧蓮心有不甘,卻又不敢上前,只能憤憤地上了車,在心底咒罵錢嬌娘。清雅一直盯著邢慕錚,上馬車時目光還鎖著他倆不放。她一人坐進車里,馬車緩緩向前移動,她傾身撥開車窗的青簾,那二人猶在原處。方才邢慕錚的眼神,清雅曾在另一人身上見過,嬌娘想要脫身,恐怕沒那么容易了。 眼瞧著車隊遠去,錢嬌娘惱得磨牙,忽而后頸被一硬物抵住,一并滑下她的腰脊,疼得她挺直了背倒抽一口涼氣。她怒而扭頭,邢慕錚拿著馬鞭自后收回,淡淡道:“騎馬挺直背?!?/br> 原來是他拿著馬柄膈應(yīng)她,她怕是后背都脫層皮了罷。錢嬌娘就不明白了,他怎么有功夫這么折騰她,給她一刀不痛快些? 邢慕錚垂眸掩去懊惱,他已經(jīng)控制了力道,下手仍重了么?女兒家著實太過嬌弱。 “侯爺,”錢嬌娘皮笑rou不笑,“我真不想騎馬,我在馬車里坐著多舒坦,何必要遭這個罪,再說了,你見過幾個婦道人家騎馬是不?” “燮朝貴婦千金多有擅馬者,”邢慕錚道,“貴族婦人愛打馬球?!币浪男宰?,應(yīng)也愛玩馬球。興許等她學(xué)會了騎馬,可再教她打馬球。 邢慕錚將韁繩往她手里輕輕一扔,拍了拍馬屁股,叫馬往前走。閃電是匹暴脾氣的馬,生來桀驁不馴,發(fā)覺馱的不是主人,立刻暴躁起來,錢嬌娘被一晃兩晃差點兒就倒栽蔥摔下去。邢慕錚大掌按了她的細腰穩(wěn)住了她,低喝愛馬,“老實些!” 閃電被喝止幾回,這才與主人妥協(xié),邢慕錚又與錢嬌娘道:“坐直些,坐穩(wěn)些,你越扭,它越欺你。” 可不是連馬都敢欺她。錢嬌娘撥開他的手,咬牙抱著馬脖子自右側(cè)滑下去。閃電又受驚嘶鳴,錢嬌娘的雙手被甩開,她眼見就要摔至地下,電光火石邢慕錚間抓住馬腿自馬腹下如輕燕滑去,錢嬌娘正好摔在他的身上,兩人同時悶哼一聲。原本以為的疼痛沒有降臨,錢嬌娘驚魂未定地低頭,邢慕錚的臉近在咫尺。二人對視剎那,撲騰的馬蹄揚起一陣塵土,錢嬌娘吃了一頭的灰,二人灰頭土臉地起來,邢慕錚掃視錢嬌娘,見她安然無事才松了口氣。 錢嬌娘呸了好幾聲,才將嘴里的土給呸出來,她擦擦嘴巴,瞅了邢慕錚一眼,見他黑了臉似要罵人,她拍拍衣服扭頭要走,身后伸出的一條粗臂又將她攔腰抱起,再次“扔”到了馬背上。接連暈眩的錢嬌娘一眨眼,發(fā)現(xiàn)自己又憑空高出了許多,她瞪眼不可思議,她好歹也是個大人,怎地在邢慕錚面前就輕得跟小娃兒似的,任由他拋來掂去!況且他到底想干什么! “先學(xué)坐穩(wěn),我說你可以下馬才能下馬?!狈讲拍求@險一幕似從未發(fā)生,邢慕錚拍著衣服上的灰塵冷聲道。 他的腦子莫非還是被那蟲蠱吃了一塊去,否則為甚非要她學(xué)了騎馬?錢嬌娘氣得笑了。 邢慕錚牽了馬頭調(diào)了方向,將左邊的馬蹬用力扯了幾下放高了些,錢嬌娘沾著灰塵的繡花鞋就在面前,邢慕錚竟握了她的腳拍拍鞋上的灰,原是想將它往馬蹬里套。只是一握又覺有趣,拿手掌去量她的腳,不想她的腳兒竟沒有他的巴掌大。 錢嬌娘抽開自己好似著了火的腳,邢慕錚如夢初醒,干咳一聲,“馬不喜自右上下。”他再強硬地抓她的腳踝往馬蹬上試了試,正好能夠得著,他才將她的腳松開。“莫要將腳全踩進里頭,若像方才摔了,腳還在馬蹬里便更危險?!?/br> 他一定是被蟲蠱咬了腦子還不自知,要么就是還有一條蠱留在他的體內(nèi)作祟。錢嬌娘不作聲,在心里下了定論。 錢嬌娘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了,只能認命扯了韁繩,由著他擺弄。邢慕錚看她消停了,也不多說,拍拍馬脖子叫它往前走,自個兒拉了一點馬韁在手中。 這官道還算平坦,閃電由主人牽著,一步一個馬蹄印踏在黃土地上,兩邊兒都是麥田,日頭并不曬,吹來的風(fēng)一陣陣的,都帶著麥子的香氣,好幾個農(nóng)家扛著鋤頭在地里勞作,見著了生人都不免多瞧兩眼。錢嬌娘目不斜視,任由閃電馱著她慢慢往前走,暗地里偷偷學(xué)著如何馭馬,邢慕錚默默地走在一側(cè),只在她不曾坐直時才開口。錢嬌娘納悶他究竟長了幾個眼睛,他分明沒抬頭,她背稍稍一彎他卻總能知道。 這默默一路走了大抵有一個時辰,錢嬌娘看見邢平淳騎著馬遠遠地回來瞅了兩眼,只也不過瞅了兩眼,他便又與王勇騎著馬跑遠了。這瓜娃子是看她還活著就不管了么?錢嬌娘的牙磨得咯吱咯吱響。后來邢慕錚放了韁繩讓錢嬌娘自個兒騎著馬走了一段,錢嬌娘緊張得連頭皮都是麻的,但她緊咬著牙面上還是一片云淡風(fēng)輕,好容易閃電不欺她了,慢悠悠馱著她走。邢慕錚稍稍走在后頭,眼睛片刻不離錢嬌娘,瞧著她越騎越像樣兒了,黑眸中不免浮上笑意。 婦人騎這大馬總是害怕的,他嬌娘果然大膽又聰慧。 第七十五章 錢嬌娘越發(fā)地騎得興起,連日頭漸漸西落也不自知,邢慕錚忽而上前手撐馬鞍,腳一點地飛身上馬,穩(wěn)穩(wěn)坐在錢嬌娘的身后,將她整個包圍在懷里。錢嬌娘頓時僵直了身子,“你……” “天色晚了,明兒再學(xué),咱們得趕到客棧去?!毙夏藉P道。這方圓幾十里,只有一家客棧,依車隊的速度應(yīng)是到了,他們也須在天黑前趕到客棧去。 邢慕錚說完,便夾了馬肚猛地揚鞭,閃電悠閑踏了這么久,早已按捺不住,它長長嘶鳴一聲,邁了長腿竭力狂奔。大道上漫起飛揚的塵土。錢嬌娘沒能穩(wěn)住往后仰倒,撞進邢慕錚的胸膛中,她立即前傾坐直了來,但這鞍上就這么點寬,邢慕錚的腿貼著她的腿,胸膛貼著她的后背,就連胳膊都貼在了一處。錢嬌娘想縮回手,卻被邢慕錚的大掌一把包住,“別動,學(xué)著怎么握韁,你時時要抓緊它,否則便掉下去?!?/br> 錢嬌娘不說話只用力抽手,邢慕錚緊緊地扣著她,就是不讓她抽開。錢嬌娘惱了,說:“我不學(xué)?!?/br> “必須學(xué)。”邢慕錚低頭不容反駁地道,他的唇擦過了她的耳朵。 錢嬌娘沒有回頭,但是她渾身僵硬得就像廟里的菩薩。邢慕錚留在她耳上的熱氣讓她的耳朵陡然通紅。邢慕錚再一甩馬鞭,閃電更加奮力疾駛,抓著錢嬌娘的手就是不松開,唇角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揚了起來。 來福客棧是個小客棧,主要給來往商旅及郵差們打尖的,老板最害怕來佩刀佩劍的江湖客,一言不合就武刀弄劍,有時候還血滿客棧。雖總有賠償,可收拾起來總麻煩,差點就想著寫個英雄俠女勿入的牌子掛外頭,可他又膽小不敢。他最歡迎的就是偶爾過往的大戶車馬,除了規(guī)矩多些,人多不鬧事,出手還闊綽。今兒正好來了一隊馬車,加起來十幾號人,這一下子就把他這小店給住滿了,老板打著算盤嘴巴都合不攏。 伙計正在栓馬石前喂馬,遠遠地看一男一女疾馳而來,二人都穿著尋常衣裳,伙計便咧嘴歉意笑道:“客倌,對不住,小店住滿了!” “去去去,沒眼色的東西。”阿大牽著從馬車上解下的馬走過來,將韁繩扔給伙計,粗聲趕他。一轉(zhuǎn)頭對二人笑道,“爺,夫人,你們可來了?!?/br> 伙計一聽原來是今夜包客棧的正主兒來了,他縮了脖子,趕忙牽了阿大扔給他的馬往一邊兒去。 邢慕錚先跳下馬車,伸了手要抱錢嬌娘下馬,錢嬌娘視若無睹,踩著馬蹬自己下,豈料這一下午的馬上奔波,她的腿竟然軟了,差點兒又跟先前似的摔個大馬趴,幸而一雙鐵臂自后攔腰將她抱穩(wěn)放在地下。 錢嬌娘發(fā)誓自己聽見了一聲嗤笑,她扶著馬鞍就是不回頭。 阿大見他二人衣裳上都沾了土灰,好似在地下打了個滾,不免詫異問道:“爺,您這一路來遇險了么?” “沒有?!?/br> 錢嬌娘穩(wěn)了穩(wěn)身子,抬步要走,邢慕錚抓了她的胳膊,“站住?!?/br> 錢嬌娘深呼吸一口,才轉(zhuǎn)頭勉強扯了唇角道:“侯爺,您還有什么吩咐?” 邢慕錚凝視她道:“閃電馱了你一路,你連吃的也不喂它些?” 他莫不是忘了她是被他扔、上、去的?錢嬌娘磨牙,阿大猴精兒地從伙計那搶了兩根胡蘿卜遞給錢嬌娘,“夫人,馬兒都愛吃胡蘿卜,閃電也愛吃!“ 錢嬌娘接過胡蘿卜,偏頭瞅向大黑馬,大黑馬也正在看她手中的胡蘿卜,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 “把蘿卜放到它嘴邊?!毙夏藉P道。 錢嬌娘撇撇嘴,將胡蘿卜尖兒一頭送到閃電嘴邊喂它吃,全沒有不知所措。不出片刻,她就將一根胡蘿卜差不多喂了干凈,將剩余的攤在手心讓閃電一舌頭卷了去。 “……”原還有些心思的邢慕錚眼瞅著錢嬌娘如此嫻熟地喂馬吃了蘿卜,后還自發(fā)拿了干草來塞到它的嘴里,一時默默。 阿大問:“夫人,您原來騎過馬么?” 錢嬌娘道:“我不會騎馬,我會喂馬?!?/br> 邢慕錚眼神頓變,她的意思是…… “娘,娘——你瞧瞧我——”邢平淳的大嗓門橫空出世,令眾人全都轉(zhuǎn)向了他。錢嬌娘只見自己的傻兒子拿了一根細竹竿吊了根胡蘿卜,一路沖了過來。田勇章和王勇跟在后頭一齊跑來。邢平淳甩著竹竿眉開眼笑,沖到錢嬌娘面前道,見邢慕錚在場,立即收斂了些,規(guī)規(guī)矩矩叫了聲爹,邢慕錚應(yīng)了一聲,邢平淳這才轉(zhuǎn)頭興奮與錢嬌娘道,“娘,娘,我告訴你一件事兒,螞蟻它愛吃胡蘿卜!我才喂它吃一根胡蘿卜,它眨眨眼就吃完了!吃了還對我叫,還要再吃!它真是頭貪吃的馬兒!于是我就想了個法子,我拿這根竹竿吊著胡蘿卜,明兒綁在馬背上,把胡蘿卜吊在螞蟻的嘴邊,它瞧著胡蘿卜在面前了,這不就撒丫子使勁兒跑了!”